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虽说不在乎,但面对明显的忽视,不免也觉得难堪。
魏美诗故作整理杂务般,站着东摸摸西找找的,不时瞧了她几眼,脸上的笑意明显,似在嘲笑她的落败。
她没有多余情绪,对于魏美诗张扬的胜利姿态没有任何感觉,此刻的她很平静,冷眼旁观着她们异于常态的言行举止,反倒觉得有些好笑了。
严沁自始至终都没说明职务调动的意思,对她视而不见,但她其实还等待着,无论多么荒谬的理由,至少该给她个说法,否则这一切也太可笑了。
魏美诗东蹭西蹭许久,终于挂着笑脸热络地拉着她说话,一脸无辜。「宁宁,我真的不清楚公司的人事异动……」
她没有任何反应,淡淡地看着魏美诗变化多端的表情,认真表演着虚伪矫情的戏码,试图说服她相信这一切完全跟她无关、她是多么的无辜。
废话许久后,最后总算说了重点:「宁宁,不如我们好好的把工作交接完成,暂时先别让经理生气,如何?」
「好。」她没有理由拒绝,现实已是如此,除非她立马翻桌走人,否则该做的事,她的原则是尽力完成。
据说是严沁的指示,她须卸下全部的工作,交接给魏美诗,顿时堆积如山的工作全消失了……
她接手处理门市联系和客服电话?
不是她自视甚高,只是原任课长职务,却沦落到当客服总机,确实够污辱人了。
一时之间,办公室里的忙碌似乎都与她无关了,她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看着听着周遭同事热烈地讨论和进行重要的企划案,而她只能盯着计算机等电话外,没有任何她存在的必要。
别提还有推不掉的麻烦事,她得当魏美诗的救火队,魏美诗无法处理的大小事,全都如严沁指称的「前任课长遗留的烂摊子」,要求她善后。
职务调动才没几天,她明白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度,事实是……她伤得愈来愈重。
她守着本分,严沁就会停止对付她吗?魏美诗会不让她背黑锅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想起卓相泽,她尽力平复激动的情绪,承受眼前的一切,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为这些人而难过,一点都不值得。
但,过没几天平静的日子,她又被叫人经理室,降职以来头一次的面对面,严沁劈头仍是严厉的质问与批判,没半点心虚。
「你凭什么未经许可擅接广告案?打算留烂摊子给美诗吗?!」
魏美诗表情无辜。「我真的不知道,宁宁怎会擅自接案。」
她平静地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辱骂和推责。
严沁认定程宁欺上,愤而大声指责:「很显然在你任内,许多的作业程序都没有规矩可言,我如果不好好整顿,真不知营销部会被你搞到多惨!」
魏美诗前几日还笑容可掏、亲热异常地请教着,今天就换了副嘴脸,这就是人心?
见程宁冷淡没有任何反应,严沁口气愈加尖锐:「换了位置就换了脑袋?现在不说话是想装傻糊过吗?」
魏美诗陪笑脸。「经理,我一定会好好依您的指示,大力整顿。」
「非常好,还是要适合的人在适当的位置,才能发挥所长。」
程宁心中记着卓相泽的叮咛,心绪平静,不再冲动反驳。
一旦静下心,看着眼前默契绝佳搭唱的两人,她突然理解了卓相泽话里的意思。欲加之罪根本不需要辩解,因为没用。
严沁语气不屑:「这件案子是你接的,说清楚要怎么善后!没商品你要负起全责。」
程宁直视两人,丢出答案:「广告案不是我接的。」
严沁脸色骤变。「事到如今还想推卸责任?!」
「这是我卸任后的广告案。」丢出答案后,瞧见两人愕然的模样,她已深深体会卓相泽的智慧,无用的解释不须多,讲重点就好。
「你胡说八道!怎么可能!」魏美诗明显慌了。
「可以查件。」合约里会有魏美诗和严沁的签名日期,一个不明内容随意签约的课长,和一个向来不管内容只会签名的经理。
严沁脸色铁青朝着程宁大吼:「你故意让美诗背黑锅?!」
背黑锅?她背得还不够多吗?
