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夜半
“门里的弟子失踪了?!”
坐在上首胡须花白的老人,得到徒弟从京城传来的消息,无不吃惊地腾地站了起来。
怎么会失踪?
失踪可不是一件小事,还是如此大规模的弟子失踪,一个弄不好,鲁班门就会损失惨重。他不是赵进林,也不是徐长老,而是鲁班门上层最核心的几位长老之一,原本江湖上传出不利于鲁班门的消息时,他是没打算自己亲自出面的,只派了下面小的……
没想到,不仅没探到消息,还把人赔了进去。
这事情性质便不同了,直接关系到门内弟子的性命,他不出面都不行。这时候,一定得要他们核心长老出面主持。
一时间,他也有些焦急起来,鲁班门多少年没碰着这种事情了。
“你先下去吧。”陈柳长老挥挥手,弟子便恭敬地退下。
此时,堂后走来一人,人未至,声先到。
“师弟,这次的事情,怕是……“
“怕是什么?”陈柳长老沉下脸色。
“对方恐怕是冲着那东西来的。”
“你是说……”
陈柳长老瞬间明了,如果是那个东西,倒还真是有无数人想要抢夺。他们小心维护秘密到今天,还是难免走漏一些小道消息,他们鲁班门没什么东西,也只有这值得别人抢上一抢了。
“诶,是祸躲不过。”陈柳叹气。
“这次,哪怕我们知道对方是冲着我们来的,也不得不出面。人家可是绑了我们的弟子做筹码,这次是弟子,下次,就不知道会是谁了。万事小心为上……”
“留着那东西,也是……”师弟皱眉想说些什么,却又立马住口。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人盯着这东西不放,比起在门内徒惹腥风血雨,还不如没有的好,你好我好大家好,安安稳稳过日子。
“那是祖师爷留下的东西,诶,罢了。”陈柳悻悻然地摆摆手,“还是看看怎么解决这事情吧,咱们已经失了先机,非常被动。”
可不是,消息最后才传达到陈柳这儿,具体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信息自然没有直接接触的其他人那么敏感。更别说关注到明露一行人的存在。
明露他们下手要快得过。
他们是怕不早点行动,对方就要有所防备。所以趁着对方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如此迅速得到线索,并且做出反应时,把调查的事情都给干完。
骷髅是找着了。
可是骷髅意味着什么,背后到底有什么线索,将一切串联在一起。
明露还需要一个人,帮她把残碎的地图拼凑完整。
而这个人,就是徐长老。
当天晚上,明露就摸进了徐长老的屋子,果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睡得早,还清醒地很呢。
“徐长老。”明露悄无声息地进入,轻声道,躬身做了一辑。
徐长老被她吓地差点把手里的杯子给摔了,眼见着就要站起来大声呵斥,明露微微眯眼,厉声道:“徐长老可不要做打草惊蛇,把内奸引来的事情。”
“内奸?!”
徐长老瞪圆眼睛,当场怔住,他以为自己幻听了,内奸两个字,怎么会出现在鲁班门?大概长久以来过得太过安逸,他差点忘记江湖险恶是怎么回事。
显然,他还是不信,却压低了声音:“你休要挑拨我们门内关系,是何居心!”
“如果我有居心,也是希望徐长老能够对我们搭把手。”明露几步便做到了凳子上,“我知道您不待见我们,但现在我们都是半斤八两,所以,好好谈谈吧,交换下彼此有用的信息。”
徐长老盯了她半响,皱眉:“凭什么。”
“就凭我知道的线索比你们多。”还没内奸给他们拖后腿。
徐长老沉默,似乎在思考,和明露合作,到底能是否真的有益。事实上,人家也没做什么拖后腿的事情,甚至,做事情还挺有效率的。可徐长老就是不太信赖门派外的人,只是她说内奸……
徐长老一阵后怕。
明明已经入春,气候渐渐温暖了起来,偏偏此刻他却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夜凉如水。
屋外,空旷的庭院中,静悄悄的脚步声,缓缓向这儿踏来。
“嗒-嗒-嗒……”
长衫的衣角在青石板上拖出小小的影子。
是赵进林。
屋里,徐长老已经开始动摇。
量她一个小姑娘也不敢在他面前耍花招。
“说吧,内奸是怎么回事。”徐长老最终还是松了口,他只是脾气又臭又硬,不是不识时务,关键时刻还是拎得清的。
明露挑了挑眉:“说出来怕吓到您。”
徐长老的眉心露出一个川字,她这话一说,基本上人选就固定在那几个人上面,徐长老却是不敢相信的,冲击太大:“小姑娘,你可莫要胡说。”
“不胡说。”
徐长老:“……”
明露清了清嗓:“具体我暂且不说。就跟您说这事情,下午我们原本要去海诚找线索,结果,我们刚准备要去,还没到那儿,打电话过去问,那边就说两个工人不见了,一直没有回来。您说,这巧不巧?去海诚这决定,是我们当时在您们这做客时,刚刚定下的。”
“我们一去查,人就不见了。”
徐长老听出了明露话语里的暗示,脸色微微变了。
明露继续道:“还好,我留了一手,原本就是想要试探一下,没想到真成真了。我们干脆兵分路,一路继续去海诚,我和肖郁城则是去了森和的项目,在那儿,我们抓到了人。”
“你们抓到了人了?!”
