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得诀入城

唐颖回到舱内，原本受伤晕过去的汉子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身上负伤，流血较多，在微弱的油灯照光下映出一张苍白面色。汉子见唐颖进来，勉力扶手坐起，轻轻俯首道：“多谢公子相救，救命之恩，石大平无以为报。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唐颖拱手道出姓名坐下，向汉子问道：“不知石先生为何会被那金沙寨追击？”

见他脸色顿时惨然，唐颖又忙道：“是在下多问了。”

石大平道：“唐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在下怎敢相瞒。”说着又深深叹了气，好一会才道：“我一家老小三个月前被金沙寨所杀，我一人拼死从他们的虎口逃了出来。后来他们四处搜寻，我一路躲避，不料仍然被他们找到踪迹，追杀到此。”

唐颖道：“你与金沙寨有过节？”

石大平摇了摇头，道：“他们是盯上了从我身上的一样东西。”

唐颖虽心中好奇，但不便多问，却听石大平道：“我已家破人亡，无牵无挂，说与公子听也无妨。”说着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家父年轻时，结识了几人，从此便干起了挖盗古墓的行当来糊口。一次，家父几人挖出了一唐朝古墓，得到了诸多珍贵器物。几人把那些平分，其中就有一本药书，众人中只有家父识字，药书便归他所有。从此，家父洗手不干，拿攒下来的钱在一小镇做小买卖。”说到这里，看着唐颖，问道：“依唐公子所见，觉得在下是活了几把年纪？”

“看似三十五六来岁，但面色体态不逊于二十出头的青年。”唐颖如实说道。

石大平淡淡笑道：“在下今年五十有三，也算是小老儿一个了。”见唐颖眼神中满是惊讶，石大平淡笑着继续道：“家父盗墓所得那本药书并非普通的药书，而是一本参杂着运气法门的药方子。依着书上所写服药练气，但那时年事已高，并不见多大功效。在下从小练过几路铁掌粗浅功夫，三十岁这本书传到我手上，二十多年下来，只能练出最粗浅的一段。但仅仅是这么些个皮毛，使我身子依然保有硬朗，且驻颜有功，筋骨脏腑均不输于壮汉。”

听到此，唐颖暗道：“难怪呼吸像是练了上乘内功般均匀，身上挨了几刀，止血后迅速恢复。这种奇书谁知道了都想要得到。”又想到石大平总是以在下自称，颇觉有趣：“以他的外貌怕是想自称老夫也不好意思吧。人的心境确实是以体能和外貌来变化，我前世今生年纪加起来也有五十多呢，心理还不只有二十出头。”

“如我这般驻颜之事在寻常百姓眼里自然只是一道奇谈，但到了那些江湖人的眼里，他们自然会究根问底了，以致后来的惨象发生。”

石大平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封页上写着四个有点歪曲的手写字：百草洗髓诀。

石大平眼露迷惘，一手摸了摸册子，说道：“也不知是如何传到了他们的耳目，这秘录弄得我家破人亡，现在就剩下我孤家寡人一个，纵使再活百年又有何用？”又看向唐颖，递去册子，道：“救命之恩本是无以为报，其中内容在下也只练出了一点皮毛，怕是终生难有大成，就送给唐公子，以表在下一点心意吧。”

唐颖见石大平体态，又听有诸多神效，而自己所练大成掌也有近似的功效，且凡是个人就难免为之心动。听石大平竟要送给自己，心下大喜，但转念一想：“此时，石大平丧妻失儿，拥有的只有这本书，不好拿走，但借读却无不可。”，便说道：“此书如此珍贵，怎可轻易送人。不过在下从刚才起便一直有心向先生借阅此书。”

石大平道：“唐公子胸怀坦荡，让在下佩服。我再带着这本书只会让我想起妻儿的惨状，在我手里也未必能找到合适的传人，愿能唐公子能将此书发扬下去吧。”见石大平诚意真挚，且对书隐有痛恶，唐颖谢过收下。

到了午夜时分，唐颖从船内走出来，坐在舱门上吊着的灯笼之下，细细翻阅起了石大平所送秘笈。

从序录中得知这百草洗髓诀由一位唐朝宫廷御医归隐后所创。此诀并不是一本纯粹的内功心法，也不是炼药方子，而是以药草为主，内力为辅，使药力化入体内五脏六腑的练体法门，共有四段。依此诀习练，并不能直接提高功力，但常年借诸多药草之力易筋锻骨，增强脏腑机能，远胜服食奇珍异果之效。

唐颖一页一页翻看，见第一段写着当归、丁香、川贝等三十多种药名。这些都是他曾经经常听到过的药草，还注释了用量，以及如何化去药力的调息气法门。往后不断翻阅，所需草药种类越少，但均是效力强劲的药种，且用量多的吓人，运功之法更是繁复。看到第三段时，见药方旁注释着：点章门、闭风府，促心脉、截肾气等字样，册子后面几页中又都是注释的各种封穴截脉手法。原来此诀练到后来，所服药草药性过猛，要封住部分穴道，以免药力胡乱侵蚀到别的脏器，免去药力在体内不受控制的危难。

