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东行
等肩头上的伤口不再流血后,唐颖便告别少女众人赶往渡口,准备找一处僻静地方苦修武功去了。
望着在树林中渐渐隐没的背影,黄衫那少女道:“石姨,唐公子所学究竟是何路数?”
那一直语气冷冷的女子摇了摇头,道:“此人内力奇特,我也看不出出自何门,但他武功底子粗浅的紧,毫不懂得运用。不然,单以他现在的修为虽胜不得云中鹤,也不至于落败。”
.......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在长江畔一座孤山小岛,一人影在山坡上飘身而下,脚下健步如飞,一路向南边奔行。到了岸边,只见离岸十丈远处水面上打上着四根木桩。木桩排列成正四方,四根各相邻三丈远,其内浮着大小略小的芦苇席垫,四角与木桩用绳子绑住。那人影跃出,身子在水面上一点,两个起落便稳稳落在席面上,也不见因落脚而陷入水中,而是借席垫上浮之力在江水面随波荡漾。
此人正是唐颖,只见他身着一身布衣,脸腮胡子寸长,头发散着在肩头上轻拂。而这一面席垫就是是唐颖近一年来一直练功之地。感受着脚下水面的波澜,做了几个深呼吸,双手摆出抱阳负阴之势,心中进入“至虚守静”之境。
心如明镜,他在冥想中把二十三招大成掌走过了一遍,体内真气也随之流转。
过了盏茶时分,唐颖睁眼,双手成掌,大成掌第一招“大成若缺”虚空拍出,掌下劲力未消,身子半转,脚尖一挺,接上了第二掌。此时唐颖体内真气流转,布衣微微鼓起了风,到使出第十五招“道疏不失”时,原本随水面起落的身子微微一沉,稳稳定浮在水面,连同周身三丈方圆水面入盆中清水般不见一丝浮荡。
唐颖手上大成掌招式越来越快,但比之前劲力更显贯穿顺匀,绵绵不断,招式身法舒缓而不显疾剧。直到最后一招“大道泛兮”使完收功,脚下席面受远处风浪侵袭起了原本的波澜。唐颖见脚上布鞋仍没被沾湿,大是欣慰。望着江水流滚的天际,他附身而立,眼神傲然,淡笑道:“又过了一个三年。这次不会再让自己失望了。江湖,你也可别让我失望了。”
自从败于云中鹤手上,又被其当面数落,唐颖心感大辱,对自身也更有了醒悟。他随后雇船顺江而下,进入鄂省境内,找到这座小岛便搭上草棚住了下来,以求武功精进。
三年来,除了划船去江岸上小镇买米盐,一直在岛上钻研武功。每日早晚,站在岸边对着流滚长江河面练掌。大成掌的内力精纯无比,经三年苦练内力更是大增。其间,唐颖把激斗云中鹤情景反复推敲无数遍,觉得自己以前太过自负,心境也不免浮躁,对战时不够镇定。
三年前,他身法稀松、经验浅薄是实,但若是把大成掌练得实了绝不致云中鹤欺身袭进。练得两年,功力大进,见体内真气奔行出掌时换气少有浊滞之象,由此受启发,苦思一年多的时日,悟出了这般在水上借力浮定的神妙轻身法门。但这轻身的法门尚且止于雏形,且受内力所限,眼下并不能真正做到脚点水面而立。
这天晚上,唐颖在一直居住的草棚,取来清水倒在木盆上,洗了把脸,拿剃刀把脸上胡子刮去。看着映在水面的清影,容貌已然恢复了前世的模样,且大成掌内力颇有驻颜之效,肤色亮洁,外貌看去比实际年龄小去五六岁。
第二日一早,唐颖划着小船离开孤岛,到附近县城坐上一艘前往汉阳的商船顺江东行。
夜里,唐颖在船头迎着微微凉风,想着这六年来所经历,心生几分得意。自己并没有靠那些所谓的先知去得到什么,而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来练到今日的修为,日后更会是如此。
此时离汉阳不到一日水程,明日一早便可到达。忽然从船尾随着一声破水声,一名艄公惊叫,唐颖走去一看,甲板上躺着一个汉子,浑身湿透,那艄公说是刚才突然从水面上爬上来随即晕了过去。仔细查探,那汉子身上有三处被人砍伤留着血,好在没伤到要害,伤口也不深,还有气息。唐颖抱起汉子进舱内,在伤口上敷上了金疮药。这金疮药还是三年前那黄衫少女送给他的,还剩下一些。
