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对于黑域虫族，雏鸟们或多或少有几分了解。例如之前的矛蚁，个头差距再大，合作也能掀翻。
换成生活在紫域，常年宅在家里的爬行动物，大家眨眨眼，头顶-硕-大的问号，一起发懵。
“这是什么？”
“不知道。”
“能吃吗？”
秦宁愕然转头，发现说这话的不是鸿鹄，而是两只雕鸮。
由于年龄关系，多数雏鸟尚未长出硬羽。
雕鸮全身覆盖一层雪白的绒毛，大眼睛圆滚滚，嘴巴嫩黄，微微下弯。怎么看都是一张萌脸。
偏偏这样的萌物，说出要吃恐龙版沙漠大蜥蜴！
无语半晌，秦宁默默望天。
还能再超出常识点吗？
联想到自身，不得不怀疑，或许，这个宇宙真是吃货的世界。
经历过最初的惊讶，雏鸟们迅速打起精神，聚拢进行讨论。
当然，没人提出逃跑。
绝大多数的的意见，都是掀翻两只蜥蜴，抢下这处水源。
“我们走出这么远，只找到一株积水木。如果放弃，不知道还要找多久。所以，”栗扬硬声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后退！”
“对！”
“干翻他们！”
雏鸟们有志一同，高举翅膀尖。
蜥蜴是陌生品种，从来没见过？
没关系。
战斗力未知？
无所谓！
大家合力干翻一只，再干翻另一只，水源必须拿下！
秦宁擦一把冷汗。
如此简单粗暴，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事到如今，除了硬着头皮向前冲，也没有其他办法。
距离实战课结束，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连同他在内，雏鸟们过激烈的战斗，紧接着就是长途跋涉，全都口干舌燥。
尤其是黑雁和雪雁等族群，习惯生活在水边。冷不丁进入沙漠，几个小时不喝水，比雕隼类的猛禽更难熬。
能坚持到现在，没有中暑倒地，已经相当不容易。
如果无法及时补充水分，很难保证能否继续走下去。
将课程定为四个小时，应该是考虑过雏鸟们的承受力。不然的话，超越极限，大家一起沙漠晕倒，实战考验根本没有意义。
“按照先前的办法。”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秦宁走到栗扬身边，道：“分成两队，先吸引注意，然后合作发起攻击。”
“好。”
“就这么办！”
雏鸟们纷纷点头。
来不及多做布置，两只沙漠大蜥蜴已经一左一右，迅速包围上来。
“动手！”
秦宁和两只鸿鹄率先升空，黑鸣和红翔紧随其后。
十几只雪雁和鵟雕配合，掀起成片黄沙，卷着热风泼洒过去。
蜥蜴大怒。
一只竖起颈后钢板似的鳞甲，张开恐怖巨口，向前猛冲。另一只摆动有力的尾巴，狠狠扫向雏鸟，截住他们的退路。
恩？
尾巴扫到一半，蜥蜴突然觉得不对。
这么大的力气，论理，前面的雏鸟该飞出去才对。
怎么雏鸟平安无事，自己却后脚悬空，离地面越来越远？
“嗷！”
蜥蜴奋力扭动，发现尾巴被抓住，鳞甲全部竖立，叫声刺耳。更鼓起双颊，喷出一股-毒-液。
黑色-毒-液-在半空飞溅，如暴雨洒落。
黄沙瞬间被-腐-蚀，嘶嘶作响，冒起刺鼻的黑烟。
“快躲开！”
秦宁忙出声提醒，和白岚抓紧蜥蜴尾巴，奋力振动光翼，继续向高空飞去。
按照计划，两人抵达一定高度，就将蜥蜴甩飞。多来几次，摔不死也能摔残。不想错估蜥蜴的体重，让可行性大大降低。
高度不够，摔下去不疼不痒，反而会彻底激怒对方。
“怎么办？”
白岚皱眉，看一眼白曦和黑雁的方向。
几只雏鸟正挥动翅膀，悬在半空，貌似比自己更加吃力。
蜥蜴奋力挣扎，喷出一口接一口毒液。发现没有作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断尾求生。
“不好！”
秦宁想给自己一拳。
怎么忘了这件事！
“抓牢他！”
说话间，蜥蜴就要脱困。
秦宁顾不得许多，双翼振动更快，几十道锋利的箭矢，流光一般，扎-入蜥蜴体内。
鳞甲再硬，皮肤再厚，照样挡不住鸑鷟的光箭。
