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顿挫
翌日清晨，唐颖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整个人神清气爽，觉得是自己三年多来睡过的最安稳的觉了。在房内缓缓打了一遍大成掌，叫伙计上了饭菜，顺便打听了这一带的路径。
唐颖想到自己日后当何去何从，一时没了主意。他前世对这些武功也算痴迷，更加清楚无量玉洞中的北冥神功与一般内力相反，要练此功须忘记自身已有的内功，少林易筋经更是眼下他的修为难以偷到，且练法极为苛刻。几经计较下便不去想南下或是北上的事，自觉只要不找麻烦便足以自保，有心东行游览一番。
这天，他吃过早饭，又过了晌午，唐颖走出客栈在城内悠闲地逛了一圈，品赏了不少古寺遗迹，还在大街店铺买了些日常备品。此时，城内物价也不太高，自己偷来的十几两银子也没花去多少。
晚上，唐颖在一酒家叫上几道肉菜开荤，又自斟喝上了两小坛酒。回去路上走过一家店铺，见是由两层构筑，门旁垂下一串红灯笼，招牌上写着“怡春院”。唐颖虽然第一次独自在县城内逛玩，但很快便想到这多半是烟花之所，有心一览享受，便起步走进去了。
唐颖前世在大都市虽然过着打工仔的生活，但收入却比别的同行要高出不少，偶尔去些酒吧迪厅社交场所，经常能靠他侃侃奇谈找到姿色可观的美女度过逍遥一夜。
在唐颖重生已有两年，身体已有二十二岁，又经过练武，正是血气方刚之时，眼下醉意略涌，难免心头激荡。前两年因练大成掌，想起那些精气外泄于练功有弊之说，心中尽量克制并不去多想，但今日路过却是难抑。这时从门内走出一老鸨，冲着唐颖咧咧笑着挽上了手臂，口中忙道：“公子快请进，我看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吧？”
唐颖随口道：“嗯，是第一次来此地。”
那老鸨笑声中嘴角撅的老高，说道：“那公子可真是来对地方了，谁都知道这兴都城里最好的姑娘都在我们怡春院了...”
然而，带着几分期待进去的唐颖在里面没坐过盏茶之久就跑出了怡春院。不久前还在熊熊燃烧的欲火，霎时间被灭的无影无踪。
回客栈路上，想起刚才自己的仓皇失措，暗自苦笑：“什么兴都城最好的女子都在这里了，难道这城里的女人都是妖怪不成。想来这世上好看的女人怕是也都是堆在繁华的地方吧。既然已经决心睡最好的美女，怎能在这里过这身体的第一夜。”
之后，唐颖在兴都城一连待了五天，其间又光顾了两家富宅，做了劫富济贫的差事。这时，他的钱袋微鼓，身上也换上了一身到成衣铺买来的青衫，准备前往江浙一带游历一番。
他离开兴都城向渡口走去，经过一片松林时，远远听见前方一女子几声轻喝声，显然是在与别人打斗。他一路奔去，见一身着黄衫的少女正手握钢剑与一男子相斗。
那少女十七八来岁，肤如凝脂，齿咬朱唇，眼神中有几分慌乱。对面那男子倒像是一竹篙子，三十来岁，身子瘦长，眼睛微眯，对少女钢剑劈刺一直是避而不档，淫笑道：“小姑娘，你还是从了我好了。大爷包你快活得要死。”
唐颖站在一树后，见那竹篙子口身形在少女周围飘荡来回，而少女手上剑路也算巧妙，但后力不足，始终及不到竹篙子周围一尺之内，唐颖也暗叹那竹篙子轻功了得，不过心中也开始了一番计较。
过了十多招，竹篙子避过来剑，出掌拍向少女手腕。少女长剑被拍落，想跃后退身，却已被竹篙子左手扣住了少女左肩上的脉门。那少女苦苦挣扎却动弹不得，眼见要被这个恶人凌辱，眼泪不禁夺眶流出。
竹篙子哈哈大笑，随即又顿住，感到后背有一股劲力袭来，大惊之下不及回头向前大步跃出，右手向后一扬，与来人对了一掌，又借此力向前飘出了丈远稳稳落地。
竹篙子狠狠盯着眼前这坏了自己好事的唐颖，说道：“小子，敢坏大爷的好事，真是活腻了。”
唐颖经这么一次对掌，感到此人内力并不比自己强，又觉自己前天还是低声下气的下人，如今终于可以做些痛快事，暗道：这就是英雄救美了？
他又瞥向那竹篙子，笑道：“妈妈的，你是为非作歹，我是行侠仗义，到底是谁活腻了，那就看谁的本事高好了。”见那少女正擦去眼角泪水不语，又拍着胸脯对身旁少女道：“这位姑娘放心，惩奸除恶乃我辈分内之事，只要有我在...”。
话还没说完，竹篙子从腰间掏出一对三尺来长的钢抓，向唐颖面门抓来。
“你奶奶的，怎么说我这都是第一次英雄救美，你就不能让我把台词说完么。”唐颖心中暗骂，但见钢抓上隐有浅浅蓝光，想必是涂有毒质，凝神招架。他斜身避开钢抓，呼的一拳打出，一招太祖长拳的“冲阵斩将”攻向竹篙子小腹，但只见竹篙子向右一晃避开，同时钢抓向唐颖左颈抓来。
唐颖手上的太祖长拳诸多招式接连使出，但其变化有限，等拆了十多招，他手上拳路已然被封的死死了。他本想一开始便使出大成掌法，耐何竹篙子所用钢抓路数诡异，且唐颖至今毫无对战经验，对战之人也非柳成山之流可比，大成掌又是后发制人的武学，没有多少武学见识下用来多有凶险，所以一直没有用上。眼下唐颖战势渐落下风，当下顾不得其他，斜身一退，一掌击出。