那受伤的汉子看去有三十来岁,须长半尺,相貌虽说不上不凡,但面如冠玉,发髯黑亮,不禁让人多看几眼。
过了刻钟之久,从舱外传来一粗声粗气地喝声:“有没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上到你们船上?”声音宏亮,却并非用内力发出。
唐颖猜想:多半是为了这个汉子而来。这汉子敷药止血后,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好像也是一练家子,多半是被人追杀到此。
舱外几个船夫左右顾及下都不敢答话。
又听外面一人喝道:“给我搜这条船。”
“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物。”唐颖这些年来苦练武功,心中所望就是不再被任何人欺凌,做个游于市井的高人,如今遇到此种事与其装个一本正经,仗义相助,倒不如戏耍一下来犯之人的心情更盛。
他出门一览下,见货船前方被两艘快船拦住,快船上烧着十几个火把,人数约为二十来个,已有五个大汉登上了货船船板。
唐颖伸腰打了个哈欠,尖声道:“奶奶的,哪个龟儿子打扰大爷睡觉。”他语气很是懒散,脚下却是几步疾滑,在那五个大汉身前扫去。只听“噗、噗、”几道水浪声,五个大汉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唐颖打入水中。而且他适才说话时用上了三成内力,原本叫嚣的两艘船上众人感到耳鼓一震,顿时鸦雀无声。
过的良久,人群中才听得人出口道:“在下金沙寨寨主宋天豹,多有打扰。不知这位英雄如何称呼?”
以前唐颖在碧云庄也伺候过不少过路来访豪客,一听这般说便知是一方地头蛇,循声瞥眼看去,见人群中站出一人,身子魁梧,目光寒彻,抱拳向唐颖看来。
唐颖曾见过几个练外家功夫人士的特征,见这宋天豹太阳穴微鼓,呼吸粗重,拳面指骨包上了厚厚的茧,只是和那些人相比火候差了不少。
唐颖在船板上的一块木凳坐下,双腿叉了个二郎腿,懒懒挥手,道:“既然知道打扰不该,这就离去吧。本大爷的名讳你没必要知晓。”
宋天豹道:“敢问英雄是否有一个三十来岁,身上带伤的男子上了这条船?此人与金沙寨关系甚大,还请告知。金沙寨会永感英雄大德。”
唐颖眯起眼睛,盯着宋天豹说道:“若是我说‘没有’,是否执意要上来搜船啊?嗯...你叫宋天豹,本大爷倒想看看是否真长了豹子胆。”见宋天豹等人默然不语,唐颖道:“他奶奶的,一群小王八羔子打扰大爷美梦时吵得那么凶,这会怎么一个个不说话了?胆子倒不小啊。”他在最后一句中又提了真气喝道。
宋天豹脸色一僵,连同底下几个喽啰一起被喝声所摄,身子不住晃动。宋天豹知道唐颖修为甚高,非自己能及,等回过神来仍不敢接话头。
唐颖见众人的反应,心中大乐:“江湖、江湖,原来只要有能耐,耍无赖也有不少乐趣。”从身旁拿起一空坛子,走到船头,向那大汉扔去。两艘船相距五丈,坛子飞到离宋天豹一丈远时,唐颖呼的一拳打出,空坛受唐颖劈空拳劲,“啪”的一声碎成数十个碎片。宋天豹防范不及,脸上和身上中了五六片,一阵生疼。宋天豹只是一方水匪头领,在整日尽是在水路上对来往商旅做些偷抢勾当,这种虚空伤人的功夫只是偶尔听人谈起过,眼下一见心中骇然,怔怔看向唐颖。
唐颖冷冷道:“若谁上的此船一步,打扰了大爷睡觉,下场便如此坛。”说完,径自回舱内,不一会儿便听见外面几人叫嚣着带手下慌忙撤离的划水声。
江湖上的永远是如此,不仅要有自知之明,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活命,就只有退步,面子与性命不可兼得。对这些唐颖在碧云山庄时早有体会,这回唐颖自己也充了个高人,虽然并不是对柳家出的气,但沉积多年的怨气好像一扫而空,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