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十二(2)初心诚不悔
【夏西楼】
鱼竿大神夏西楼,虽然在综武赛场上拥有众多痴迷于他那抛竿神技的拥趸,然而现实却像他的身材一样骨感,比如其学渣属性注定仕途无望,比如脱线属性注定经商无能,比如话痨属性注定干不了经天纬地成就光辉的大事,再比如,他那嗜钓成痴的爱好,注定令诸多渴望丈夫关爱的闺秀思而却步,令这位粉丝万千的综武大神婚事不能尽意。
对此夏西楼本人没有半分焦虑,依旧每日扛着钓竿早出晚归,沉迷在他挚爱的钓鱼乐趣里不可自拔。
夏西楼的老爹夏大人却为自己这个破儿子急得险没生出一身鱼鳞癣。
“这孩子将来可怎么办!”夏大人坐在家中堂屋里捶胸顿足。
“要不……”夏西楼的老娘夏夫人试探着提议,“花些银钱给孩子捐个官儿做?”
“你怎还不明白?!”夏大人瞪老妻,“问题不是他做不做得了官,而是他这官儿能不能做得了!”
夏夫人:……恕本妻还是不明白。
“就他那破筛子似的嘴,让他做官就是把他扔到刀口上!”夏大人咬牙切齿,“祸从口出啊!朝堂上哪个为官者不是谨言慎行三思后动?天晓得那不肖子在圣人面前会吐出什么样招罪的话来!”
夏夫人吓着了,连忙摆手:“罢了罢了,既这么着,还是莫让楼儿去走那会丢命的路子了,咱们家他这一辈儿的孩子里又不是没人做官,不差他这一个,不若好生给他寻个能糊口的营生,平平安安过上一辈子,我也就放心了。”
“能糊口的营生?做什么?做生意?”夏大人继续瞪老妻,“你瞧瞧他那样子是块做生意的料子吗?!所有的月钱都让那小子拿去买了鱼竿鱼线和做鱼食的材料,去年老太太把自个儿一处陪嫁的布铺子赏了他,那铺子干了多少年,早便已经营成熟,那小子只需要每月看看账本、和掌柜盘盘账,便能月月拿收息,稳赚不赔,结果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夏夫人抬手抹了把被丈夫喷一脸的唾沫星子,结果怎么样,连她这个当慈母的回想起来都恨不能转型走黑心继母路线把儿子虐打成三级智障。
结果是她那破儿子转手就把那间布铺子给卖了——拿到钱后人要买条能在海上航行的船!然后想要乘着船去海上钓鱼!又踏马是钓鱼!京里的湖和河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他踏马的竟然想去日海了都!
当然她儿子想要出海的野望最终也没能成行,先不说一间铺子卖得的钱距能买到一条在海上航行的船还差得远,单是儿子他爹听说此事后立即把他揪回家暴打一顿并撅折了他所有的鱼竿这一后果就令那货不得不暂时消停了下来。
但这也只是暂时而已。
儿子伤才一养好就抱着综武粉丝新送他的鱼竿溜出了家门,这会子还在外面不知哪座湖边上浪。
“必须得想个法子先把他这臭癖好给拧过来!”夏大人狠狠地道。
“照我说,不若赶紧给孩子说上一门亲事,早早娶妻进门,有了家室男人才会收心,也才能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早便盼孙心切的夏夫人顺势提议。
夏大人认为老妻言之有理,便问:“你心里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儿了?”
夏夫人窃窃一笑:“有没有合适的,还得挑了再说。咱们家楼儿在综武场上名气大得很,好些个年轻姑娘都喜欢看他的比赛,只要咱们放出风去,说正给楼儿物色亲事,保准上门试探的人家儿能踏破咱们家的门槛!”
