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吴万成正和林院士坐在下首,二人胸前皆戴了礼花,被人簇拥着,热热闹闹。气氛很浓烈祥和,其乐融融,仪式准备得这般隆重。
这时候从大门口走进来一个约莫30岁的男人,他慌张着撞上了一个侍者,侍者托盘里的红酒被撞落在地。吴万成的视线被吸引过来,他皱了眉头,沉声道:“老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来人正是公司财务总监老邓,他看一眼吴万成快步走过去,然而他还没走近大门口呼啦又涌进来一帮人。没人敢阻拦,甚至连酒店保安都只是伴着他们走进来,场上热闹的气愤突然冷凝下来,人群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吴晓光担心牵连到父亲,忙走下台询问道:“警察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那警察眼一扬,冷冰冰的说:“你是不是吴晓光?”
“对,我是。”
旁边的一位警察把手中的一张证明掏出来展开在他面前:“吴晓光同志,我们接到线报,怀疑你跟颜世昭特大走私案件有关,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我们调查。”
说着左右各上来一个人,吴晓光莫名其妙,身后的一些人大概是被镇住了,反是顺妈走上来解围:“警察同志,您可能误会了……”她话未说完,警察冰冷的声音打断她:“这位同志,请你不要妨碍公务。”
一句“请不要妨碍公务”噎住了所有的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警察强行带人。
吴万成不可一世惯了,哪里受过这个,他顺手抄起身边的一个花瓶猛地一砸,一声巨响,场上突然又静了下来。吴万成大声斥道:“岂有此理,你们有什么证据,简直是欺人太甚?”
“吴总是要证据吗,我这里有近年来‘万成’集团帮颜世昭销售走私货物,洗钱的所有账目的账本以及各位知情人士的举报和证词。”说着一本厚厚的账簿被重重的掷在吴万成面前,那账本上的签名吴万成再熟稔不过,他却只瞟了一眼,脸色发白的看着来人,吴夫人亦是被吓得脸上失去了血色,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是……?”
周子寻冷笑一声,毫不理会他们,头一偏说:“警察同志,这下证据够充分了吧,吴晓光作为‘万成’的总负责人全权承担这一切。”
警察闻言,冷冷的扫一眼吴万成,一行人把吴晓光带出去。
吴万成气得发昏,他年轻时候太过劳累,到老了身体一直不大好,吴晓光订婚他白血病还是强撑着出院,现下又生这样大的气,血压一高,人就支持不住,昏厥过去。这又引起了一场骚动,就近的林院士和吴夫人,慌忙扶住,顺妈也惊了一跳,忙走过去。吴万成缓过神来,一睁开眼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人,讹道:“周子寻,你敢?”
周子寻微微一笑:“对,我是不敢,但是有人敢,”然后他特别强调的留下一句“万成姑爷!”
不只为何吴万成夫妇一听这个称呼两人都是煞白了脸,惊惧的看着周子寻,周子寻反是盯着他身后的老邓,笑眯眯的挑起眉头:“老邓,看来你还没把情况报告给你们董事长嘛。”
吴万成头一偏,瞪着老邓,沉声道:“出了什么事?”不愧为商场沉浮的吴万成,今天订婚典礼董事会的人一个都未到场,他早就疑心,不过却万万料不到,老邓在他耳边耳语一阵,他听明白了,猛地盯牢周子寻,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周子寻!”
周子寻已经轻轻笑着转身便走。
吴万成不知道想干什么,气得浑身发抖,只好抓起身边另一个花瓶朝着墙壁扔过去,花瓶被砸得粉碎,碎片私下飞溅,吴夫人心惊肉跳,摸着他的手低低的叫了一声:“万成!”
盛大的订婚典礼瞬间变得闹哄哄,跟着周子寻进来的那一群娱记已经三三两两把相机拿出来,镁光灯闪个不停。
接着去接林顺的司机已经回来报告说并没有接到她,这边是家翁气得昏倒,女婿被抓,林顺却又不见了,顺妈也是急得手足无措忙给林颐打电话。
林颐却说:“怎么?林顺还没到?”
原来林颐坐的那车中途抛锚正在抢修,按说林顺应该早就到了的,顺妈于是把事发生的情细细说了一遍,这下林颐也急起来了。可林顺的电话却总是没人接,原来适才林顺把电话落在了化妆室。
方才林顺坐上车神属不思也没太在意,直到车子停下来她才意识到眼前并不是香格里拉,她满眼困惑的看一眼司机,刚想问,身边的车门却被人拉开,林顺惊起回头,失声道:“是你!”
程敬南冲她微微一笑,温和的说:“顺顺,我来接你了!”
林顺迷惑的思绪这才被他惊醒,身子一缩,便缩回车内,冷冷的说:“你想干什么,送我回去?”
