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小鸟人（三）

吴用向南奔出几百公里后才停了下来，脑海中还不断地浮现出那个鸟人凄怨的眼神以及它那汹涌无边的泪水，他实在是有些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帮助它恢复受伤的翅膀，那也不至于如此感动啊，不过他随即想到既然它们已经有了语言并产生了文字，那么感情丰富也是很正常的。现在他距离鸟人的城堡已经足有几千公里，可以说那些皮球要想追上自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然这还是得拜那个爱哭的鸟人所赐。依照他的本意，只是趁那些皮球的搜索范围扩大之际悄悄溜走，可那个鸟人却坚持载着他，这个方法吴用当然不能同意，他之所以放弃原来的计划不等待那些皮球退走之后再南下，就是因为他现在不能把祸端引到鸟人的城堡之中，万一那些皮球搜索完附近的地区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影子，难免会想到鸟人的城堡，而那时如果自己再仓皇地从那里逃出，无疑会害了许多鸟人，这也是他为什么把那两块布条烧掉的原因。可如果现在自己坐在一个鸟人的背上，如果一旦被皮球发现，那就绝对会让自己的一番苦心付之东流，就算其它鸟人可以幸免，但这个爱哭的家伙呢？一定会继自己的后尘成为皮球们泄愤的对象，那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见到的。但是任吴用说破了嘴皮，想尽了办法，那个家伙就犹如一块坚硬的石头一样死活也不同意，吴用走，它就在旁边飞，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妥协。

不过当吴用坐在那个鸟人的背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选择是多么正确，在经过自己全身三分之一的力量改造后，它的能力已经达到吴用都难以置信的程度，至此他才明白那个黑手不让它们一族接近五色果是多么英明的决定。如果随便看去，现在这个鸟人与初见时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瘦小了一些；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的身体更加完美，有一种优雅的气质隐藏在里面，与它的父辈们凶悍暴桀的风格大相径庭，事实上吴用就经常思索这个问题，如果有不断的五色果供应，那么这个丑陋的鸟人会不会变得越来越漂亮呢？他现在无法了解这个鸟人战斗方面有什麽变化，但是在速度上，他完全可以肯定，在这个星球上，除了那个黑手与大海中的白衣人等等一系列自己未知的存在外，将再没有任何一种生物的速度会快过它，根据吴用粗略的估计，它的速度会是它的父辈们的四倍，是金鹰的两倍，当然这只是在完全进入状态后，若是从静止状态直接进入到飞行状态，那么它的瞬间速度可以达到金鹰的十倍，甚至就是自己也只有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才能跟得上它的速度，因此它要躲开那些双色或三色皮球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吴用现在离大海不过几百公里，这也完全是那个鸟人的杰作，如果不是自己威胁要从空中跳下去，说不定它会直接将他送到大海中央。但就是如此，自己也足足花费了一个小时的口水才将它哄走，当然也没有忘记再次提醒它不要与那些皮球起冲突，但是它究竟有没有听懂或者听懂了也不放在心上，他就完全不知道了。所以这也是他放心不下的原因，如果自己没有猜错，那些皮球在长时间没有发现自己的踪迹的时候一定会拿那些成年鸟人出气，当然吴用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他担心的是那个时候那些皮球与皮球的走狗们肯定会长期在雪山边缘徘徊，因此难保不会有几个混蛋去鸟人的石堡惹事，而实力大增的那个蠢鸟定会忍不住出手，最后的结果便会像滚雪团一样，那些找不到自己皮球就会将怒火全都发在它身上。

叹了一口气，吴用知道自己必须将那些皮球吸引过来，虽然这与自己的初衷相悖，但他别无选择，事实上，他是一个绝对自私的人，而之所以如此做完全是被那个鸟人的行为感动了，他绝不能容忍自己有生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受到任何伤害。不过他的行动将会面临很大的问题，首先，由于害怕那些皮球会在南面设伏，他走得路线是绕道西边的沙漠，因此就如那些皮球不知道他在哪里，他现在也不知道它们又在何方。所以他的计划一不小心就会演变成他刚找到它们的踪影，自己就立刻被包围了。其次，就是在将那些皮球吸引住之后自己又如何逃脱，所以在行动的时候要掌握好火候，虽然自己不愿见那个鸟人有危险，但自己的小命更不能丢掉啊！

根据原来掌握的情况以及对地形大致的了解，吴用估计，由于那些皮球还不能确定自己真正的逃亡方向，所以它们真正布防的地方应该在雪山边缘一带，为的就是防止自己杀个回马枪，事实上，如果自己不是忙着去寻找那个白衣人，一定会这么做的，毕竟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可没有缓冲的余地。因此在短时间之内，它们的搜索范围就会以雪山边缘的一片区域为中心逐渐展开，到今天为止，它们已经搜索五个白天，也就是地球上的六十个小时，按照它们的速度，搜索范围已经在一千公里到两千公里。因此自己只需在十个小时之内赶到他们的搜索前沿，干掉几十只皮球就立刻扯呼，而它们的主力在接到消息后至少已经落后几个小时，所以总体来说这个计划还是可行的。