白岚得到启发，当即高鸣一声，配合秦宁，向坠-落的蜥蜴发起攻击。
光影频闪，双-色-光箭穿透热风，破开鳞甲的声音，像是利刃扎入皮革。
没了尾巴的沙漠大蜥蜴，硬是给扎成刺猬。砰的一声落进沙中，抽搐几下，死不瞑目。
遇上这群雏鸟，当真是倒霉催的。
确定蜥蜴断气，不会对同伴造成威胁，秦宁和白岚趁热打鼓，掉头扑向另一个对手。
目睹整个过程，雏鸟们张大嘴巴，眼珠子掉了一地。
都说凤凰强悍，今天总算见识到了。这样的差距，做梦都难追平。
不过，说好的地空同步，大家合作呢？
随后赶来的雏鸟们，比他们更加吃惊。
“鸿鹄的亲族……”鹃禾抹去脸上汗水，望着空中的秦宁，道，“他一定有凤凰血统。”
红鸢哼了一声，侧身走开两步。她和这只鹃隼不是朋友，不适合一起八卦。
结束战斗，秦宁几人盘旋两周，落回地面。看到聚拢来的雏鸟，挑一下眉，没多说什么。
蜥蜴的尸体倒在沙中，几只雏鸟正好奇的围观。
两只雕鸮伸出手指，这里戳戳，那里按按。似乎真在确认，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
“讲师说过，沙漠里的生物都是程序设定。”
样子再-逼-真也不是实物，压根没法下口。
“这样啊。”
雏鸟们有些失望。
从此下定决心，有朝一日，必定要抓只真蜥蜴尝一尝。
丢开蜥蜴，雪杉带人挖开黄沙，砍下两颗最粗壮的树结。
“水不多，大家一人一口。”
雏鸟们分水时，蜥蜴的尸体开始虚化。
起初，众人都没在意。补充过水分，打算继续向前时，异变突生。
“快看！”
一只黑雁发出惊呼，叫住同伴，捡起半埋在沙中的金属纽，道：“通讯器！”
这一发现，立时让雏鸟们激动起来。
“真是通讯器！”
“再找找看，说不定还有！”
分散开寻找，果然又找到一枚。
“我们之前找水，这里都翻过一遍，谁都没有发现通讯器。现在能找到，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两只蜥蜴。”秦宁想了想，道，“我想，通过考验的关键就在这里。”
“应该是这样。”
“太好了，总算不用继续挖沙子了！”
找到出去的关键，就有了努力的方向，雏鸟们都很兴奋。
秦宁蹲在地上，抓了抓头发。
先被矛蚁围攻，后遇蜥蜴堵截。如果不想战斗，一味逃跑，就算坚持到最后，也休想找到出路。
升级版斯巴达式教育，真心坑鸟。
“谁杀死蜥蜴，通讯器就该归谁。”黑鸣开口说道，“所以，出去的应该是秦宁，白岚和白曦。”
“讲师说过，这次是合作行动。”秦宁摆摆手，道，“并且，没有大家帮忙，我们也不可能轻易抓住他们。”
最后谁能出去，不是他们说得算，要看系统判定。
话音刚落，耳上监测仪突然一松，漫射出耀眼彩光。陌生的金属声响起，宣布秦宁通过实战考验。
其后，白岚、白曦、黑鸣、红翔、栗扬等人陆续被判定通过考验，成绩优秀。
“恭喜。”
余下的雏鸟并不感到气馁。
“还有时间，我们会努力！”
金属音消失，彩光迅速扩散，呈球形笼罩秦宁等人。
眨眼的时间，他们被带离训练室，站在游隼和灰隼讲师面前。
系统判定合格的雏鸟共有二十六只。以三只凤鸟为首，全部出自第一宿舍区。
突然离开炎热环境，雏鸟们都有些不适应。除秦宁和两只鸿鹄，全部变成原始形态，抱团挤在一起，翅膀尖藏进绒毛。
灰隼的笑僵在脸上。
游隼正想开口表扬，见此情形，喉咙就像被堵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这群雏鸟，游隼咬牙。
能不能有点出息？
秦宁默默转头。
非是觉得同伴不争气，而是怕自己忍不住，直接动手捏。
戳都犯错误，捏更不成。
“咳！”
眼见游隼要发飙，灰隼讲师咳嗽一声。
归根结底，第一天就上实战课，本是校长拍脑门，为难这些雏鸟。如今小家伙们成功出来，不表扬还想训？信不信群殴你？
雌隼不发威，当姐是画眉！
游隼直觉危险，立起的眉毛瞬间放下。
雏鸟们缓过劲来，也有些不好意思。
“用时三小时二十一分。”游隼正色道。
“以你们的年龄，这个成绩相当不错。但不要骄傲，这只是第一堂课。今后的实战课会越来越难，考验也会越来越严峻，大家都要做好准备。”