三年前，唐颖为了更好的掌握内力，钻研轻身法门，曾在小镇书摊上买来一本“子午针灸经”，一直随身带着，一得空便拿出来看，如今对周身要穴和经络颇为熟悉。在这本书中注解也很是详细，所述血脉之论并不难理解。据说石大平尚未把第二段练全便有这般奇效，若是练全了究竟是如何，唐颖想着生出一阵兴奋。

清晨时分，货船已进入汉阳城西码头。远远见来往商船在码头排有里远，岸上马车小贩在路旁摊开，长长伸去不见头。唐颖所乘商船要在这里卸掉货物。昨夜因被金沙寨的人扰乱，几名船夫都受了不少惊吓，唐颖多给了船主十两银子上了岸。石大平行身上带伤，走路不稳，二人上岸后便雇了一辆马车入城。

马车进入城内，唐颖掀开布帘，见街旁店铺小摊叫卖声不绝，显出一片兴隆之景，路人穿戴也颇有讲究，比他最熟悉的巴陵县更为繁荣，一路观赏起来。

马车辗转进入一条旁街，唐颖瞥眼间见到不远处店铺前吊挂着一张木牌，上面写着“药”字。他让车夫把马车停下，下车走进那家药店，出来时手里拎着一堆用油纸包裹起来的药草。

这些都是练百草洗髓诀第一段和第二段心法所需的药草。唐颖不仅是想用来自己练，练此诀能促进伤势恢复，对石大平恢复伤势大有益处。

在穿过了两条小街，唐颖二人找到一家清净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住了下来。晚上，唐颖叫店伙计上了一桌饭菜到石大平房里，二人一起坐下来吃饭。

二人吃得几口，唐颖开口道：“石先生，不知这金沙水寨是位于何处？”

石大平一脸疑惑道：“顺江而上一日，在一个叫风渊坡的半山岗上。不知唐公子为何问及此？”

唐颖笑道：“那宋天豹昨夜搅醒了我的美梦，害的我到现在都郁郁无趣。在下又岂可让他睡得安稳。待到先生伤势好转，能否为我引路呢？”

石大平明了话中之意，看了看唐颖良久，又淡笑道：“唐公子既有所托，义不容辞。”

早在石大平要赠送百草洗髓诀时便看出，等石大平伤势好转迟早会前去报仇。但以石大平的武功火候，难以打败宋天豹，且金沙寨还有众多水匪喽啰。唐颖既受他恩惠，不忍看他以卵击石，也算是做一件善举，为这一带百姓讨几日安闲，决定管上这事。

吃过晚饭，回到自己客房，唐颖依着书中用法把买来的那些药草浸在温水中，等到变得柔软放入口中咀嚼，盘坐在木床上。过了盏茶之久，腹中盘绕着一股热气，但并不足以在体内调运。想到可能是自己所练内力奇特的缘故，这些药量对他并无多大功效。他将剩下的药草一股脑全部塞进嘴里咀嚼吞咽下去，这次服下的药量近书中所记的四倍，不久唐颖便感到腹中热气陡盛，赶忙依着口诀把这股热气在五脏血脉中运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热气渐淡，先是京门、胆中、命宫等几处穴位跳动，后感到曲池、肩井、昆仑等人体四肢要穴生出了微微麻感。唐颖心下一喜，知道是书中所阐述的第一段练完的征兆。又过了刻钟久，麻感渐消，四肢变得比以前更加轻灵不少。

唐颖也想到自身内力奇特，兴许练此诀比别人快过不少，但怎么也想不到这第一段心法这般容易练成，因为石大平说过他是练了近八年之久才练完。

书中言道：药力为主，内力为辅，内力高者极易被药力所引，致血液沸腾，走火入魔。但是唐颖这般有着可凝结灌化于全身诸穴的至纯真气却是例外，药力经全身穴道所容导入脏腑，非但对身体起不了害，反而更被吸收殆尽。而石大平一身武功都在几路外功上，内功上的修为有限，虽不致走火入魔，但进展也甚为缓慢。

本想趁热接着练第二段，但第二段所写的药材都给了石大平，这时隐隐听得外面戌时的打更声，药铺怕是早已关门了，便放弃了这个想法，拿起药诀钻研起了第三段后面注释的那些点穴截脉法门。

这本药诀既是出自名家医师之手，点穴之道自然独到精妙，就连唐颖练大成掌内力时存有的疑问，在书中皆可找到述明。以唐颖前世所知医学常识为本，前后反复细阅三遍，觉得书中人体每一处要穴与脏腑细微变化的运用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令他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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