在狂奔了近十个小时之后，吴用正躺在一处山岗上迎接黎明，他现在没有任何疲劳的感觉，被那个鸟人吸取的三分之一的力量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恢复了，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这毕竟是好事。此刻天空中没有任何金鹰或鸟人的影子，这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难道那些皮球已经放弃追杀自己了不成？摇了摇头，吴用否定了这个可能，一定是有着其它自己不知道的原因。抓了抓头皮，他犹豫了一下，仍是向北掠去。

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在吴用心中蔓延，一路之上，他没有见到一只搜索自己的皮球，甚至连皮球饲养的野兽都不见踪影，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将它们都吸引过去，可是除了发现自己以外还能有什么能引起那些皮球的注意呢？吴用眼前忽然闪过那个爱哭的鸟人的泪水迷茫的眼睛，难道是它被那些皮球发现了，可是就算是如此，那些皮球也不可能放弃搜索自己这么重要的事，除非，它们会认为自己已经出现了。想到这里，吴用顿时明白过来，那个鸟人没有被发现，只不过它冒充了自己袭击了那些皮球，因此它们才会放弃在这里的搜索，将全部的力量都用去追杀那不是自己的那个笨鸟。

吴用的心忽然紧缩起来，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用力拉扯着，自己还是晚了一步，那个笨鸟竟然在做着与自己相同的一件事，只不过它没有像自己这样谋定后动，它肯定是在自己转身后就立刻冲向了那些皮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它还是没有开化，难道它就不明白我已经脱离险境了么？难道就为了多争取一些时间连小命都不顾了么？难道它就不怕它的族群会因为它的疯狂而被那个黑手灭绝么？”吴用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那个笨鸟，同时把速度提到了极限，希望自己还来得及赶去，他知道那个笨鸟会把那些皮球引到何处，这是个几乎不用想的问题，一定是西边的沙漠，只有那无尽的黄沙，才会离那大海最远。“可恶！”吴用只能这么骂着，眼睛里却有些模糊。

吴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展开杀戮的，由于所有的皮球都坐着金鹰或鸟人先行离去，他最先赶上的是那些已经拥有了很高的智慧的各个野兽家族。他本来对它们并无恨意，甚至还有些可怜，所以当初在雪山中逃命之际他就完全没有伤害它们，纵使在此刻心中充满怒火的时候，他依旧不愿意这么做。可是那十几万的野兽并不明白他的好意，它们都是各个家族的精锐，它们中只有很少一部分同吴用交过手，它们翻山越岭，长途跋涉，为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不点，他在它们的眼中成为了它们获取荣誉获得丰厚奖赏的工具，它们激动万分，它们前仆后继，它们高涨的战意终于把它们永久地送进了死亡的黑暗之中。本来再过一些时日它们中的大部分都将成为不死不灭的灵魂体的，可是它们永远地失去了这个机会。

无数的残躯断臂在飞舞着，喷涌的鲜血在空中弥漫成一层暗红色的雾，惨叫声与肢体的断裂声被淹没在那兴奋的嘶吼声中。可是没有一只野兽能够看到吴用的身影，没有一只野兽在靠近他十米内仍能保持一秒钟的呼吸，就像一个巨大的气旋，在宽广无垠的大地上飞快地旋转着，每一秒钟都会有数不清的野兽歇斯底里地冲进去，而每一秒钟都会有无数的残破的躯体伴随着漫天的血雨被抛洒出来。

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样，因为吴用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他的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怒火，无尽的杀戮。终于，再没有一只野兽有胆量在这样的杀戮中保持冷静，就算是它们已经拥有了智慧也是一样，它们开始仓皇地四散开去，就像是一条条丧家之犬，完全失去了它们原有高傲与目空一切，而在它们的余生里，不可避免地将会永远有一个无比恐怖的噩梦如影随形。吴用没有继续追杀，在那些野兽四散而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过来，他不喜欢杀戮，对于那些死在他手下的野兽，他还是有些可怜，但他却绝不会因此而内疚。

也许是浓烈的血腥终于惊动了前方的皮球们，也许是某只金鹰发出了错误的警报，吴用还没有从那血腥的战场中走出来，几十只皮球就已经乘坐着五个鸟人急匆匆地赶到。可是看见犹如血人一样的吴用，它们就完全呆住了。吴用完全能够理解它们看见自己时复杂的心情，它们绝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自己，因为根据情报自己应该在前方才对，否则的话就不会是几十只皮球而是几百只上千只，它们一定是以为那些野兽又在内讧，因为绝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吴用直挺挺地倒了下来，他不能不如此，尽管刚才的杀戮只不过消耗了他很少的力量，可他必须要装作力竭的样子，甚至要装作受了重伤。因为现在的自己，已经给了那些皮球太多的惊喜，所以在没有决定把握的情况下，它们是不会出手的，只看它们始终没有从那五个鸟人的背上扑下来就知道它们是如何的畏惧自己。悄悄地将那种奇异的感觉向四周延伸出去，吴用静静地等待着那些皮球上钩，他忽然有些想念那个爱哭的笨鸟，如果现在有它在，凭借着它的速度，自己完全可以在几个呼吸之间将这几十只皮球干掉，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呢？希望它不会笨到家以至于想和那些皮球同归于尽，其实以它的速度只要一击得手，立刻远遁，那些皮球是奈何它不得的，唯一可虑的就是那个黑手会派更厉害的手下出来。静静地闭上眼睛，一串晶莹的泪花在吴用心中划过，“其实，它也很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