“是！”
少年们用力点头。
“作为第一批合格者，会得到一定奖励。”
奖励？
会是什么？
秦宁和同伴一样好奇。
“食物。”游隼打开储物器，取出五条烤好的海鱼。
“入学初三个月，校内不会提供任何食物。课堂奖励除外。”
按照规定，这段时期内，学校里的餐厅不对雏鸟开放。大家想吃饱肚子，只能自己下水抓鱼，进山捕猎，磨练生存技能。
但为提高雏鸟的学习积极性，每堂实战课结束，优秀者都会得到奖励。
有时候是精心烹制的鱼肉，有时是新鲜的水果海藻和谷物。
总之，想要有收获，必须加倍努力！
对雏鸟们来说，捕猎并不是最大难题。如何将食物做得美味，才是难以逾越的一座高山。
秦宁活了十辈子，手艺尚且一般。徘徊在“勉强入口”的程度。
雏鸟们能将食物做熟，已经是谢天谢地。味道如何，真心无法恭维。
家政机器人？
不好意思。初级程序设定，只重营养搭配，不重口味。
实战课后的奖励，量不多，仅够一顿伙食。但味道的确不错，值得争取。
游隼以为，烤鱼拿出来，定然会引起一阵欢呼。
哪里想到，眼前这群压根不稀罕。
甚者，怀疑的看着他，仿佛在说：偌大的主城学校，闻名蓝域。实战课的奖励就这个档次？
尝过小章鱼的手艺，两只鸿鹄抽抽鼻子，更是面露嫌弃。
调料放得太多，烤制时间太长，肯定不好吃。
面对或疑问或嫌弃的目光，游隼提着烤鱼，满脑袋雾水。
难不成是刚开学，带来的食物没吃完？
“有问题吗？”
雏鸟们不说话，继续呼扇着长睫毛，表情无辜，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游隼。
五秒，十秒，十五秒……十五分钟过去，第二批雏鸟通过考验。
第一宿舍区的雏鸟，依旧无声的同讲师对视。
“烤鱼？！”
第二批雏鸟由白腹海雕，金雕和十几只鹃隼组成。他们分属三支队伍，碰巧遇到一对沙漠大蜥蜴。联手击杀之后，系统判定，出力最多者考验合格，被送出虚拟环境。
不比第一宿舍区住着三只外挂，入学第二天就下水捕鱼，不愁吃喝。海雕和金雕见到烤鱼，都是双眼发亮。
虽说带着储备，半个月内不愁吃。但在熟练掌握捕猎技巧前，食物总是不嫌多。
“讲师，这是给我们的吗？”
游隼歪过头，顿了两秒。
对嘛，这才是该有的反应。
转移视线，看向第一宿舍区的雏鸟，眉间皱紧。
这群肯定有哪里不对！
可惜，无论后来者多么期待，规定不能打破。
奖励只给最先通过考验的雏鸟。哪怕迟了半秒，也注定看得到吃不着。
实在想要，只能下次努力。所谓竞争，就是这么残酷。
“这是第一宿舍区的奖励。”
“哦。”
“原来是他们。”
“应该的。”
雏鸟们恍然大悟，没有半点不满。
归根结底，他们能冲出蚁群包围，找到离开沙漠的关键，第一宿舍区的雏鸟帮了大忙。
奖励发给别人，大家肯定会有异议。换成秦宁几人，完全没问题。
谁敢有异议，当场翅膀扇飞！
大战矛蚁，灭掉蜥蜴，雏鸟们斗志高昂，热血尚在沸腾。
“我们带的食物不多，没法马上表达感谢。”
一只白腹海雕作为代表，对秦宁等人说道：“等我们学会捕猎，一定好好感谢你们。绝不只有五条鱼这么抠门。”
游隼脸绿了。
他终于发现，今年出壳的雏鸟，全都不太对劲。
先是第五宿舍区打破常例，抢在猛禽前被挂上房。后是第一宿舍区的雏鸟首批通过考验，却对奖励不屑一顾。
紧接着，就是这些胆大包天的，竟然当面挖苦讲师。
什么叫抠门？
这是学校规定，关他什么事！
继海雕和鹃隼之后，又有一大群雀鸟冲出沙漠。
他们是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
课程时间一到，模拟程序立刻关闭。
上一秒，雏鸟们正在寻找水源，和蜥蜴搏斗。
下一秒，景色忽然转换，从浩瀚无垠的沙漠，直接回到四面空旷，穹顶挑高的训练室。
许多雏鸟僵在当场，愣愣的回不过神。
直到游隼讲师拍手，清脆的声响在耳边回荡，还有些晕乎乎，无法辨清现实。
“很遗憾，课时结束，大家没能通过考验。”
这样的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
