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第四章
程鹏说:“一个亲戚在这里做管理,就让我进来了。”
卢峰:“你看着比之前气色好太多了,之前我都不敢认你。”
程鹏笑,用手指挠了一下鼻子,“在外面活着多滋润,气色怎么会不好。你现在在做什么?到这里来是……”
卢峰并不隐瞒,说道:“我现在在工地上做事,开了车来帮我老板送客人。”
程鹏点点头,“就是前面的包厢了,你的手机号是多少,我们留一个,有事就来找我。”
卢峰把自己的手机号报给了他,程鹏记下后又给卢峰回拨了一个。
已经到了门前,程鹏敲了门,在里面服务的服务生开了门,程鹏说:“有个客人过来接人。”
卢峰进去了,里面光线暗淡迷离,有漂亮女人在唱着艳/情的歌,男人们嘻嘻哈哈地聊着天,女人的香粉气息、男人的汗水味和酒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说实在的,闻过外面清爽的空气,再进来,感觉并不好。
卢峰在昏暗的光影里找到了陈莽的身影,他像个影子一样,悄无声息默默走过去。
陈莽的手摸在女人柔软光滑的大腿上,嘴里却在和一个男人说正经事。
卢峰察言观色,在旁边停了一下,并没有上前打扰。
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好色,陈莽没注意到卢峰,他旁边的女人先看到了身材颀长挺拔的卢峰,还对着卢峰挑着精致的眉眼妩媚地笑了一下,她的笑,让陈莽看到了卢峰。
卢峰对着陈莽说:“陈哥。”
陈莽对着卢峰摆了摆手,“怎么来这么快,我这边还没说完呢,你先出去等着吧。”
他像大哥挥退小罗罗般挥退卢峰,语气也不大好,他身边的女人对着卢峰卖俏,他看在了眼里,心里不高兴。
卢峰却并不太在意,说:“那我先出去了,在外面等,陈哥,你什么时候要车,给我电话就行。”
陈莽不再理他,卢峰像来时一样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程鹏站在外面还没有走,见卢峰出来,小声问:“怎么这么快?”
卢峰:“老板还在忙,我先出来等着。”
这里过道两边都是包厢,厚重的地毯,装饰奢华的墙壁,带着香味的空气,冷气充足,这里自成一个王国般,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享受都能有。
程鹏烟瘾犯了,但作为工作人员不能在这里面抽烟,他对卢峰说,“小卢,过来,我带你到楼梯那边去,咱哥俩说说话。”
卢峰跟着他去了。
程鹏带着他七弯八拐,到了一个偏僻的楼梯口,打开安全门,外面是带着热意的空气,空气里夹杂着炎热天气里才有的腐朽味道。
再富丽堂皇的地方,也必然会有这样的腐烂难闻的背面。
程鹏和卢峰都没有在意这里的腐朽味道,程鹏摸出烟盒来,他递给卢峰一支烟,卢峰说:“程哥,我不抽,就不浪费你的烟了。”
“哦,对。”程鹏把烟收回去,卢峰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来给他点燃了,他迫不及待吸了口烟,说:“以前你的烟还总是给我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怀念的意味。
他们所在的监狱,不是重刑犯监狱,所以条件还不错。
卢峰因为年纪小,人又老实,开始进去吃过些苦头,不过他很快就摸清了里面的生存规则,也找到了应对法门,就没人敢欺负他了。
为了提高里面人员的素质,里面经常会有一些活动,卢峰都能做得很好,奖品里面有苹果鸡蛋鸡腿之类,也有烟,卢峰赢了不选苹果这些吃的,总选烟,但他不抽,给几个比较照顾他的老烟枪抽。
“我之前来过这里两回,但没看到过你,你是新到这里的?”卢峰问。
程鹏一边吸烟一边说:“在这里待了大半年了,不过这里的保镖比较多,要遇到不太容易。”
“待遇高吗?”
