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日傍晚,夕阳余辉吝啬的照耀着大地。
荼蘼很不情愿的醒来,痛苦的睁开双眼,头痛欲裂,她瞥见一旁的青叶与吴婉柔以及候在一侧的太医,静静看着悲喜交加的青叶和沉重之后的大显喜悦的吴婉柔,一言不发。她多么想此刻映入眼帘不是她们,而是皓轩温润的笑容,梦中的一切真实难以置信,现实中更加不敢面对,无法承受这生命之重。
她无力的侧过脸,闭上了眼睛,任由太医诊脉,忽视她们殷切的关怀。她从少不更事到如今生无可恋,真是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可这么真实的梦,让她的人生该怎么办呢。哀莫过于心死,荼蘼悲想:“黄泉路上难免孤寂,皓轩你等我。”
须臾。太医镇静的开口:“娘娘有喜了。”
忽地,荼蘼偏转了头,眼睛睁开了细微的缝隙,周围的任何声响于她都是微风拂过不留痕迹,她依旧一言不发。
“娘娘,你听见了没有,你有孩子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青叶高兴的上前安慰道,仿佛找到了一颗救命稻草,可以让荼蘼缓过神来,让她有了活下去的生机。
太医的话,原本愁闷的心情刚有了一丝舒展,此刻她的心倏地又揪在了一起。是的,她在怕,怕这个孩子根本没有生下来的机会,对于结果如何,吴婉柔逼着自己不想,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荼蘼恢复心志。
吴婉柔硬挤出几丝笑容,握起了她的手劝慰道:“现在你有了孩子,你并不是生无可恋,所以作为一位母亲,你不该自暴自弃。”
“孩子?孩子?”她猛然意识到孩子的存在,她的灵魂一瞬间注入了躯体。她戚容的面庞霎那间恢复了一丝活人的神态,有了人色。
半响,她缓慢的张口:“孩子,我在这世上还有亲人。”自此之后,荼蘼依旧住在长乐宫,一日三餐也正常用膳,只不过话比从前少了,愈加沉默,有时一个人拿着发钗垂下头来,坐在镜前不停地梳发,有时靠在墙壁,看着轩窗外,仿佛平静如水,不闻窗外事。除了吴婉柔时常来探望,司徒玄霜从未踏进长乐宫,估计是忙着登基大殿的事,亦或是不敢来见她。
魏国。
自从林凡从雁峡山剿匪归来后,因一举剿清了匪患,还成功的将一部分流寇招安收编,还了此地一个清明太平的环境,甚受当地百姓爱戴。回朝之后,魏帝便借机册封他为武王,朝野内外纷纷传言陛下动了易储的念头。
这一日,魏阳殿内。
林凡翻阅着奏折,魏帝一边批阅,一边教授他一些治国方略,并时刻要他谨记“君为轻,民为重”的道理。
魏帝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昨日传来南越易主的消息,看来南越内部正值动乱不安的时期。”
“易主?”林凡听到后大脑猛惊,神色微变,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那原先的皇帝和皇后怎么样了?”
魏帝抬头看着他,举眸有意观察,不禁惊讶道:“你很担忧他们?”
他思虑一瞬,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平和道:“若不是在宫外与他们偶遇进了宫,恐怕儿臣在外早已被黑衣人杀害,故而念其知遇之恩。”
“哦,原来如此,原先的皇帝已驾崩,皇后则依旧在后宫里,听说她是出自睿王府中,可见睿王早有预谋,与先皇后狼狈为奸,夺了他弟弟的江山。”
魏帝一番平静的话语,让他立马又激动不定,辩解道:“不是这样的,皇后是无辜的。
魏帝有深意的瞧了瞧她,后又垂下了眸子,味道深长的叹一口气,便沉默的拿起手边的折子。
此刻他心里百感交集,混乱不清,又怕自己在魏帝面前失态,所以就借故离开了魏阳殿。一路上,他魂不守舍,不停地在想着阿鸾肯定过得不好,甚至不敢深想她是不是过得苦不堪言,而自己却远在他方,只能无能为力。最近他刚剿匪回朝,派人打听才知道阿鸾已经回宫,他一直想写信告知阿鸾自己还活着。可是皇宫戒备森严,如何将信送到阿鸾手上,无疑是一大难题。
林凡回到自己宫里,来回渡步,这相隔千里的距离,让他此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一拳打在墙壁上,几股鲜血顺势细细而下,他恨不得自己立马飞奔过去。忽然他脑力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只有拥有权力,才有能力救她于虎口。”
这段时间,林凡早已觉察他的父皇有意栽培自己,几次话里有话语意深长,几次暗示皇位的归属。起先,他对皇位并未表现出过于热衷,但他内心还是期盼的。因为他知道魏帝一旦撒手而去,王皇后就可毫无顾忌的铲除自己,所以他这一刻特别渴望拥有权力,他想为父母报仇,想救出阿鸾。
为此,林凡私下里开始与一些大臣往来,所幸胡大将军与自己交好,每日愈加认真聆听魏帝的教导,有时还发表一些对政事的看法,这让魏帝很是欣慰。
林凡私下结交大臣的事,传到王皇后耳中后,她原先只是警惕,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态度。现如今她忽感:“那个孽子对皇位之心已昭然若揭,在本宫面前也越发大胆,看来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雍华宫。
这日夜里,她秘密召见调理魏帝身体的李太医,李太医一直是她的心腹,这些年为她除掉不少障碍,不知她午夜梦回会不会惊醒。
偏殿内,王皇后坐在榻上,低头品着进贡的新茶,漫不经心的问:“最近陛下的身子怎么样了?”
