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退位手书
罪己诏一出引出轩然大波,惊的大齐上上下下下巴掉了一地,罪己诏……罪己诏……
“罪己诏意味着什么你们不知道吗?!切不可胡言乱语,到时候没了脑袋!”一老丈看着乱哄哄的人权,眉头紧锁,厉吼一声,“没事儿都回了回了,都聚在这儿做什么,影响人家生意!”
罪己诏……那意味着皇帝完全放下自己的尊严,面子……自古以来也没几位,而那几位要么是在天灾面前束手无策,要么是在朝政之上**无能,倾垣帝登基以来,风那调雨顺,民心所向,就算倾心于祭司,也没到下罪己诏的地步啊?!
掌柜的惊恐的看着那口水四溅,讨论的眉飞色舞的一群年强人,战战兢兢上前,“诸位切莫胡说,不然……我这小茶楼可担不起啊!”
“诶?掌柜此言差矣,这话我们会乱说吗?”一书生嘿嘿一笑,负手扬声道,“别不信!皇帝倾心于祭司,祭司当年登位时,立誓不娶妻生子,嘿,但是这不是可以嫁么?陛下和祭司结合历来绝无仅有,这可是有的闹咯。”
“嘿,我说你这书生可别乱说,你这动动嘴皮子的事,到时候担祸的可是我们,赶紧走赶紧走!”掌柜的面色铁青,平时掰扯掰扯就算了,但是今儿这么大的事,这是能胡说的吗?
“你还不信?我告诉你,我舅舅是……”
“让让!让让!”还不等他说完,门外忽然一队士兵,一脸严肃,腰挎长刀,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手中挥舞着圣旨,“大家都让让,都让让,莫要无辜伤及性命。”
“呵!”掌柜的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刷白,狠狠瞪他们一眼,“让你们胡言乱语,快走快走!”
他本以为那侍卫是抓人的,谁知道那对士兵过门而不入,那书生冷笑一声,睨了掌柜一样,“啧,还不信我?”
他朗笑一声,“这定是皇上的罪己诏要贴出来了。”
看众人不信,他信步而出,喃喃低语,“不看算了,我倒是要看看。”
他说着也不理众人,可是罪己诏在大齐都传疯了,空穴不来风,但是没真正看到,大家议论也不敢太猖狂,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一个不好要掉脑袋的。
但众人都是好奇的,看那书生大摇大摆的出去,对视一眼,有几个人也跟着出去,那些官兵就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手中金灿灿的告示,利索的张贴,一张又一张……
众人悚然瞪大双眼,那书生抚掌大笑,“好气魄好气魄!不愧为我大齐盛世之帝,此等胸襟,众难及也!”
“皇上竟然……”
“可不是……这皇上和祭司竟然是真的……”
“……”
倾垣四年四月二十一日,帝下罪己诏,举国惊骇,百姓走而相传,众人唏嘘,然祭司和皇帝是相好的言论早就有之,就两人在一起这事儿也不是太稀奇,稀罕就在这罪己诏……皇帝竟肯为了祭司做到这地步。
有那多愁善感的闺阁女子当即感动落泪,更有多情书生当即出小话本,小话本热卖,民间反应倒是一片大好,就如权枭所料,于他们而言,他们不在乎皇上晚上跟谁睡,他们在乎的不过是自己生活是否安稳,皇帝是否能为他们谋福。
而祭司早就奉天命入主乾清宫,谁有能说,祭司和皇上在一起不是天意?
老天难道不知道?那青衣殿为何又频频倒塌?难道不是老天示意?上天都同意了,他们为何阻止?
再说,皇上罪己诏都下了,诚意十足,他们难得真的就为了此事就要逼皇上退位不成?那他们的生活谁来保证?他们难得是傻子吗?
不是没有不服意图挑拨民心的言论,但大齐百姓个个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唾沫星子都能将人淹死,“哎呦!你这人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妈的!是不是北狄派过来的,趁机扰乱民心,想与我大齐开战!”
