104.第104章 一剑横之

104.第104章 一剑横之

蓝袍人手指按住那柄春草的剑柄,一声长鸣后,春草剑从鞘中出。

那边,楼阁丹炉旁,刚刚服用下九转丹的西峰宗宗主林万州,面露疑惑,看着这个突然展袍拔剑的蓝袍人,眼神中的疑虑转而化为惊怒,双眼中仿佛有一道化为了实质的玄火迸发而出。

“这丹药,是怎么回事?”

林万州稍稍平复了心态,看着蓝袍人,质问道。

蓝袍人声音中有一道冰冷的笑意流淌:“我说过,世上是有九转丹这么一种丹药,但九转丹从来不是什么能够让境界拔高的神丹妙药,而是对修行者来说可以绝命的剧毒之药,所谓九转,不是转经脉化气机,而是让武人的经脉逆向流淌,连续多次,境界低些的倒是不打紧,但到了宗主你这样的宗师境界,连续性的倒转经脉,可以让你的境界颠覆,气机弥乱,虽然可能不会那么快死掉,但是,也差不多吧。”

林万州神色冷漠:“继续说。”

蓝袍人倒是此时没有与林万州执意在语气上相抗的心情,他顺着林万州的意思,继续冷笑着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有点儿巧合的,你若是转世境界的武人,那么这气机逆乱可能还没有办法让你在一瞬间就丧失战力,毕竟转世境界的气机流转,我见识过,也亲身体会过那一气万里的可怕,可是,洞玄境界不一样,经脉和气机的逆乱,让你会彻底失去与天地之间的共鸣,从高高在上的武道宗师,变成一个普通空有境界但无气机的武人,这样杀起来,会相对简单太多了。”

“但是,你在我之前,是服用了那颗九转丹的,我亲眼看见,你的气机陡然提升,那种程度的变化,我不相信是你在身中剧毒之后可以通过自身达到的。”

听到林万州的疑问,蓝袍人点头。

然后他突然大笑起来,好像把多年藏着的那股子怨气和闷意都通过这长笑吐出来,他一边笑着,一边看着还有些疑惑的洞玄境界宗师林万州:“九转丹是的的确确一点儿不假的剧毒丹药,我服用了丹药,自然也是身中剧毒,但是,我体内有一种奇怪的东西,这种东西可以说是气运吧,我通过强行拔高气运,暂时压制住了剧毒的透入,并且让你以为我是因为九转丹才气势陡然变高。”

林万州对蓝袍人说的气运,并不感兴趣,尽管到了宗师境界后,气运对于他们这一类武人是可遇不可求的真正绝品,但他此时唯一在乎的是,他马上就会被杀死。

无论洞玄境界能够展现出多大的强大实力,抬手翻云雷,翻手动地龙,无论他的体魄强健与体内气机的扎实程度是否比起眼前这个蓝袍人要高到一者流萤一者皓月,此时他因为服用了那剧毒丹药,马上面临的结果只有两个字,就是死亡,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林万州长长吐纳了一口气,发觉自己的气机的确如同蓝袍人所说,因为经脉的逆转导致根本提不起一丝一毫,与天地之间的功名也因此终止。

他面向蓝袍人,问道:“为什么?”

蓝袍人说道:“做了这么多准备,付出了这么多心思与精力上的努力,只是为了杀死你,仅此而已,这和你的平日所作所为没有关系,和你的洞玄境界没有关系,和你的西峰宗宗主身份其实也没有关系,但,这件事情的关系与这些都有那么一点儿微妙的联系。”

他手中春草被握得更紧,然后抬起。

“在很多年前,你下过一个命令,也许那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举手投足的小事情,可能你也早就忘记了吧,因为那真的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你让几个西峰宗的弟子,到一个叫做小河庄的江南道村子里面去,杀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小河庄真的是个很和平很小的村子,每个人都过得自在,从没有人想过,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林万州伸出一只手,掩住嘴角,然后咳了两声:“时间太久了,你这么说,正是如此,我的确是忘记了,杀过的人太多,记不清。”

蓝袍人语气平静。

“那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的娘亲。”

林万州点头,已然明白了为何这个蓝袍人要用如此复杂和隐忍的方式,甚至宁愿自己同样身中剧毒,也要杀掉自己,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亲人的仇恨便是最大的仇恨,血海深仇,除了生死,没有了结。