李太医回道:“依微臣看来,恐支撑不了多久。”
“还有多少时日!”她毫不避讳的说道。
他顿了顿,缓缓道:“还有两个月左右。”
她放下茶杯,感叹,“太久了。”
她站了起来,开门见山:“能否在陛下的药材里做些手脚?”
他有些惊慌,皇后竟然生了这样的心思,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灭族大罪,可他们早已是一条船的人,他心想:“我只能依靠面前这个女人。”
“回娘娘,陛下每日所用的药量,分毫都不能马虎,用量的多少,煎煮的时辰都是有讲究的,太医院均记录在侧,所以无从下手。”
她盘算着,“看来只能本宫亲自动手了。”她思绪快速在脑海里转动着,理出一条通道。
片刻后开口:“你只需告诉本宫,哪些食物与陛下所服的药相克,虽相克但不会立即发作,犹如慢性毒药。”
他后背不禁发怵,一会凉一会又沁出冷汗,他惶恐的说出一个字:“有。”还隐约夹杂着些许颤音。
翌日,他便吩咐御膳房在魏帝的膳食中多加了几样很平常的菜,除了李太医谁又会注意到这其中的细节呢。
四日之后,果不其然,魏帝病情加重,宫内外都道魏帝时日不多,有些妃子私下里哭哭啼啼的,不为别的,大都哭哭自己。
第五日,魏帝一觉不振,身体彻底垮了,一夜之间仿佛又苍老了许多,仅剩心中一口虚气。嫔妃、皇子,公主,大臣皆在殿外跪着,林凡陪在身侧。
“朕要去陪你的母妃了,希望她能原谅我。”
林凡看着眼前斑白的老人,虽未养育之恩,但终究有着割断不了的血缘。他眼角泛起了泪花,开口道:“儿臣相信母妃早已不怪父皇了。”
他无力的说:“朕把天下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治理。”
紧接着魏帝便传召王皇后、太子,永和公主以及大臣们内殿觐见。
魏帝强撑着一口气,偏过头对众人说道:“朕走后,皇位由武王继承,太子即日起为闲王,不日赶往封地川州,望众臣一心效忠新帝。”
王皇后惊道:“陛下,您说什么呢?是不是糊涂了?太子才是皇位人选。”
魏帝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可一口气没顺上来,就闭上了眼睛。
“陛下!父皇!”众人不停地喊叫着。
陛下驾崩,铜钟响起,宫里一片哀悼悲伤之中………
殿外。
胡将军立马站了起来,朝着林凡下跪,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大臣正欲附和之际,王皇后厉色道:“先帝垂危之时,早已神志不清,岂能算数?”
胡将军望向众人,开口道:“先帝明明说的清清楚楚,况且君无戏言岂能不算数。”
“本王虽临危受命,但绝不辜负父皇的期望,定会以父皇为榜样,爱民如子,日后更加励精图治。”
武阳侯不理睬林凡的话,随即开口道:“太子之位从未废除,如今太子理应顺理成章的继承大统。”说完他便朝着太子下跪高呼万岁。
众位大臣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这关键时刻,先帝一母同胞的姐姐;永和公主从人群中站到了显眼的位置,她从袖口拿出了遗诏,当着众人面前高举。
“一个多月前,先帝就曾将遗诏托付给本宫,望皇后、太子以及众臣务必遵守先帝遗诏,以慰先帝在天之灵。”她朗声读了出来,所涉内容与之前先帝说的如出一辙。
王皇后不可置信的缓缓起身,扫向众臣,依旧厉色道:“太子才是正统,”她侧身指向顾凡,狠道:“而他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岂能与陛下嫡子相提并论。”
自始至终,太子只是默默的看着自己母妃和外祖父为自己争权,而他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唯唯诺诺的等着最终结果。“无论怎样,不是还有一个闲王封号嘛,”这样一想,他安心许多。
永和公主大声指责道:“皇后你想抗旨不遵吗?先帝尸骨未寒,你竟这般兴风作浪,忤逆先帝旨意,哪有一国之母的样子!”
“你……”她气愤的瞪着永和公主,随即与自己父亲会心一视。
片刻过后,殿外一批士兵呼啸而至,包围了这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随后又有一批士兵接踵而来,紧接着两批士兵对峙着,个个摩拳擦掌,整装待命。大臣们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不知所措,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场面混乱。
先帝有先见之明,早知一旦易储,必会引起一场夺位风波。昨夜便遥感身子支撑不久,他这一走,唯恐吉凶难料,于是派人秘密送一封私信交给胡将军,嘱咐他明日一定要早做准备,以防武阳侯和皇后不顾遗诏,强行扶太子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