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她应该对他有信心的,他和她都不是那么轻易被打倒的人,既然允诺要嫁他为妻,最基本的信任就该拿出来,她信他,她能等,也愿意等。
饭馆里已经坐满九成的人,伙计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尤三娘更是坐镇在热腾腾的厨房里掌杓,大堂里的伙计几乎跑断腿,但每个人看起来都干劲十足,火力全开,吆喝声没个歇止。
新铺子开业,大家都是来看个新鲜的,别瞧现在这一窝蜂的人,因为打折价钱便宜人人都吃得起,过了优惠期,回到正常营业时段,就没把握能不能有这么多掏钱的客人了。
不是她对自己的菜色或对尤三娘的手艺没信心,而是开门做生意,谁又能保证一准能赚钱的?
姜凌波把润空请到了二楼雅座,让伙计给他上茶点,就下厨去忙他点名要吃的佛跳墙和狮子头了。
原料十八种之多,分别采用煎炒烹炸多种方法,炮制而成具有它本身特色的菜式,然后一层层的铺在大只的绍兴酒坛子里,注入用鲜鹅、鲜鸭、老母鸡、猪肘子等熬制的上汤,先用武火烧沸,再用文火慢煨,不到两个时辰不能上桌。
当坛子端到润空面前,伙计撕开用荷叶密封的坛口,香气钻过包厢的窗口门缝隙,直到大堂。
在大堂用餐的客人坐不住了,纷纷叫来伙计询问这四溢的香气究竟从何而来,是哪道菜,他们也要吃。
伙计回来指了指二楼的包厢。「是润空大师点了小店这名叫「福寿全」的菜。」
别说座上客,连他这来上工没多久的伙计都差点想冲到厨房去问到底出的是哪道菜了。
福寿全,多吉利的名字!
有好几桌客人也豪爽的点上了。
伙计跑进厨房,姜凌波听了把手上的活交给二厨,出来致歉。「各位客官,福寿全这道菜摆放的材料众多,最少要四个时辰熬煮,今天小店开业,只准备了五坛,改日若是客官想来馆子吃这菜,让你身边的小厮捎个口讯来,保证让各位客官吃得心满意足,还有往后小店一天只供应十坛福寿全,再则为了庆祝今天开业,一坛福寿全只要两贯五百钱,优惠期过后就会调回原价三贯钱,想尝鲜要快。」
一听到只有五坛的佛跳墙,又听到一坛要两贯五百钱,有人心疼的打了退堂鼓,有人立即要了一坛。
五坛佛跳墙转眼便卖罄了。
润空带着两个来出力的师弟吃了佛跳墙,连声赞道:「这道菜咸中带甜,荤而不腻,食后唇齿留香,味中有味,妙不可言!」
而那两位师弟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了门,你去向姜娘子讨要笔墨,贫僧画兴来了,要画画。」
什么?居然来了画兴,这简直是难得一见,名叫了门的沙弥飞快出门下楼去向姜凌波索要东西了。
姜凌波照着他的要求,给了各种大小毛笔,只见两个沙弥飞快的磨出一缸浓墨,这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知道润空大和尚要作画,在柜台结帐的客人也不走了。
阮霄城的百姓有谁不知道润空大师不轻易动笔墨,他的画作,即便是随便写意的一只蚱蜢,书画铺子里都能喊至千金万贯。
今天居然因为吃了尤馆子的菜而画兴大发,这可真稀罕了。
润空下楼后,也不看众人,撩袍挽袖,寻了一面白墙,便在上头画了一个绍兴酒坛,坛中各种山珍海味勾人垂涎,彷佛坛子里的香气就要扑面而来,接着龙飞凤舞的写了「飨宴」二字,最后落款收笔,潇洒的背着手出了馆子大门,扬长而去。
众人皆惊叹称绝,别说尔后吸引多少文人士子来点评称赞,也无论尤馆子在往后开了多少家分号,前往这家总铺朝圣的人潮却没少过。
一间新开张的铺子,不论菜色好不好吃,先有慈恩寺住持亲题的匾额,后有润空大师的作画,更遑论福寿全大菜,尝过的人都喊过瘾,其它炒菜、五熟釜、鸳鸯锅更是得到好评,还有那请来教坊和梨圔的无名靠山也引得众人议论纷纷,这家饭馆,平地一声起的一炮打响了知名度,也在阮霄城站稳了脚步。