徐长老突然激动起来,暂时把内奸的事情放在一边,明露刚刚一说,他心里便有了猜测,虽然不敢相信,总是有怀疑开始生根发芽。
“死人。”明露似笑非笑。
门外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风吹起庭院里的大树,沙沙沙地响。
“死人?!”
明露见状,甩出一张拍立得照片,照片上,赫然是穿着工人制服的骷髅。
“徐长老应该清楚,这些骷髅人,应是使用一些秘法制作出来的吧。”明露说,“外表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唯一的破绽弱点在于,他们的手,始终都是白骨,好在工地上都要带着手套,不至于被发现。”
“这样一来,为何有那么多项目遭受木工厌胜的问题,迎刃而解。”
“可我依旧不明白的是,从这个骷髅身上,到底能推出怎样的线索,这就需要徐长老您帮忙了。”明露看向徐长老。
鲁班门她不了解,继续查下去,必须了解鲁班门的实际情况,从而推导出来。
明露发现,当徐长老看到骷髅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完全沉定了下来,一动不动,双眸锋芒必显,似乎从中瞧明白了什么。
不是似乎,是已经。
“徐长老。”明露轻声叫他。
徐长老一动不动地盯着照片,灯光幽幽地映在他开始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显出几分睿智来。半响,他微微闭上眼睛,说:“明小姐,可知道《鲁班书》的事情。”
“江湖上有流传过一些。”
可不是,各个版本都有,越是神秘的东西,越引人猜测,光是鲁班书,八卦料都快跟明星似地,层出不穷,真真假假难辨。
“诶,这事情,本不应当和你说的,你不是我们门内的人……”徐长老的口气软和了不少,“不过如今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命都没了,留着那东西又有什么用。”
“徐长老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明露认真地说。
徐长老摆摆手:“保密?倒也不必,与其掩掩藏藏,找人眼红,惹来灾祸,还不如找个法子妥善处理了他,或许这次之后,上头会有别的想法吧。”
顿了顿,徐长老继续,这一次,则说到了重点:“世人都传鲁班书真本已经失传,事实上,未必。”
明露早就心中有数,倒没有太过惊讶。
“只是你应该也清楚,鲁班书中的法术,有好,有坏,连我们鲁班门的人,也不会全都去练,师父更不会传授。所以这么多年,其实多是靠师父传授一些例行的修炼法术,真正的鲁班书,从未拿出来过。包括上头的长老,也不会去修炼真本上未传承过的法术。”
他们不是什么邪门歪道,门派内也不允许弟子行大恶,那些强大却容易被利用的法术,自认没有利益,久而久之,鲁班书真本,便被束之高阁。
“我也只是隐约知道一点点罢了,真正掌握着《鲁班书》的,是上头核心的几位长老,也只有他们知道,真本藏在哪里。”
明露了然:“那就可以解释,对方现在,其实是想逼上头的长老出面,进而才能知道真本的藏的地方,对吧。”
徐长老看着她,点了点头。
两人虽然都没有说名字,但对于这个代词背后的人,却是心知肚明,徐长老也是心中直犯嘀咕。
“其实,看到这张照片,我能隐约猜测到一些,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我也是机缘巧合,才会知道这个事情,否则,是怎么都想不到的……”
“你知道,《鲁班书》最后一式是什么吗。”
徐长老将声音压地更低,四目相对,气氛愈加诡异凝结。
“什么。”
她倒是好奇。
徐长老伸指叩了叩照片,微带喑哑的声音,在沉沉黑夜中格外清晰:
“生死人,肉白骨。”
嗒……
嗒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落到门前。
赵进林面色如常,冷冷的月光落在他灰色的长袍上,清清淡淡。
他伸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骤然响起,像是午夜的索命铃声。