“陛下御驾亲征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好么,这是趁机作乱,想要我吗大齐不安稳!”
“打!当我们是猪脑子吗?!”
“陛下和祭司护我们安居乐业,管这些狄子什么事,包藏祸心,犯上作乱……”
百姓你一言我一语,最后那人竟是逃窜无门,被押到了官府。
外面一片火热,甚至有人想象朝堂之上皇上与群臣斡旋之英姿,为了祭司舌战群儒,一群女子脸红的瞪大双眼看着说书先生,说书先生眼光毒辣,看着银钱嘿嘿一笑,口中更是舌灿莲花,将一听众一个个勾的激动的面红耳赤。
而楼子裳却愣愣的坐在乾清宫小花园中回不了神,他今儿醒来就觉得不对劲,他被人点了睡穴……好在时间不算长,但既然权枭这么做了,他相信定有他的理由,所以楼子裳洗漱完后用过膳就去了小花园,小花园风景正好,而因两人相遇……权枭专门在乾清宫栽种数百颗桃树,三年了……
楼子裳抬头,因为桃树从大相国寺移来的时候已经是成年,皇宫中又有专门的花匠伺候,一株也没少,开的也更好了……楼子裳深吸口气,想起他和权枭的初遇忍不住脸一红,唇角却是带着一丝笑意,那日……他救了权枭的命,权枭……还那般……
他想起那片桃花,浑身一颤,微微仰头,桃花开的正艳,他想起权枭移植这些桃花时太后的脸色,权枭只淡淡的说了句,“朕喜欢。”
其实……明明是他楼子裳喜欢。
“想什么呢?”权枭踱步而来,一身玄衣,九条金龙肆意张扬,楼子裳缓缓扭头,搂住他的脖子轻声一笑道,“想你啊。”
权枭心中一暖,将人抱起,“天还有些凉,大清早的,别再外面这么长时间。”
楼子裳深深吸口气,眼眶蓦地有些湿,出口声音已经沙哑,“权枭,你怎么总是这样呢?瞒着我!还点我睡穴……”
“当初你为我翻案之时是,年号倾垣……也不跟我商量,罪己诏……一点风声都不漏……”
“权枭……你怎么能这样呢?”
“怎么样了?”权枭抱着他往回走,丫鬟个个红着脸垂下眼,“撒娇呢?以后什么都与你说,相公也就瞒着你这点了,对不起?嗯?”
楼子裳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遥遥的望着那片桃林,微风轻佛,漫天桃花好像下雨一般,心中发暖发涩,漫不经心道,“权枭……我有点想喝桃花酿。”
权枭失笑,就见楼子裳抬起头,眨巴着眼看他,“你亲手酿的。”
“傻东西。”权枭看他没对自己生气狠狠的松了口气,天知道他一路上还真有点心虚,听楼子裳这么说不由挑眉一笑,打横抱着人往回走,“都依你,依你,这就酿。”
楼子裳看他眉宇间放松下来,一张勾魂摄魄的脸此时更为勾人,禁不住抬头在他唇上亲亲,“权枭,你真好。”
“啧,今儿怎么总撒娇。”权枭挑眉一笑,加深了这个吻,哑声道,“若是感动,以身相许吧……”
“我总想着咱们初遇那日……怎的就没将你办了,那般好的地方……”
“啧,现在补回来也不差……”
权枭看看那桃林,笑的更为肆意,眸色渐深,手在楼子裳臀部轻揉,暧昧又色|情,楼子裳脸一红,睨他一眼,掐掐他的脸,“酿酒去!”
