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敢公然对您下药是吗。」蓟庚冷笑着,「大人总是贵人多忘事,还是让属下来提醒您吧,您的人几乎折损在靖水,此次南边的征伐自愿填进来的多数都是与属下臭味相投的人。所谓的臭味相投,举个例子吧,就拿这回的武将温勰大人来说好了,他曾与您共事,在滗州一战,斐军攻进省城之时,因为强抢民女,被您下令处罚折磨得几乎一辈子不举,即使寻遍名医,现在也仍是不太治得好呢,如此,您可明白了些什么?」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问话的人是秦咲.
蓟庚想说什么,她跟月阳炎一样心知肚明。月阳炎的人肯定都被他压制住了,现在整个军营都被他掌握在手里,还尽是曾与月阳炎有过过节的人,不管受到什么对待,他都要让月阳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秦咲还知道那酒里绝不只有酥筋散而已,否则月阳炎不可能神色逐渐变为痛苦,所以她代替他问,并将他搂进怀里,不想让蓟庚恶毒的视线继续荼毒、侵蚀着他。
「闭嘴,女人,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蓟庚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想做什么直说便是,不用拐弯抹角让我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月阳炎冷冷扬笑,想表现出不屑,只是酒里肯定还掺了毒,不是穿肠毒药,而是慢性的毒,逐渐折磨他的筋脉和血骨,让他痛苦不堪。他也确实在痛苦着,一方面想着如何应对蓟庚,不可松懈,一方面又想着该如何转移蓟庚的注意,让秦咲先离开这里。
「别急,你马上就知道了。」向月阳炎投去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身朝外拱手的瞬间,蓟庚的神情又变得那般恭敬,「国主,请进来。」
来人是照栾国主,「月将军,许久不见了啊。」一进来照栾国主便跟月阳炎打招呼,顺便笑得一张肥胖的面容上五官都快眯得挤在一起。
「抱歉,我不喜欢男人,也不知道您有何值得我怀念。」月阳炎直接表示跟他不熟络。
「你就尽管耍嘴皮子,等会看我怎么让你生不如死。」言毕,照栾国主倏地转向蓟庚,开始一阵小人得手又得志后的短促交谈。
趁着那两人攀谈之际,月阳炎小声对身旁的秦咲说道:「原来蓟庚已经跟那头肥猪串通好了。走,我腰间有把短剑,拔出来,等会我去绊住蓟庚。那肥猪体型臃肿,动作没你快,你趁机逃走。」
「你要怎么绊住他?」她提醒此刻他浑身无力的事实,下意识地将他搂抱得更紧,「更何况营帐外全是他们的人,就算我能逃出这里,单凭我一个女子也无法逃出这个军营。」
蓟庚会跟照栾国主合作想必是照栾国主应承事后定会给他好处,甚至里头包括了月阳炎的死,早就串通好的两人想必定是将军营里应外合,处理得滴水不漏,又岂会留给他们一片生机。
「那你是想跟我死在一起?」他确实想让她逃出去,可是自私的心理又想让她留下才会有此一问,在她怀里笑得比得到任何绝世珍宝还要快乐。
秦咲回以沉默。感情不能以生死衡量,也并非说出一句我愿意跟你一块死就能体现出特别的感动,何况她真的从未想过要跟他一起死。
月阳炎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却没有拆穿。这些日子她虽陪伴在他身边,即使不会再拒绝他的求欢也不代表他已经得到了她,她不过是暂时不能走罢了,若真要她说,是他教会了她快乐,他能教她的也只有享乐。
她也不过是贪恋他的身体罢了,对他的感情或许真如表面上那般淡漠稀薄得可以,标准的他得到了她的身体却始终得不到她的心。
咬牙忍住正在作祟的细微心痛和体内毒性蔓延的疼,他装出她最熟悉的桀骜笑容,绝不让上扬的唇角崩溃半分,「我也不太想跟你一块死,我一个人去死还能让你记住,至少不会忘得太快。
若你跟着我走,到了阴曹地府当了鬼,你还是用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拒绝我,我岂不是更冷上几分,怕就是连死了也要感觉到心痛难过。」