既然必须生死相见。

那在一切阴谋之后,在布局和被布局,猜疑与被猜疑的博弈后,江湖人,江湖事,因为杀与剑而起,就必须以剑来终结。

林万州袖中滑出一剑。

短柄,铜剑,三尺长,名为洛河子,此剑是林万州在洛水畔行走江湖时,偶然从一个因为家中穷困贩卖收藏的平民手中得到,取名洛河子,从江湖中走到西峰宗里,到此刻,凭着洞玄境界已然在江南道自成宗师气魄的他,已经极少动剑,但此时,既然已经无法运用洞玄境界,那便只能凭剑。

林万州弹剑一声,然后说道:“杀了你的父母,对于你而言,确实是绝对无法被原谅的血海深仇,但我从来没有做过没有理由随意杀人的事情,尽管我记不得,但那件事情肯定有关过去的江湖恩怨,江湖上恩仇,从来都是个死循环,你来我往,一代跟着一代。”

蓝袍人沉默了一下。

然后抬足走出一步,沉声道:“我不管那些恩怨,我只知道,在我眼中,这件事情和我的性命是一样重要的,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杀了你。”

“杀了你。”

“杀了你!”

“杀了你!”

在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时,蓝袍人的步伐也猛地加快,仿佛离弦的箭,他手中春草转过一个弧度,随着步伐往那边站立着的林万州身前猛地刺出。

林万州看着已经从不远处递出一剑的蓝袍人,以及他嘴巴里不断蹦出来的一句句话,突然摇了摇头,仿佛是对着眼前的人说,也像是自言自语道:“尽管口头上说着报仇,但其实,在不知不觉中,你这个人,已经遁入了魔障,如此行事,与那魔宗之人有何差异。”

话语落下,林万州手中剑翻转开来,挡住蓝袍人递出的一剑,在双剑碰撞间,却是被那春草剑上带着的狂暴剑意给震得后退了数步。

蓝袍人双目通红。

他此时的心情,早已离开了他的思考范围之内,那是一种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的复杂心态,有愤怒,有激动,有释然,有疯狂,但总的来说,他此时,除了杀掉眼前这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一种想法。

蓝袍人见到林万州后退,一点儿不顾忌眼前的大宗师有没有什么后招,径自往前撞去,手中春草直来直往,递出第二剑,比起之前的那一剑,更为狂暴,更为刚烈,这已经与春草剑的剑意有了极大差别,东吴剑帝手中的春草剑,讲究洒脱快速,剑意迅捷如春日长风下摆动的草叶,但在蓝袍人此时手中,如同一道狂风,他不在乎了,他不在乎什么剑意了,他也不在乎什么心境了。

在此时此刻,他只在意,在最快的时间里,在他的出剑下,杀掉眼前这个仇人!

杀了你!

那一剑,压在了林万州勉强抬出的洛河子上,剑意中的狂烈,几乎将这一柄洛河子都压得弯曲到不成形状,这是震人心魄的一幕,若是有西峰宗弟子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一定会终身难忘。

林万州动剑,从来都是从洞玄境界上更进一筹,他的出剑次数寥寥,但每一剑在西峰宗弟子眼中都是石破惊天,势如天人落子。

没有人能够想得到,他在因为被蒙骗而失去了洞玄境界后,会被一个普通二重天境界的武人压制到如此生死一线的地步,就像是过去试炼之地中,从没有人能够想得到,那个过去江湖里,无论魔宗正道都是站在最巅峰的那位恐怖明王,与东吴剑帝几乎能够平分秋色的可怕人物,会死在那么一个年轻人的手里。

而更为奇妙,或者根本就是冥冥之中的玄机,是这两个意想不到的人,竟然都是同一个人。

蓝袍人的春草,压过林万州的洛河子,然后他在下一个瞬间,他将春草再往前推数分,林万州只得被这一剑的强度给震得再退。

这一退,就再也没有回旋的机会。

世人皆言,武道境界,从一重天巅峰跨越到洞玄转世境界,便是完成了最大的一步蜕变,只要武人达到了洞玄转世两境,几乎就是在整个天下都能横着走,不说所向无敌,但的的确确就是所向披靡。

想来杀掉一个洞玄境界的武人太难了。

但此时的林万州,毕竟只是空有境界,已经算不上真正纯粹的洞玄境大宗师。

所以他退了这一步。

蓝袍人看见林万州的这一退,手指往后收,春草滑入鞘中,气机在下一刻倒转,他也借着这气机倒转之间,转手握住出鞘的秋萤。

秋萤往前。

一剑横出。

跨越了那么多年,跨越了那么一段恩仇。

诸多事。

一剑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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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行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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