程鹏笑:“还成。基本工资只有五六千,加上小费上万还是很轻松的。”
“我以为要在包厢里做服务生才有小费。”卢峰腼腆地说。
“这里面门道多着呢,那些做服务生的,心里安生的有几个?”程鹏吞云吐雾地说。
卢峰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要晚上十二点了。
“等我抽完了,咱们就进去,这里真他妈热。”程鹏低声骂着,抹了一把额头和颈子上的汗。
卢峰还好,他就穿了薄衬衣,但程鹏却穿着全副武装的制服,在九月这暑热没有全退的时候,在这种没有冷气的地方非常难熬。
程鹏总算抽完了烟,两人正要进去,就听到了门另一边有说话声。
卢峰要拉开门的手被程鹏按住了,程鹏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耳朵贴在了安全门上。
卢峰没像他这样小心翼翼地探听消息,只是笔挺地站在那里。
这座金碧辉煌的销金窝,其他地方都花费了大量金钱装潢,但这偏僻处的只供员工使用的安全通道却没有多花费一分一毫打理,安全门非常薄,另一边在说什么,不贴着门也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微带嘶哑的声音说:“傅斐,是真的吧,你他妈三月份就和人搞在了一起,都要结婚了,还把我蒙在骨子里,我就是那么傻啊!”
这声音里带着愤怒和悲伤,而且是一个男声。
卢峰记忆力一向绝佳,见过一面打过一次交道的人,他一向记得人长相姓名,要是对方有其他信息,他也往往记得住。
更何况这个声音是属于他午夜梦回在心里含着揣着的人的,他一听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卢峰惊讶极了,微微拧了眉。
程鹏却是兴致盎然起来,还对卢峰咬耳朵,小声说:“傅斐是这里的一个投资人之一。我听我亲戚说的。”
卢峰瞪大眼睛咬着牙没回应他。
一门之隔,另一个低沉的带着威严的声音急切地说:“阿潜,别闹孩子脾气了,我是三十四岁,又不是你这样二十来岁小年轻,我早该结婚了。难道真不结婚,和你一直这样混着。”
程鹏更有兴致地拽住了卢峰的手,卢峰从他捏住自己的力道知道他的兴奋程度,没什么是比掌握老板这样的阴/私更让人亢奋的了,但卢峰心里却很冷——他早有预感易潜是喜欢男人的,也猜测过他和这个傅斐关系匪浅,但没想到是这样。
“和我在一起是混着?!”易潜声音略带尖锐,“到底是谁他妈当初招惹我的,既然是混,你当时眼睛是瞎的吗!要来惹我。”
“你冷静一点行不行,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闹,我不过是结婚而已,我心里只有你,你知道的。”
傅斐要抱易潜,被他一把推开了,傅斐撞在门上,门颤了颤,让门这边的两个人都惊了一下,害怕门被撞开,但门没有开。
易潜难过地骂道:“你结你的婚去,你把我当什么,给你当外室?傅斐,你以为你配么!”
易潜这话说得难听,一向好话听尽的傅斐不高兴地皱了眉,但忍住了没有发火,只是心平气和地说:“你说你要怎么样?”
“只要你结婚,我们就完了。你想让我忍,不可能的,傅斐!”易潜的声音已经冷静下来。
“你今天是喝醉了,总在这里无理取闹。阿潜,别闹孩子脾气。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不清楚?你今年多少岁,也二十六七了,你家里还能让你玩几年?你很快也会结婚的,你那时候就知道我的苦心。”易潜骂他的时候,傅斐的声音依然很镇定,但这时候却有些着急了,看来易潜说要分手,对他的心绪影响很大。
易潜执拗地说:“我不像你这么孬种,我不会找女人结婚,就不会结。”
“你只是说得动听而已。等你家里知道了发火的时候,你只会跑我这里来哭。”傅斐冷嘲道。
易潜说:“要是你要结婚,那这件事也与你无关了。”
两人嘴上互不相让,傅斐也没占到便宜,他拧着眉打太极说:“好了,别闹了,宝贝,好多天没见你,我很想你。这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和我回办公室去,这里冷气弱,热得慌。”
“别和我避重就轻,我不去,你他妈除了会转移话题,还会什么!”