她心平气和:「这案子接洽时我已经卸任,只负责门市的联系和客服,无权接案,更碰不到合约。」
严沁怒气翻腾,只见魏美诗神色慌张,看来已经恢复了几分记忆。
严沁面对程宁的平静,怒火更旺:「你这是什么态度?!撇得一干二净!交接工作不清不楚!」
「只是说明并非是我接案,没有交接的问题,不是我的工作错误。」程宁淡淡说道。
严沁高八度吼道:「谁问你对错?!根本没有对错!是你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错得最严重!」
没有对错?目中无人?程宁突然觉得啼笑皆非。的确,在严沁的观念里,只有人的对错,没有是非,过去盲从是她太傻了。
魏美诗见状况不对,低声道:「我马上处理后续问题。」
严沁撇开视线,压抑怒火:「怎么处理?」
魏美诗愣住了,她哪知道要怎么处理!刚接手一团乱,脑袋混沌好半晌吐不出个字来。
严沁瞪着程宁,故作冷静,「你说怎么处理?」
程宁更想笑了,原来卓相泽说冷静会看清真相,可以笑着应付自如,的确是真理,眼前这场景和对话都极其可笑,比电视连续剧还矛盾荒唐。
她不带情绪地:「只能向营销一部借调商品。」
严沁激动失控:「不行!太没尊严了!」要跟宋仁俊低头她绝对办不到!
尊严是这样用的吗?都出事了,能将事情解决不留下任何客怨,才是最重要的。
程宁直说:「这案子载明的限量商品全无库存,只剩营销一部有配额。」
严沁情绪难平:「要我低头向营销一部借调,不仅要面对上级的检讨,最离谱的是业绩要两部门平分,你懂不懂权衡轻重?!」
究竟是谁不分轻重?她无所谓了。
冷场许久之后,严沁面对一筹莫展的魏美诗,似乎也只能妥协了:「程宁,你去联系营销一部处理借调事宜。」
又要她善后?无言接下指令,严沁所有的辱骂像场笑话,她刹那间豁然开朗,这一切宝在太荒谬可笑,她又何须陷在自责自虐之中?
幸好她和卓相泽的感情持续加温中,让她在下班之后总算可以恢复当正常人。
经过这些时日的交往,她已经不能没有他在身边了,忍耐挨过五天上班日,假日她才彷佛活了过来。
此时,走在美丽的林间步道,吹吹风、呼吸新鲜空气,她心情顿时舒爽开阔,在美丽的山景和绿意陪伴之下,一切是如此美好,何必困在无谓的情绪之中?
卓相泽绽开笑容,凝视着她眺望远方的陶醉神情。
「好舒服!」闭上眼,感受凉风的吹拂。
「还敢说。」卓相泽从背包里拿出水递给她。「刚才在山下,是谁发脾气咒骂个没完?」
「在山下看见无尽头似的阶梯,只差没哭出来。」找了个阴凉处坐下,喝口水,感觉更舒畅了。
卓相泽帮她擦汗,看着她红润的脸庞,笑道:「是谁死都不肯走,还威胁说要分手?」
程宁装傻:「我明明爱死卓相泽了,怎可能分手?打算死缠着不放的。」
「一点都看不出来。」卓相泽失笑,「满脑子工作,只当我是免费咨询的心理医生。」
「我哪有!」她跳起来反驳,手插腰,相当不服气。
他戳了戳她的头。「是谁巴着人吐苦水?谁哪一次没有尽职完成任务?」
倾诉在公司遭受的荒谬待遇,是他们之间的例行心灵谘商,想到他从来没有任何抱怨地全然接受,一时感动,她乖乖地投人他怀中。
卓相泽笑道:「难得温顺的样子,实在不太正常。」
「这么乖也嫌?」她没好气地抬头瞪他,「难道喜欢我难搞点?」
「我喜欢你做自己。」他抱着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心理治疗结束,可以收费了吗?」
「不是收过了?」她指了指额头笑道。
「那明明只是治疗的一部分,是疗愈之吻……」话未毕,已经扶住她的后颈,结结实实地印上深吻。
她差点喘不过气,红着脸道:「照顾女朋友的情绪,本来就是男朋友该做的事,还敢大言不惭索取费用?」
他轻抚她的脸庞缓缓道,「你如果真的难受,不如就辞职,天天压抑情绪,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