不一会儿,徐长老就起身打开了门,见到赵进林,依旧满面愁绪,无比郁结。
赵进林的目光,越过徐长老的肩膀,有意无意落到了桌子上,屋里七零八落的酒盅散着,屋子里满是酒气,而徐长老,显然喝地有点脸红。
“师弟,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徐长老抿嘴:“现在这时候,我哪有什么心情休息,师兄你就别管我了,等会儿累了,我自己会去睡的。”
“好罢。”赵进林似乎又有些不放心,多叮咛了几句,“知道你担心徒弟,但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别喝太多了。”
“师兄,我知道了……”
徐长老还是如往常一般,脾气又臭又硬,还不怎么听人劝,经常不耐烦。
“诶,罢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赵进林说了几句,便转身走回院子中,高瘦的身影,很快淹没在无边的昏暗里。
而徐长老,却久久不曾关门,赵进林离开的刹那,他放在还浑浊的眼神,顿时清醒锐利,看着赵进林远去的背影,良久,利落地转身,关门。
……
京城暗地里的风起云涌,和这座城市里的大多数普通人,依旧没什么关系,他们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明露也一样,暂时不急着查事情的时候,她就继续忙工作室。
从徐长老那边,她已经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有了眉目,就不再急于一时,从长计议为好。
如今工作室已经装修完毕,还供奉了财神爷赵元帅。
郑一寒他们平时在公司有事没事,都会和财神爷唠唠嗑,让他老人家给指点指点些事情。
明露和原来拉到的几个客户,也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宋之雪之前兴冲冲地拍了公司的风水业务,到了约定的日子,明露得上门给她看看风水。
现在宋之雪算是春风得意,自从在月老那儿挂了名,她的恋爱之路是越来越顺,恋爱一顺,心情就好,心情好,干什么都积极,工作效率都变高了不少。可不是越来越顺风顺水了嘛。
这次看风水,宋之雪就想麻烦明露给催个财,催个事业。
“宋之雪,你这么快就收拾好赶回去,急着投胎呢?”李经纪一过来广告片场,就得知宋之雪已经高效率完成工作,收拾包袱准备回家呢。
真不知道这丫头最近怎么想的,老是往家里跑,乖是乖,但也太宅了点,都不出门交际,也不行啊。
“比投胎还急!“
宋之雪背上挎包,戴上墨镜,头发甩甩,笑着说。
“什么鬼?”李经纪无奈了,“不行,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工作一回家,你就不能有点交际生活?”
“我有啊。”宋之雪很无辜。
李经纪皱眉:“太少了。”
“诶!李哥你急什么,这方面我又不愁,你先放我回家,我赶时间呢。”宋之雪嘟嘟囔囔说。
“赶什么时间啊?”李经纪没好气。
“我跟大师约了今天帮我看风水呢,我可不能失信于大师。”那可是她的大粗腿,绝对以及肯定要紧紧抱住明大师这条大粗腿。
人家可是能够请到神的妹子!
李经纪轻斥:“又是那个大师,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药,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相信他啊,还看风水,也不怕被骗了!”
宋之雪无奈:“就算被灌了**药,我也心甘情愿呀!”
李经纪彻底无语了,这丫头,根本是魔障了吧。
“你都这样了,还说没被骗,整天神神叨叨的……“
“不行,我不放心,今天我跟你一起回去,我倒要看看那个所谓的大师是什么货色。”李经纪决定好好教导宋之雪什么是识人不清,别随便什么大师都往家里带,看风水。
“诶……”
宋之雪还没同意呢,李经纪就直接拉着她上了保姆车。
得!
只希望李哥有点眼色,别得罪大师。
人家可是有月老当后台的人,一个不高兴给你牵个什么带球跑十年后久别重逢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