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那年抓周（下）
“国师到……”
除却还不知人事儿的小不点瑶瑶，其他人都是带了几分尊敬。西楚本并无什么国师这样的官位。新皇还未曾登基之时，此人在岐山研习道法，人人都道是道家高人。先皇祭天，此人大庭广众之下预言。最让人惊诧莫名的一则便是七皇子会继承大统。无权无势的七皇子是皇帝最不受重视的小儿子，可偏是这个小儿子，竟是真的成就了大业。
待七皇子登基，立时便是封了游历四方的萧然为国师。萧然预言并不多，但是却桩桩骇人听闻，桩桩兑现。
在西楚，萧然是神一样的存在，便是皇上有大事，也是要听从萧然的意见。只萧然这人虽被封为国师，却十分淡泊名利，并不曾多言一丝朝堂之事。而同样的，萧然此人也并不与任何一个大臣交好，就算被邀请，也万不会来。日子久了，大家倒是也习惯了萧然如此，甚至连圣上都曾在朝堂之上言道，无需邀请萧然，既是高人，总归淡泊名利。不喜这纷扰是非。
然而，今日林丞相府有喜，他竟是不请自来，总归让人惊疑不定，不知究竟为何。
萧然不足而立之年，清隽淡漠，给人十足的疏离感。只他一身白衣，又平添了一股子谪仙之气。
萧然面带微笑，含笑言道：“在下不请自来，还望林丞相莫怪。”
林丞相虽不知萧然为何来，但是只要萧然反常，必然是有什么意外之事要发生。这般想着，心里有几分别扭，可饶是如此，总归是经历了大场面的人，微笑道：“国师能够赏光，是我林府的荣幸。”
“啊呜啦啦嘿！”瑶瑶不断的挣扎，有些不高兴，那么多那么多好玩儿的，她急切的不行。
众人视线本是都在国师萧然身上，只是寂静之下，倒是凸显了小女娃的怪叫声。萧然的视线被瑶瑶吸引，径自来到她的身边。萧然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满是礼物的抓周台子，瑶瑶愤怒的咿呀，挥舞小手，倒是颇为凶悍的样子。
萧然沉默片刻，淡然一笑，张开双手就要抱瑶瑶，奶娘一愣，望向了四夫人，倒是林相言道：“将瑶瑶交给国师抱抱。”
语气里虽然有笑意，但是如若是十分了解林相之人，便是知晓，他语气是有几分不对的，只这世上，了解林丞相的又有几人呢。
萧然抱过瑶瑶，瑶瑶也不认生，笑容大大的，继续往那抓周台子上使劲儿。萧然没有迟疑的将瑶瑶放到了台子上，瑶瑶顿时就撒欢了，她高兴的蹬腿儿，嗷呜嗷呜了两声，叫道：“呜呜……呀，我！！”
这声“我”倒是清清楚楚的，林相惊喜道，“瑶瑶会说话了呀，来，瑶瑶，看我，我是谁？”倒是一副老小孩儿的样子，不似朝堂之上那个让人看不出情绪的老狐狸。
瑶瑶这时候正忙着呢，她捡起这个，摇晃两下，吧嗒一下，扔到了地上。
众人倒是说不好，这究竟算不算抓周了，但是主人家不提，大家也不好说。
小瑶瑶摇着小屁股，嗖嗖的爬了两圈，直接抓起一部厚重的《论语》。
被请来负责为抓周做见证的陈御史正要说话，小瑶瑶“哗啦”一下，直接撕掉了其中一页。
陈御史：“……”
“啪嗒”，直接将书扔到了地上，瑶瑶又开始继续，她翻翻捡捡的样子，真是分外的可爱。看着桌上的苏绣帕子，瑶瑶拾了起来，寻思了一下，她直接用来擦了擦嘴，啪嗒，又扔了。
桌上的物件倒是被她扔了个七七八八。
越是这般，大家越是提起了兴致，就想看看这小奶娃儿究竟能够抓个什么。按理说，一般人家的小丫头都是不抓周的，男孩子抓周，奔一个锦绣前程，女孩子总归要嫁人，又是不同了。但是林丞相愿意，别人倒是不好说什么的。
瑶瑶坐在那里，东西扔的多了，她也有点累了，气喘吁吁的样子。
缓缓的轮椅声音传来，一袭镶金蓝锦衣的男孩子言道：“瑶瑶。”
听到男孩子的声音，瑶瑶拍着巴掌，又扭动小屁股还是继续爬，也不累了，只奔着声音的方向，倒是认得男孩子似的。眼看就要冲下台子，萧然一下子抱住了瑶瑶，瑶瑶愤怒的回头，“啊呜咿呀，呜啦哼啦。”
鬼吼鬼叫的，厉害的紧。
来的男孩不是旁人，正是林丞相老来得子的五公子，林羽白。
羽白不过五岁的年纪，他温柔的笑：“国师将瑶瑶交给我吧？做叔叔的，总归能照顾好自己的侄女儿。”