果然，唐颖以大成掌应敌，手下大为生涩，好在每掌后续变化均十分巧妙地化解危势，竹篙子见此也不敢过分逼近。
又过了三十多招，竹篙子面色渐渐露出狰狞之色，手下狠招不断。竹篙子一把钢抓从唐颖头顶直直砸下，唐颖一脚蹬出向右一闪，不待回掌还击，感到左肩一痛，鲜血喷流。原来，竹篙子钢抓带有机括，十根钢指每根都有妙用，唐颖只道已避开来招，却不知其中道理，左肩皮肉被一根钢指勾去了一小块。
“就这么点能耐也想出来英雄救美，也不怕笑掉大牙，嘿嘿。”竹篙子得势不让，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不见丝毫怠慢，又接连使出狠招。
唐颖听竹篙子那般说，脸上发热，手上招式也不知怎的，使起来是越来越不顺。
原来，是唐颖肩头受此一抓，被那两把钢抓上的毒质侵体，好在他内力奇异，毒性发作轻微，尚未使他束手待毙。
唐颖眼下心灰意冷，自己除了内力上处优外，论打斗经验，身法、拆解手法皆是不如，心下羞愧不已。起初自己没有自知之明，口出大言，眼下竹篙子招招夺命，手上只有慌忙招架，但见竹篙子身法不定，唐颖左肩又受伤，大成掌难及，使出来威力有限。
在慌乱中还了三十余招，唐颖肩头上流血不止，受毒性影响，身体几处已开始酸麻起来。面对敌人强横的来势他越发焦躁，内力虽未见衰弱，招式渐渐失去了大成掌应有的中正平和之气。他每次险险避开那一对钢抓来势，身上青衫却已被抓的布条林立。在旁观战的少女则是心中担忧，却无力上前帮上忙，只有一脸干焦急。
唐颖身形半转，一招“进寸退尺”使出。此招为大成掌法中从进手转变为退阵的招式，但唐颖使到一半，暗道糟糕，钢抓已晃开掌路，向唐颖胸口横抓来。若这一抓抓得实了，后果定是血肉横飞。
刹那间，脑中闪出种种往日的回忆，心就像静止了般任由百感侵袭，最更多的是为自己冲动轻敌的悔恨。
但这时忽听左边“嗖、嗖”的一声，飞来二枚钢镖直向竹篙子面门和右颈。竹篙子回抓一挡，身子又向后退开丈远，几道黄影紧随贴去，上前与竹篙子激斗了起来。
唐颖呼吸顿沉，背出冷汗，暗道好险。看身形那几个来人均为女子，穿着打扮与那小姑娘一般无二，只是都蒙着脸，共有六人，手中拿着长剑。那六人对攻竹篙子配合周密，唐颖可以看出她们武功路数与那少女一般无二。见几人内力均不在竹篙子之下，招式又奇又险，比少女使来十分老辣，拆了五十多招便渐起了压势。
又斗得半柱香久，竹篙子左臂被刺中一剑，惊慌中飘身退出战圈，喊道：“大爷不和你们玩了。后会有期。”伴随着几声大笑，竹篙子身影在树林几个起落，已遁去数十丈之远。
看着那在松树间渐渐隐没的身影，唐颖茫然。
良久，才想起自己险些被人取了性命，被人所救下，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激，向那几人拱手道：“多谢诸位相救。”六人中为首的一人，在唐颖身上扫了一眼，冷冷道：“用不着多谢，倒是我们的姐妹得你相救才不致受那淫贼侮辱。不知公子师承何派？”听声音那女子显然已是中年。唐颖道：“在下唐颖，无门无派。”这话本是事实，却引来那人一声冷哼。
这时，那少女走来，向唐颖行了一礼，脸色微红，说道：“小女子多谢公子相救，只是我等难以道出姓名来历，尚请公子见谅。”
唐颖学着以前看来的客套话与那小姑娘接承几句，这才仔细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女。少女肌肤玉白，螓首蛾眉，眼睛灵动，只是在他看来显得有些稚嫩。
唐颖拱了拱手，暗道惭愧。此时他身上的衣衫被敌人撕抓下破烂不堪，再配以他没有用布巾把头发扎起，尤显得不伦不类。提起刚才一战，他心下又是一沉：“为了逞能，我还不是差点被人取走小命。原以为就此自保有余，练大成掌法的三年苦功放眼江湖仍然这么不值一提。”
那为首的女子见唐颖伤口流血，脸色也带有淡淡青色，对少女道：“把本门解毒散和金疮药拿出来给他敷上。”又转身愤恨道：“这个云中鹤，当真活得不耐烦了，屡次想打我们姐妹的注意。”
而唐颖听到云中鹤之名，心下吃惊，忙问道：“刚才那人是云中鹤？四大恶人之一，穷凶极恶云中鹤？”
那女子道：“那还有假的，这淫贼从三天前便一路跟着众姐妹来纠缠。哼，淫贼武功不高，但身法奇异，屡次都让他给逃了。”
唐颖不语，心中被笼罩一层乌云般烦闷，想不到另自己败得手足无措的竟然只是那个老被那些高手虐待的云中鹤。
接过少女递来的药瓶，道了声谢，倚靠一棵松树坐下，在肩头伤口上敷上了金疮药。伤口传来阵阵疼痛，但他早已感觉不到，而原本为自己这些年来所得成就沾沾自喜之心经过刚才一役顿时被抹去，心下叹道：“还远远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