「我……」
「别说了。相信我,翻过这顶营帐后面的木栅就是一片密林。把剑拔出来,我能……」
话还没说完,一阵劲风拂面而来,抱着他的秦咲被一脚踹开,一只手冷不防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了起来。
「月阳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鬼鬼祟祟地跟这个女人在商量些什么,你想让她逃跑,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模样。换作是西斐战神或许还能赌上一赌,但就凭你吗,你不过是个靠着月氏一族的名号混到个高阶官职的小白脸,卑鄙无耻。」冲过来的人是蓟庚,抡起拳头狠揍在月阳炎的腹部。
「你敢踹她!」腹部和脏腑的疼痛不会使月阳炎眉头一皱,真正让他恨不得把眼神化作刀片凌迟蓟庚的是他踹在秦咲身上的那一脚。
「我怎么不敢,你放心,等我们料理完你就去狠狠折磨她,绝不会让你心爱的女人死得太好看。」
「这、这是怎么回事?」原本打算在一旁观戏的照栾国主突然发出杀猪似的尖叫,引来对峙中的两人注意,「月阳炎,本王问你,这个女人是谁?」他扯住秦咲的头发,将她丢回月阳炎面前。
刚才被蓟庚踹开,动作太大,面纱掉了下来,露出秦咲的本来面貌。
「你果然是为秦笑而来。」这肥猪未免太缠人,不过他怎么记得猪肉切下来分明不黏手,好好烹饪一番只有香美可口而已。
「废话,若不是为了那小美人,本王之前岂会长途跋涉跑到斐国都城跟那个小鬼套近乎,现下又怎会跑到这里来,你真以为本王是来跟你叙旧的吗。」
「国主,这个女的也是个美人。」蓟庚小声提醒。
「蠢货,本王要的美人是个男人。」而眼前这个胸凸臀翘,怎么看都是个女人,而他照栾国主对女人其实根本毫无兴趣,「姓月的,那日本王在宫中设宴,本来快要把小美人吃到嘴了,定是你后来带走了他,对不对?」
「其实我……」秦咲爬了起来,转向照栾国主,可话还都来不及说完,就遭到月阳炎抢白。
「她长得很像秦笑对不对?」
「我……」
「正好,我也觉得秦笑长得很不错,可惜是个男人。我对男人没半点兴趣,所以就找了个人来代替,果然还是女人的滋味比男人好啊,不过口味独特的国主大人可能永远都无法体会得到。」
「你……」她根本就是照栾国主想要找的人,若他实话实说,而她跟了照栾国主走,说不定照栾国主君心大悦,还会允了她,放过他,她不想他受伤受苦,真的不想呐。可是他一直妨碍她,从头到尾都在说着浑话,她真是从未见过这种笨蛋。
「闭嘴!蓟庚,把这个女人绑起来,拿东西塞住她的嘴,吵吵闹闹烦也不烦。」
蓟庚应了声,依言照办,之后又走了回来。
「姓月的,快说,你把本王的小美人藏到哪了。」
「你想知道?去拿把刀子断了自己的根,若表演凄惨、滑稽能博得我开怀大笑,说不定我就告诉你了。」
他在找死,不只是另外两个男人,就连秦咲也知道他这么做分明就是在激怒人。
于是在狠踹月阳炎一脚之后,照栾国主对蓟庚命令道:「把他往死里打,狠狠折磨他,本王就不信他嘴巴真有那么硬。」
之后蓟庚每折磨月阳炎一阵就会吐露一句对他的不满、嫉妒,以及将当年月阳炎阻碍他出头的恨发泄得淋漓尽致。
秦咲被绑在支撑棚顶的一根木柱上,嘴里被塞进一块布发不出声音,她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看着他如何被虐打,如何痛苦也死死咬紧牙关,绝不发出半点叫唤,不管是对她的身分还是足以取悦两个男人的痛叫。若他肯开口说一句她就是秦笑,秦笑一直都是个女人,事情一定就能圆满解决,但他好倔,倔得教她难受。
当他被蓟庚踢转身子匍匍在地,与她对上眼,她忍不住用眼神问他,你为什么不说,我能比你的命重要?
而他好似看得懂她的询问,以唇形无声告诉她,我都还没有真正得到你,怎么能让其他人得到你,你是我的,我要你只能是我的。
她在这一瞬间美目圆瞠,眼里有东西积聚得又厚又重,迷蒙中看见他又无声地说着,你要我除了你不能再有别的女人,你要我就给妹,就算你不愿意给我你的心,我还是会把自己给你。如果我的这条命能用来换你活,那又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