“得!”权枭勾唇一笑,今儿子裳这反应着实有些反常,他还真怕这傻东西做出什么来,他定定的看了楼子裳一眼,楼子裳只是笑脸红又笑眯眯的看着他,权枭轻啧一声,狠狠亲了一口,“整日撒娇,那你没办法。”
楼子裳闷笑出声,笑眯眯的坐在藤椅之上,看权枭命人拿了小篮子,身轻如燕飞上桃树顶端,采了那最艳丽的桃花,速度之快无人能力,楼子裳轻笑一声慢悠悠道,“权枭,你得亲手摘,不能使功夫。”
来送茶水和小毯子的丫鬟一愣,随即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稳住身子,权枭身子一转,立在枝桠之上,嗤笑一声道,“故意为难相公呢?”
他身后满是艳丽花朵,人立花中,言笑晏晏,风流笑意迷煞了楼子裳的眼,楼子裳不禁想起自己在桃林遇见权枭时那感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漫天飞花不及他之万一。
他眸中恋慕毫不掩饰,这么好的人……红着脸轻声道,“对啊。”
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权枭失笑,宠溺的看着他,无可奈何,当真是不用功夫,堂堂皇帝一颗颗桃树的爬,权枭为楼子裳当真是事事上心,有一点点残意都不要,还要摘开的最艳的,最好的。
楼子裳看着他在林间忙碌穿梭,没一会儿就跑了老远,元德匆匆赶到楼子裳身边小声道,“主子,您叫我。”
“嗯。”楼子裳似有若无的点头,从一边的桌案上拿出纸笔,远远的看了权枭一眼,蓦地笑了,挥笔而就:
惠帝二十四年,楼家子于大相国寺初遇三殿下,双眸湛湛岩下电,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霞姿月韵,掷果潘郎,龙驹凤雏,昂藏七尺,子裳一见倾心而不自知。
惠帝二十五年,楼家子得中探花,同年……登祭司之位,起誓一生无妻无子,有幸奉天命护万民,然迟钝如我,心中无端竟有绝望悲意……三殿下在子裳耳边立誓,此生吾不为其后,其不得好死……登时如万箭穿心,心思澄明。
原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纠纠结结,忐忑难安,惠帝二十六年,江南祈雨,窥探天机,子裳重伤,而后康王屯兵射杀,子裳缠绵床榻,三殿下为子裳以命相博,子裳一生莫不敢忘。
三殿下登基为帝,年号倾垣,子裳乳名……垣,只陛下一人知,楼家子七尺男儿,百炼钢亦成绕指柔,何况早已恋慕于心……
求不得,放不下,舍不得。
倾垣四年,帝下罪己诏……罪己?罪己?
帝登基以来,天下大治,海晏河清,疆域巩固,百姓安居乐业,上无天灾,下无人祸,造福万民,和乐安康,何罪之有?
在吾看来,比之尧舜禹,亦不差矣,盛世昌平,民之愿也。
大齐男风盛行,帝不过是倾心楼子裳……可惜楼子裳为大齐祭司。
楼家子当日起誓,无妻无子,终身不娶,今……若能嫁与倾垣帝,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身为祭司,当为民之榜样,或人说,身为祭司,竟然嫁人……此举着实荒唐!
此言有理,青衣殿已毁,子裳入住乾清宫,甘为凤君,上天清明,小子无知,然无怨无悔!
今大齐祭司楼子裳亲手所书,卸任祭司,从此大齐,再无青衣殿!
再无祭司!
若为凤君,亦为君分忧,为民除难,楼子裳初心不变,日月可鉴,帝无罪,两人之情,岂容帝一人承担?
若有罪,天共遣之,万民朝臣自不必多劝,楼家子心意已决。
死生挈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倾垣四年,楼子裳。
楼子裳写完轻轻印上自己的大印,抬眸就见元德双眼通红,不禁失笑,“去吧。”
“主子……”
权枭还在桃林中穿梭,楼子裳不在意的摆摆手,“去吧。”
起身挥笔,他不时看看远处,唇角噙着笑意,一人惟妙惟肖,跃然纸上。
尤其是那一双凤眸,风流笑意,格外勾人。
元德身子一颤,扭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