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大流氓
看着赤裸裸说出自己野心的慕枭,恼恨无极的建元帝倏然沉默,整个乾清宫刹那沉寂,气氛凝滞。
“同样是你的儿子,凭什么他能做皇帝,我不能?”慕枭冷眼看着建元帝,“论军功,我为开国立下汗马功劳,而他呢,他一直被父皇你护在羽翼之下,当做储君细心培养,可这储君,他杀过几个元狗,我在战场上拼杀,几次里九死一生,可他呢,只要跟在你身边听从你的教导,表现孝心就够了,我不孝顺你吗,父皇?”
建元帝动了动嘴,蓦地转过身,背对着慕枭,面对着那金光灿灿的龙椅,就想起每年慕枭回京为他贺寿时的样子来,殷切渴盼,孝顺可亲。
“父皇,我得了几斤好茶,茶香浓郁,茶汤清亮橙黄,喝到嘴里先苦后甘,您快尝尝。”
“父皇,我给你带了北平的土产,里头有几张羊羔皮,你不是嫌冬日穿夹袍臃肿累赘吗,让织造局给你做坎肩穿在里头。”
“父皇,这次我是挺不过去了,念在我也算于国有功,于您有孝的份上,我去后请您多看顾着些我的妻儿。”
盯着建元帝的反应,慕枭接着道:“那年,我被北元王子射中胸膛,我以为我挺不过去了,给您写了一封声泪俱下的奏折希望您看顾我的妻儿,可是您不知道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我很不甘心,我很怨恨,凭什么我流血牺牲打下来的江山要让给他!”
慕枭一指站在丹陛上的太子,眼神中的轻蔑已然不屑隐藏,“他养尊处优养的跟头猪似的,就他那个猪样,凭什么他做皇帝?父皇,你不给我,我只好自己谋夺。是,王奇之死是我指使陷害太子,用养济院里老弱妇孺的血浇灌吸血藤也是我做的,至于绑架朝阳,以死人替换,那是她活该,她如若老老实实在后宅相夫教子,我绝不会动除她之心。”
听见慕枭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跪在地上的慕皋溯几不曾把脸贴到地上。
任由慕枭理直气壮的辱骂,太子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神色不动如山,而慕卿凰脸上就很不好看,张嘴要反驳被太子挡到了身后。
这里是乾清宫,有建元帝在场,他们什么都不必反驳,一国之尊,心中自有一杆秤,凭谁说的可怜可悲,天花乱坠,帝王之心又岂是那么好动摇的?
建元帝抚摸着龙椅上的龙头雕刻,抬头时,神色已恢复如初,“说完了?”
“说完了。”慕枭冷着脸直勾勾的盯着建元帝。
“老五,你很有野心,说的这些话也都很情有可原,可是老五,你不容易,做太子就容易吗?做皇帝就容易吗?这些朕不和你说,你肯定什么都听不进去,更不会认错。既如此,朕就说点实际的,你的野心已经被朝阳夫妻剖开摆在朕面前了,你处心积虑的准备暴露了,你失败了,对于一个失败的野心家,你的那些野心就屁都不是了,接受惩罚吧。”
对于怎样才能去击溃一个人,建元帝显然很老辣,一针见血。
“我没有败。”慕枭挺直脊背,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建元帝,“我没有败,我没有败。”
建元帝冷勾了一下苍老的唇角,如同一头老龙看着胡闹执拗的小龙,冷眼看着,不屑着,包容着。
“朝阳,祖父会给你一个交待,你才刚回来,一定累了,回家去看看孩子吧。”
慕卿凰走下丹陛,行礼应是。
“陆玖,家丑不可外扬,朕会补偿你,和朝阳一块回去吧。”
陆玖立时便懂了建元帝的意思,不禁看向慕卿凰,慕卿凰点点头,陆玖便拱手谢恩。
“太子,今儿朕累了,御案上的奏折你都拿回东宫批示,大事小事你尽可以拿主意,不必请示朕了。”
这是变相的为之前的猜忌而做出了补偿——放权。
太子垂头拱手时嘴角微牵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下瞥了慕枭一眼,领着抬奏折的太子就出了乾清宫。
慕枭赫赫阴笑了一声。
待乾清宫中只剩建元帝、慕枭和慕皋溯后,建元帝坐回龙椅上,盯着慕枭问:“慕皋溯告诉朕你在和一个道士用人体研究蛊虫,你想做什么?慕皋溯还告诉朕,你吃人,还是自己的骨肉?陆玖曾在你胸口刺了两刀,但你很快就行动自如了,老五,你儿子说的你这些有几分真几分假?”
慕枭冷瞥了高高撅着屁股,瑟瑟颤抖的慕皋溯,“研究蛊虫我认,我在神龙帝的地宫中发现了一种蛊,这种蛊可造就一支除非砍掉脑袋,否则就不死的军队,自然是用来造反的,至于说陆玖刺杀我,我身在北平,年年都和北元作战,为防北元奸细潜入王府刺杀我,自然时时刻刻戴着护心镜,至于吃人……”
“溯儿,你亲眼看见父王吃人了?”
慕皋溯摇头,不敢抬头看慕枭,即便如此,他依旧感觉有一道阴测冷魅的目光盯在他的后脑勺上。
慕枭重重一哼,“我待你不薄,甚至最看重你,你却如此污蔑你的父亲。”
慕枭不再理会慕皋溯,看向建元帝讽刺的道:“父皇,我是人,又不是野兽,吃人如此荒唐的话你也信?”
自己的儿子,建元帝自认还是有些了解的,自然不信,但也派了锦衣卫去燕王府调查了,此时他心中想的却是别的。
“来人,把渭南郡王关入宗人府,没有朕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魏保得令,遂遣了金吾将军上殿将慕皋溯拖了下去。
被打入大牢,慕皋溯反而长吐了一口气。
待乾清宫只剩下父子俩的时候,建元帝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状似漫不经心的道:“那个道士呢?”
“我被抓回了京,道墟怕是跑了,我不知其去向,原本那道士就是自己找上我的,救了我的命。”
“父皇,你想……”
四目相对,建元帝道:“真有你说的那种军队?”
慕枭笑了一下,“儿跪疼了,请父皇允许儿近前回话。”
殿外,魏保尽心尽力的守着门,寒风呼啸,苍白的月色里飘了细细的雪。
“下雪了啊。”魏保袖着手,跺着脚咕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