意料中的是，过半雏鸟困在沙漠，无法通过考验。意外的是，战斗力最弱的雀鸟，竟抢在猛禽之前，被系统判定合格。
照这样下去，难保今后还会发生何种惊喜。
不得不说，讲师们都有些期待。
灰隼召集雏鸟们列队，打起精神。
游隼讲师按下控制器，地面升起成排的金属椅。
“大家坐下。”
金属椅呈圆阶梯状排列，环形围绕训练场中心。
距第一排两米，游隼展开六面光屏，播放沙漠中出现的场景。
从雏鸟被蚁群包围，想法设法脱困开始。其后是寻找水源，最后是狙杀沙漠大蜥蜴，获取离开沙漠的“钥匙”。
一帧帧画面流淌，第一宿舍区的雏鸟出现次数最多。
尤其是三只凤鸟，简直有霸-屏的趋势。
“那只鸟好厉害。”
“我知道他，就是白主养的那只。”
“快看，他们杀了三十多只矛蚁！”
“还有那个生物，我见都没见过，他们就能杀死！”
“如果不是他们，我都不知道，原来通讯器藏在这里。”
看着屏幕中的画面，雏鸟们议论纷纷，很是兴奋。半点没有考验不合格，将面临讲师“小灶”的自觉。
秦宁坐在白岚和黑鸣中间，看着巨大的光屏，听着耳边的议论，抓抓后颈，这算不算一战成名？
事实上，早在独自捕杀一条噬人鲨后，他的名字就在雏鸟间流传。这次配合图像，显得更加直观。
准确来讲，他应该是一战出名，二战成名。
三战尚未到来，结果将会如何，需要再议。
“大家安静些！”
所有画面播放完毕，游隼讲师用力拍手，雏鸟们不得不停止议论。
等到训练室内安静下来，六只游隼分别站到光屏前，节选出一段战斗画面，为雏鸟们进行讲解。
“这种战斗方式很不错，在数量处于劣势时，会相当有效。”
“记住，面对真正的敌人，不要想着跑。”
“躲避完全没用。”
“想保护自己，唯有战斗！”
“敌人不会因为你年幼就手下留情。”游隼正色道，“战场上不分年龄种族，只有敌我。明白吗？”
雏鸟们没有说话，眼睛晶晶亮，用力点头。
“再强的敌人也会有弱点。同理，在敌人眼中，你也不是毫无破绽。”
“不要骄傲，这只是开始。”
游隼讲师扫视全场，沉声道：“以后，每隔三天就有一堂实战课。不要抱着侥幸，以为有了经验，就能顺利通过。”
“实话告诉大家，今后的模拟环境不会简单，只会越来越难。并且，同样场景不会连续出现。就算出现，危险级别也会上升。”
“全凭经验，肯定无法通过考验。”
游隼表情严肃，冷酷的声音不停在雏鸟耳边回响。
“半个小时了。”
见他还要继续，灰隼不得不出声提醒。
雏鸟们战斗四个小时，部分连水都没喝，一定早饿了。
两个小时后还有星舰知识，要点已经说完，剩下的可以下次继续。
游隼皱了眉，见灰隼异常坚持，只能妥协。
“下课！”
升降门打开，雏鸟们列队走出训练室。
无论食荤还是食素，此刻都是苦着脸，肚子咕噜噜直叫。
“现在给我十条鱼，我能一口气吃下去！”
站在升降梯里，白曦实在忍不住，拿出果子啃。
清甜的气味，立刻让雏鸟们食指大动。
白腹海雕取出一条海鱼，金雕抓出整块烤肉，黑雁塞了满嘴海藻……等升降梯落地，金属门打开，五十多只雏鸟全都手捧食物，咔嚓咔嚓吃得起劲。
两队红隼碰巧路过，看到雏鸟们都在闷头大吃，不禁皱眉。
“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游隼太严厉。”有红隼愤愤道，“教孩子生存格斗，也不能不让吃东西！”
“下次见面，一定要和他们说清楚。”
“必须和校长申明，实战课该由我们来教，那些游隼不靠谱！”
见雏鸟们吃得头也不抬，红隼更加心疼。
六只游隼又被狠狠记上一笔。
当天的实战课程，被中央系统详细记录，制成三维图像，传送到白珝手中。
注意到秦宁在沙漠中的表现，白珝不自觉弯起嘴角。
正看到三只凤鸟发出光箭，将蜥蜴扎成刺猬，桌旁的通讯器突然亮起。
“白主，主城议会发来通讯，是否接通？”
“哪个议员？”
“黑鹰城主。”
“不接。”
“是否说明原因？”
“不用。”
“是。”
通讯器关闭，白珝单手支着下巴，看着秦宁的一举一动，眼底涌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