忙乱的一天过去,姜凌波和请来的花掌柜最后算帐时发现竟然有三十两金,若是按照二分之一的利润来算,赚了十五两金。
生意能有一半的利润,虽然谈不上暴利,但已经很可观了,不过这只是刚开始而已,过几日恢复正常价钱营业后,或许利润会少一些,可是她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只要能撑过去,饭馆的利润将会如同流水般滚滚而来。
【第十五章陆家渣母子】
陆敬恍惚的回到家。
现下他已经不住在以前狭隘的宅子里,如今住的屋子又大又舒服,还有娇妻美眷,虽然仍在翰林侍读学士这职位上挪不开脚,可他相信自己的才能,想更上一层楼并不是问题。
他直奔母亲的正房。「娘亲,不好了!」
如今的陆夫人不同以往,身穿的是墨绿锦缎对襟褂子,头戴绣得精致的抹额,髻上插着凤鸟鎏金簪子,抹额中央嵌了一颗偌大的鸽子蛋,指上还戴着红宝石和绿宝石的戒指,通身都是富贵老夫人气派,身边丫鬟婆子侍立。
「一进门就嚷嚷,这是怎么了?」
儿子可是她心尖上的肉,见他回来,手上捻着的佛珠也不动了。
注意到一屋子的婆子丫头,陆敬挥手让她们下去,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有什么事,这么慎重?」
「娘,您猜儿子在外头看见谁了?」
「你就直说吧,娘不耐烦猜这个。」
「紫薇,朱紫薇,您还记得她吧?」
「不是看走眼?」
「儿子的眼神好得很,只是儿子看她坐着轮椅,那腿似乎是坏了。」
陆老夫人手上捻着的紫檀珠子有开始缓缓的转了起来,拇指的力道大到指甲发白。
「跟我们家毫无干系的人提她做什么?瘫了,瘫得好,那是她拐走我宝贝孙子的报应!」
原来秀蓝那丫头真的没撒谎……
「她没死,还活的好好的,开了馆子,也不知哪来的本事,居然能请动慈恩寺的住持给她写牌匾,今日儿子要不是从那边过去,可还被蒙在鼓里呢。」他挥手喊丫头给他沏碗茶来。
都过那么久了,他还是会惦念那女人给他沏的茶,如今府里丫头没一个能沏出合他口味的茶来。
听说她还发明了什么煎茶,闹得朝中官员的女眷们跃跃欲试,为了能进她的门去学茶道,几乎挤破头,就怕被别人给比了下去。
「一个女人抛头露面的开铺子,害不害臊?!」陆老夫人最看不起这种不遵从三从四德、心思向外的女子,她完全忘记自己年轻的时候为了扶养一对儿女,独立打理一家小店,做小生意贴补家用的事情,如今享着媳妇带来的福,却变得用高人一等的眼光睥睨人了。
至于从姜凌波家离开后,不知何去何从,选择来陆府通风报信,以为回来能讨个好的秀蓝,陆老夫人抬脚就把她卖到青楼去了。
当年秀蓝和阿奴都是朱紫薇的陪嫁丫头,结果,那女人带着她的孙子一去没有消息,这两个丫头也不安分,一个两个背着他们偷偷从陆家不知去了哪里,如今还敢回来卖乖。
陆老夫人心眼小,对于失去利用价值的人,直到榨干最后一滴也不放过,更不想家中养着这么个白眼狼,很干脆的卖了她,这应该是秀蓝当初想都想不到的。
这世间没有谁是傻子,有些小心思并不妨碍什么,但是自作聪明就不可取了,尤其是有野心却没有与野心相媲美的实力和本事。
「娘,我们现在可以不管她,但是善儿在她手里,咱们得想办法把孩子要回来。」陆敬心里的疙瘩是这个。
当初说不在意香火是因为自恃年轻,只要有女人,哪里生不出孩子,朱紫薇带着孩子离家后没多久,他为了即将谈成的婚事,怕那女人带着孩子在他成婚那天回来跟他闹,也着人四处打听,几次搜寻无果,母亲抱怨说根本是浪费钱财,他只得作罢。
后来他顺顺利利的和祝家女成亲了,前妻既然连他成亲这天都没敢出面,那往后更不可能出现,于是他防范心淡去,日子渐渐过去,他忙着享受妻子带来的金钱富贵,也就将他们母子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