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还愿之始
颤颤的双手托着那本小册子，只见字里行间比划流畅，不羁于形，处处透着直率情致。唐颖只看得这寥寥几句，便心生钦佩：“想必这青木道人虽是出家修道之士，但性子定是十分豪迈随意了。像柳成山这样一直致力于保全兴盛家世名望的人，就是青木道人来亲自教授也未必能学得这掌法精髓。”
再翻开第二页画着一个男子摆开架势的图形，写着第一招，名为：大成若缺。看图形，这招招式简捷，但看去旁边写满了的小字注解，所阐述的招式要领及其后续变化，才知虽然看似身形简单，但要依着注解双手放在何处，脚尖取哪个方位，身形如何转动等一口气做出绝非易事。
唐颖心血来潮，将第一招依着而练，花了盏茶之久，招式各个要诀一一照做记熟。于是在空地上身形取好图中姿势方位，深深吸了口气，左脚滑出尺许，脚尖一点，右手画圆，左手由上而下一捺，双掌收回击出。唐颖没练过内功，使出这掌只求一气呵成，但尚未来得及引出后续变化，猛地感到胸口传来一阵臆闷，脚下力道一空，登时软倒在地。
唐颖心中大为失望：“果然是要以内力为基础才能习练吗？”心中越想越是不甘。
待呼吸稍觉好转，起身站起，摆出了每天都做的站桩姿势，调整呼吸入静。等到呼吸顺畅，将第一招前后脑海中默想半晌，再次试演。
这次唐颖并没有急于施展，学着后世所见的太极拳一样，几次呼吸间舒缓而发，又不使劲力断绝，绵绵而运。果然，这次并没有瘫倒下来，手上劲力未消，接着又将其后续五种变化一一施展。施展完毕，身体并无异样，就接着一口气又使了三次。
突然，唐颖感到心脏“扑通、扑通、扑通、”狂跳了三下，心房血液似是被加热了般，生出一股暖意，缓缓流入肺部，后又输向右臂。在这股暖流所经过之处身体都会又几处像针刺似得刺痛，或是“噗通、噗通、”跳得几下。唐颖所知的穴道加起来也不足二十个，经络之学更是一窍不通。但这时本能的确信这些跳动刺痛的地方就是穴位，只是不知经络穴道之理，无法知晓真气走向罢了。
起初，唐颖心疑是自己产生的幻觉，又反复练了半晌，依然有此奇象，而且比第一次更加明显，这才确定此法果然大有妙用，只是心中不解：“为何柳成山苦修十多年来都没有一丝进展，而我就这么一试，就能练出一丝内力了。”
此刻已近寅时，唐颖虽心存诸多疑问，但大喜之余，怕被人发现，也不去多想，忙将第一招前后背熟后，又演练了十几遍，这才将秘籍放回原处离开。
回到柴院，也不知是那掌法妙用还是由于心中欢愉，虽然彻夜未眠，却不见一丝疲意，反而有些生龙活虎。想着这一夜的从忧转惊，从惊转喜，唐颖心中狂呼：“从此刻起，我的命运已经在我的手中。奶奶的，都觉悟吧，老子所受的一切，日后会给你们加倍奉还。”
之后一连几天，唐颖每晚都到花园去看掌法秘籍，一边学，一边默记。虽然柳月、李元德二人说好是亥时去那里，但唐颖仍是怕被她二人发觉，所以过了子时，接近丑时才摸去。如此到了第十一天，已经能把书中内容前后倒背如流，这才不再去花园，在屋中一心习练掌法。
这套掌法每个招式的名称大都取自道德经里的句子，共有二十三招，每招都仅有四五种变化，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但练到深处发劲却是刚柔分明，可互生暗劲加以辅佐，以致绵绵不息，只是这并非此时的唐颖所能做到的。
唐颖没有多少武学见识，也没对战经验，不知这套大成掌是如何对敌。但他渐渐知道，此掌与自己前世所想所闻的武功大不相同。习练此掌，每招变化都会带动体内气息，并加以流转，可说是“既练掌法又增内力”，一举两得。
唐颖练得一个月，已经能将这二十三招完整地缓缓使出，也不管体内真气如何运转，只是依着图形注解而练，一旦姿势正确真气便在周身循环流动。这时，自觉身体气力大增，即便站在寒风刮面之时，打几遍掌法身子就变得暖烘烘的。
这一日清晨，新的一年的阳光穿透木窗而入。唐颖在屋内将大成掌来回打完十次，便觉得周身十几处急跳不止，进而涌出一道道热气在体内流转。这股热气涌动，比这些天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唐颖大喜，这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内力也算小有形成了，且眼下正是大举精进之兆。他收住心神，将二十三招大成掌打了三遍，到最后一招大道泛兮使完收功，流动的热气便自行凝结在那十几处穴位而止。静静感受着这些穴道的异样，那十几处穴位上的真气如泉眼流出的热流，渐渐化入五脏六腑，整个身体有了前所未有的舒泰。
这大成掌所练出的内力，与现今大部分内功要旨大异。寻常内功要旨皆是将真气聚于丹田，或是存于气海，但大成掌所练出的真气并不只聚于一处，而是凝结于全身各个穴道，在经脉流转不息，于五脏六腑间环绕。如此所练出的内力精纯之极，若是练到高深之境，每个穴道都可视为丹田、气海。但若由有着武功根底之人学此掌法必须停止练原有的内功，再缓缓反复打出此掌法，以此调和内力方能见效。唐颖没习练过内功，又长久以来每日站桩，身体各处已均被调合了起来，身体根底最适合练此功。
柳成山十多年来苦心参悟这套掌法，起初见难以一气呵成使出，心道是内力不足，修练内功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勤。而且世间武学中虽有以柔克刚、后发先至之学，但真正演练时要求缓缓打出的武功此时还没有先例。所以就算柳成山再苦思十年参透其中奥秘是无望了。但在唐颖看来，越练越是体会更多其中精妙之处。大成掌不仅所修内力独到，且每招似是藏有一处破绽，但皆被其后续变化所弥补，还暗藏反击之势，攻守兼备，转换自如。若是对手不知其中玄机，一味对破绽猛攻，纵使武功高出一筹非立时陷于困境不可。唐颖这才知道第一页之中那几句话的含义了。
唐颖穿好衣服走出木屋，半轮新日已越山峰，他望着那金红的天际，眼神闪烁道：“新年的阳光真明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