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却让程敬南心里平添了酸楚,他又温言去哄她:“顺顺,你不要害怕,我来接你走。”说着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他的力气很大,林顺挣不开,她这才害了怕,扬起头狠狠的盯着他,那一眼看得程敬南忙把头掉过去,用力把林顺抱出来。
林顺被他强行抱出来,她一落地,猛地一推程敬南,自己戒备的后退几步,看样子她上错车了,程敬南这样将她骗出来,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晓光非父母,她带着一丝恨意的望着程敬南冷冷的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要回去!”
程敬南不理会她,径自过来捉住林顺拉着她的的胳膊就走,林顺用力挣扎,可是男女天生力气上的悬殊,林顺怎么可能得手。程敬南却已经不耐烦,想林顺怀有身孕,怕她挣扎得过了,会伤到自己,干脆将她整个人抱起,扛进了电梯。
林顺身上还穿着礼服,电梯在七楼停下,程敬南阴沉着脸,林顺挣不开,也不知道程敬南要将她拖到哪里去,又不知道程敬南会做出什么事来,心内没了主张,紧张得厉害。
不多时,程敬南将她带到一个房间,把按坐在床边上。林顺想站起来,程敬南却已经在她的下首蹲下来,握着她的双手,林顺动不了分毫,她疑惑的看着身前的程敬南,戒备的问:“你想干什么?”
程敬南避开她的视线把头埋进她的掌心,静了好一会。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林顺说,所有的一切都源于那一次去云南开董事会他不在场,漏签了一份最重要的授权书,随之中庭的股份包括后来秘密收购的“万成”股份都被转移到白敏嘉名下。白敏嘉最是了解程敬南,做事也细致,瞒得很紧,中庭本来对外就宣称是白敏嘉名下的产业,股东们也都不疑有他,但是程敬南做梦也想不到白敏嘉会要挟他跟她结婚。他对什么事都能让步唯独这一次他不肯,当然白敏嘉也不肯,她只要一年,只要程敬南在她身边其他的她什么都不计较。白敏嘉也深知,事情到这一步程敬南和她已经是覆水难收,但是她仍一意孤行,她时日已不多。
程敬南想得更多的是林顺,他名义上虽然是白敏嘉的合法丈夫,但是自林顺离开他之后,他再也没有回过白敏嘉的别墅。他天生就是一个善于忍耐的人,可是每每看见林顺戴着钻戒依偎在吴晓光身边,看见旁人议论婚期和孩子,他真的生不如死。他知道林顺是他先放弃的,他选择了仇恨就不应该想要两全,但是他真的累了。算计,威胁,安排,奋斗,有部电影里曾说过,有一种鸟,没有脚不能停,只能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就是它的死亡,所以它没办法停,其实它不能停也没有地方去,一开始便已死了。程敬南就象那只小鸟,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麻木的为了仇恨在不停的飞着。一直这样延续下来,程敬南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偏偏叫他遇上了林顺,看见林顺忙活着布置家居,看着林顺为他而担忧,他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幸福,他真的很想一辈子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平平淡淡,每天只要有她就够了。可是他每次做恶梦都会梦见纪若盈,梦见她死不瞑目的样子,他不能忘记这些仇恨,是仇恨在支撑着他走到今天。可是叫他亲眼看着林顺嫁给别人,他情何以堪,他死也做不到!
过了好久,他才蹙着浓眉抬起头看着林顺,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痛楚。
“顺顺,我知道,我负了你,我伤害了你,也资格要求你做任何事,但是我这一生从来没爱过别人,唯一爱的人就是你,你不要嫁给别人,你不能嫁给别人。”程敬南的眼神里有太多林顺的不忍,和沉重。
程敬南是什么人,他事业有成,身价不菲,尔虞我诈的商场上,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习惯了隐忍,不动声色的朝着自己的目标进发,他天生擅长算计,见惯了女人的投怀送抱,每个女人接近他都是一句:“程总,认识你真是缘分……”跟他有缘分的女人太多,他道行高深对女人从来不屑一顾,可是不轻易动情的他,却遇上了林顺。这一刻,他蹲在林顺的脚下手足无措,这是一种结结实实的软弱和失态。
程敬南这一生只爱过林顺一个人。
林顺怎么会不明白他的脆弱,这十几年的风口浪尖上的辛苦拼搏,他从来是拿得起方得下,从来是坚强得近乎冷酷的一个人。没有什么比“……我这一生从没爱过别人……”更让林顺心痛,林顺泪水哗啦啦往外涌,忙偏过头去不再看他,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说话。片刻才哽咽着柔声回答:“敬南,你放弃我,我从来没怪过你,但是现在我们不可能了,你送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