然而事实却当头泼了夏大人夫妇一头冷水。
风是放出去了,但上门试探的人家却寥寥无几。
毕竟,夏西楼的属性点相当明显,但凡有意向的人家,事先暗中一打听便知,一个仕途商途和前途都不怎么光明的话痨,一天到晚外面跑着钓鱼去,把自家闺女嫁过去跟守活寡有什么两样?不但守活寡,未来也不可能妻凭夫贵,这样亏本的买卖,傻子才做。
夏大人夫妇在自家堂屋里面面相觑。
“你生了个好儿子。”夏大人怒极开始推卸责任,完全不承认自己曾在生儿子这件事上积极地贡献过一对祖传的染色体。
“要不,借着老爷下个月生辰宴,咱们给家中有适龄小姐的人家儿全都下帖相请,届时让楼儿亲自招待,总有能看对眼的吧?”夏夫人觉得儿子还可以救一救。
……
“事情就是这样。”滔滔不绝地讲了小半个时辰的夏西楼最后冲着燕七摊摊手。
他老爹的生辰宴至少请来了一万名各式待嫁闺秀,百千种香粉香膏香囊的味道混杂在一处直接把他熏成了一条香酥带鱼,不得不跑到家里后园子的湖边蹲着透气。
然后就遇到了接到帖子跟着燕家人一起来做客并领着小十一在此闲逛的燕七。
燕七原就纳闷儿夏大人过寿为啥请了这么多年轻小姑娘上门,这厢一问夏西楼,这位就吧啦吧啦吧啦地全讲了。
“那你在这儿蹲着干嘛,来客里没有你中意的姑娘?”燕七问他。
“我并不想这么早就成亲,”夏西楼一点儿也没把燕七当外人,语无波澜地继续吧啦,“我只想每天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开开心心地钓我的鱼,你知不知道钓鱼是件多有意思的事儿啊?我跟你说,钓鱼是这么钓的,首先吧你得有一套完美的鱼竿……”
“咳,我觉得首先你得先说服令尊令堂。”燕七果断进行打断,“你没打算一辈子不结婚吧?”
“当然没有,我得把我这套钓鱼技法传授给我儿子我孙子我重孙子,”夏西楼道,“我只是目前暂不想成亲而已,目前,明白吗?为什么目前不想呢,因为我感觉我这套钓鱼技法还不成熟,还不足以授业传道,我需要静下心来好生磨练,就比如鱼饵的调配吧,我觉得还可以……”
“那你就跟令尊令堂说清楚呀,”燕七道,“再说现在又时兴晚婚。”
“你当我没说啊,”夏西楼翻了翻自己的死鱼眼,“我家老头子始终觉得我钓鱼是不务正业,我跟他耳朵边说了多少年了我,他要肯听早听进去了,你都不知道老爷子怎么骂的我,十几年来都不带重样的,我跟你学啊……”
“那你呢?真打算一辈子跟钓竿不离不弃了吗?”燕七看着虽然一直不停嘴地吧啦,但却始终神色堂堂,甚而从容泰然、八风不动的这位,于是这么问了他一句。
夏西楼站起身来,薄薄的单眼皮掀向她:“对啊,钓竿之于我就好比弓箭之于你,难道你不打算和弓箭一辈子不离不弃吗?我说你啊,这样可不对,你知道吗,人这一生能找到一个让自己永远不想放弃的喜好是很难的,而如果你一旦找到,你就比别人都幸运,这个时候你就更不应该放弃这份儿幸运,你得抓住它,牢牢的抓一辈子,你越忠于它,它就越能让你开心,人这一辈子或许会经历背叛伤害,或许会经历生离死别,或许还有一万种你想不到的痛苦磨难,但只要你心中有所好,有所执着,你就永远不会被打趴、被.干倒,你抓牢它,它就能给你一口气,给你一条命,给你一个不死之心,相信我燕小七,你跟我学钓鱼去吧!钓鱼是一件吧啦吧啦吧啦……”
“我觉得你说得特别好特别对,”燕七等夏西楼说完,然后点头,“如果我没有弓箭,我可能就成为不了燕七,所以我支持你,大神,继续钓下去吧,别为任何事放弃它。”
“那是当然,”夏西楼做了个抛竿的动作,“人生之最幸,就是能一辈子做自己最喜欢的事。”
是的。
而大神之所以能成为大神,就是无论遇到多少阻力、磨难与不理解,都能始终坚持去做自己最喜欢的事。
【孔回桥】
孔回桥有一万句“日你大爷”想要对面前的这人讲。
当然,浓缩之后爆出口去的也只剩下了一个字:“干!”