任谁都没有想到，萧然竟是没动，他只看着林羽白，动也不动。小瑶瑶许是听明白了似的，不断在萧然的身上挣扎，挣扎够了，直接小手儿就掐上了萧然的脸，萧然被她掐了，总算回神，小丫头又开始咿呀着挥舞小胳膊，看她小白藕一样的胳膊，萧然将瑶瑶轻轻的放在了林羽白的怀中。
“喏。”瑶瑶似乎很喜欢羽白的样子，献宝的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羽白，定睛看去，那东西不是旁的，正是萧然挂在腰间的卦，人人都知道，萧然从不曾离身，每出此卦，必然大事将至。
而今，倒是不知为何会被这小不点给摸去了。想到刚才她的挣扎，大家的表情都带了几分微妙。这……这算是抓周的么？
羽白看着眼前的卦，又看瑶瑶，瑶瑶笑的得意洋洋，对着羽白就啃了下去，当真是喜欢的不行。
羽白被她啃了一脸的口水，又强行的塞了一个卦，并不见一分生气，只满脸都是温和的笑意。
人人都道，林丞相家教好，便是这般小的五公子，也是谦谦君子的模样儿。如今便是这般的惊为天人，他朝必定更加出色。
他看着那只卦，抬头，笑容灿烂，“国师可要保管好自己的物件。”
萧然看着那只卦，失笑摇头，倒是也不在意的样子，微笑道：“看来，一切真的都是注定。”
“不知国师究竟何意？”林丞相顺势言道。
萧然伸手，林羽白倒是也没有迟疑，将那卦放在了萧然的手中。小瑶瑶看他拿走了卦，哼唧怒。
萧然手起卦落，林家众人屏住了呼吸，只静静的看着现场一幕。萧然平静没有一丝笑容：“林瑶的命格，十三岁之前不适合住在上京。如若留在上京，只怕命不久矣。越远，越是会平安长大。十三岁之后，只适合住在上京，离得越远，越是命不久矣。如若留在上京，必然长命百岁。”
众人大惊，俱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萧然，萧然对瑶瑶拍手，想要抱她的样子。瑶瑶哼了一声，将小屁股对着他，根本不想理，倒是抱林羽白抱的紧紧的。
而此时的林羽白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微笑的轻轻拍着瑶瑶，仿佛刚才说的压根就不是林瑶。
林丞相郑重：“多谢国师指点，更是多谢国师救命之恩，林家定当涌泉相报。”
萧然摇头，他将手中的卦递给小瑶瑶，小丫头一把抢夺下，林家人看了，只觉得汗颜，好在，只是一个小女娃娃，不然，真是要羞愧死了。
“我与林瑶总归算是有缘分，救她只能算是顺应天命。与你们林家总归没有什么关系。至于这个卦……”他微笑一下，言道：“就送给瑶瑶吧。他朝，如若瑶瑶十三岁回京之时对奇门异术有兴趣，可以来找我。我愿意收她为徒。”再次停顿一下，萧然笑的更加灿烂几分，“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我活着。若是我活着，我愿意将自己毕生所学教予林瑶。只不知，我有没有这个命收徒。”
不管是林家人还是宾客，均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萧然。萧然倒是十分的淡然，他微笑着捏了捏小瑶瑶的脸蛋儿，缓缓言道：“小瑶瑶，很期待能够成为你的师父。我们，都各自安好，好好活着吧。”
“你这般泄露天机，怕是总归遭到天谴。”尚且带着几分幼稚的男孩子声音响起。
大家看他，他带着笑言，认真道：“谢谢国师肯帮助瑶瑶。只是我们家人只希望瑶瑶安稳快乐长大，一辈子和美安康。知晓天意，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
谁也想不到，这话竟是五岁的林羽白说的，但是在场俱是人精，只一细想便是明白林羽白话中的含义。
萧然这样算命，只怕损耗的是自己。而林家并不希望林瑶也走上这条路。成为众人争夺的工具。许是十几年后，新的夺嫡之争再起，谁又能说，林瑶不会是另一个萧然呢？
萧然沉默下来。
“嗷呜，吃！”就在现场气氛诡异之际，瑶瑶叨叨了一句，就将那卦塞到了嘴里。
“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