傅斐又要去拉易潜,被易潜推拒着,啪地一巴掌,易潜扇在了傅斐的脸上。
程鹏和卢峰都听到了那一巴掌的声音,傅斐怒道:“有完没完你!”
“我们完了,滚!”易潜大叫。
傅斐不断拉扯易潜,易潜愤怒地不让他得逞,那扇没有关上的门被易潜撞开了,门后的两个人要躲起来,一时已经来不及。
易潜差点摔在地上,卢峰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的后背和腰。
易潜撞在一个坚硬的胸膛上,热气混合着男人身上的汗味,还有类似垃圾被热量发酵后的难闻味道扑过来,他怔了一下,马上意识到有人听到了他和傅斐闹矛盾。
傅斐看到了卢峰和程鹏。
他眉头深锁,眼神锐利,威严深重地盯了卢峰和程鹏两眼,程鹏心里已经打鼓,眼神和姿态都带着弱势,但卢峰却只是皱眉回看他。
傅斐在卢峰的耳朵里和脑子里都是一个大名人,他从好些人嘴里听说过他的大名和事迹。
从易潜嘴里听说他,上次在商场里,易潜和他通电话,既骄又娇,卢峰嫉妒了很久。
从陈莽和老胡的嘴里听说他,是年轻有为的大老板,资产肯定上了数十亿的,虽然年纪不大,却手眼通天,简直要像神仙一样无所不能了。
他在网上也查过他,看到的几条简短新闻,都是买下哪里的地,投资什么项目的大手笔动作。
……
网上没有他的照片,这是卢峰第一次见到他的真人,是个身材高大国字脸的男人,眉目凌厉,很陌生,但卢峰不需要别的理由,他厌恶这个人。
在没人的地方哄易潜,傅斐什么话都说得出,心肝宝贝一通叫,伏低做小只为哄他开心,但在外面,他的面子比哄易潜重要,他无视了卢峰和程鹏,对站直了身体的易潜命令道:“阿潜,和我回办公室去。”
“我不去。”易潜瞪着他,不为所动。
傅斐转身便走,易潜直直站在那里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傅斐的身影不见了。
易潜本来挺直的背微微塌了下去,本来倔强的眼神也弱了下去,变得悲伤和茫然。
刚才程鹏躲在黑暗处,生怕被傅斐记住了,到时候把他炒鱿鱼,说不定还会连累他亲戚。
傅斐那么走了,他才松了口气,要拽卢峰赶紧离开,但卢峰没有走。
他刚才扶了易潜一把,易潜穿着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不知道是什么料子,摸着像水一样柔、软和滑。
透过这柔,这软,这滑,他像摸到了易潜的皮肉一样,易潜的体温几乎带走了他所有理智。
易潜不离开,他便也迈不了步子。
易潜愣了会儿神,回头看了卢峰和程鹏一眼,恢复了他贵公子的做派,说:“刚才谢谢了。”
他这话是对扶了他一把的卢峰说的。
卢峰要张嘴说不谢,但上下两片嘴唇却像黏在了一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不过易潜也没有要听他回答的意思,他走回了装修奢华的过道里,四处看了看,不知道要往那里走——他刚才是生气跑到这里来的,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回去。
他回头对跟过来的卢峰和程鹏说:“云烟阁是哪一间?”
程鹏穿着制服,身上有工牌,易潜知道他是这里面的工作人员,卢峰虽然没有穿制服,也没有工牌,但穿着衬衫西裤,他以为卢峰也是里面的工作人员。因为这里面有少爷,是不别工牌的。
卢峰看向程鹏,程鹏说:“在这边。”
“谢谢。”易潜跟着他走了,卢峰赶紧跟了过去,走在易潜身后偷瞄他。
除去刚才吵架的时候,他真是个很有教养懂礼貌的人,即使被人听了那些话,他也保持了涵养。卢峰在心里这么想。
但他很快便明白,易潜会毫不介怀被人听了他和傅斐吵架,有一个原因是他心里并不把偷听的人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