“现在可不行。”面前这人笑个不住。
……不行你大爷!老子此“干”非彼“干”好吗!几年没见武珽你个王八蛋还是老样子一如既往的不要脸没下限脏心烂肺狡猾流油这些你家里人都知道吗?!
“几年未见,孔副队这双眼睛还是这么会说话。”脏心烂肺的武珽抱着怀,笑眯眯地站在面前歪着头上下打量他,“身量也没见长,都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难得的是孔副队却还是一副少年模样,倒让人羡煞……怎么,如今这是被朝廷派到南疆来做童子军的么?”
“滚!”孔回桥好想一枪戳死这个烂了舌头的王八蛋。
后悔啊!从那年自个儿被坑到锦绣去上学他就知道自家老太爷和老爹就是一对儿坑孙坑儿的货!
明明他是想通过考武举出仕的啊,结果他那坑孙子的爷爷就说了:“天下能人这么多,人人都去考武举,哪儿有你出头的机会?甭考啦!让你爹我儿子给你走走路子,直接去军里做个小官儿吧!”
然后他那坑儿子的爹就说了:“走后门这种事岂能说干就干?怎么你也得装装样子先在军队底层混两年,你老子我才好想办法暗中使力给你往上提一提啊!这么着吧,你先入伍从最底层做个小兵,磨炼两年再说!”
然后他这可怜的儿孙就被上头那爷儿俩坑着去报了参军的名。
再然后就被朝廷分派着千里迢迢来到了南疆边防军的大营。
再再然后就见到了他从军生涯的第一位上司。
脏心烂肺的武珽。
老子这是一辈子都逃不开这货的黑手了吗?!
瞅瞅这货!当了几年边防兵一点儿没让人调.教老实,怎么看怎么比前几年更腹黑更讨厌了,甚至还染上了几分兵营混久后的痞气,越看越觉得……
让人特么有点儿惴惴不安是怎么回事……
“别怕,”武珽忽地将脸凑至近前压低了声,眉梢眼尾处勾挑着的笑意故意带着战场上浸淫出来的几丝掩不住的侵略气息,“虽然军里向来都有欺生的习性,不过你是我的人,有我罩着,没人敢动你。”
……特么的老子怕个鬼啊!这地界儿上除了你这黑心肝的谁敢动老子啊!
——不对,什么叫“动”?!
——还不对,什么叫老子是你的人?!
“喏,我现在混了个五品的防御使当,”武珽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笑着摊摊手,“而你恰好又被分到我的手下,不是我的人又是谁的人?”
“……”好吧你胸大你说得对。
“我只好奇,你怎么没去考武科?”武珽笑吟吟地看着他问。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货天生就和老子八字不合看到没!
“难不成是令尊更欲从严教子,所以才让你如普通百姓般从底层做起?”
哼,姓武的果然一如既往的心思细密狡猾如狗。
“那么我猜,这次朝廷把你分派到最危险的南疆战场上来,大概也是令尊在暗中示意的结果。”武珽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
——啥?!老子怎么没意识到——这特么是老头子故意在后头坑儿子干出来的生儿子没【哔】眼儿的事儿?!
孔回桥欲哭无泪。
什么样坑爹的爹才能做出这种让自己断子绝孙的缺德勾当啊!怪不得送他上路的时候他爹笑得跟感动中国好父亲似的!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姓武的在旁边笑着插刀。
“滚……”孔回桥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回想或憧憬自己可悲的被爹坑的一生。
“不过还好,”武珽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咱哥儿俩又能并肩作战了。知道吗,在战场上做一次战友,在生命里就是一辈子的兄弟。这,就是兵营最大的魅力所在。”
“……”孔回桥确信,这辈子自个儿真的怕是再也逃不开这货的黑影笼罩了。
对,就是从他被这货坑到锦绣的那一天起。
从综武赛场上相扶的队友,到南疆战场上并肩的同袍,也许,还有未来仕途上携手的臂膀,从热血青春,到锐意盛年,也许,还会一直到悠然白发。
这世间,最难能可贵的是,与你相识,在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