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徒弟难养(十九)

49.徒弟难养(十九)

金乌下行,月上中天。秘境中的夜色,美得似幻似真。深蓝色的天空上繁星点点,明月闪耀着珍珠一般的色彩。以斑驳星河为线,夜空中半边天空皎白明亮,另外一边夜色深沉,犹如一块美丽的织锦。

夜风穿过树梢,带起不知名的草木花香。兽类鸟类低声呓语,平和安详得似人间的夜晚。

在这片看起来平和的表象之下,无数金丹和元婴修士们潜行不息。沉睡中的兽类被打扰,变得狂暴起来。

云蔚走在前,何必在他身后,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走着。他们从齐膝的灌木丛中走过,一路辨认着灵草。

“曾有散修提起,秘境中有一种灵草,如人间的昙花。只在月夜绽放。花色鹅黄,清香怡人。能清新凝神。”何必跟在云蔚身后,脚步轻盈,若有所思:“你是在找那些花?”

云蔚轻轻扶住一根树枝,侧身让何必走过,一手指了指前方不远。

山地边沿,小溪流水潺潺,倒映着皎皎月色,一溪流光。

“不是花,是一种东西。”云蔚伸出手,摊开向上,笑吟吟看着何必:“师父相信我吗?愿意跟我走么?”

何必抬头看着云蔚,对方手掌宽大,指尖掌心都有一层薄茧。和自己一样。何必右手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皱起眉头:“我自会跟着你,看顾你,牵手……就不必了。”

有些小女儿态。

何必内心道,耳尖有些发红。云蔚也不勉强,笑了一声,收回手去。

“那好,师父可得跟紧我了!这算是……徒儿野性的直觉。”

说罢,云蔚抬脚下水,裤腿上干涸的血渍被溪水侵染,渐渐化开来,顺着溪水消失。只在衣料上留下些许印记。何必走快几步,迈步下水。

溪水沿着林间山地蜿蜒,不断有其他水流汇入。渐渐地,溪水变成小河,越来越宽。水流深度也从没过脚踝,再到没过膝盖。

水中有被惊醒的小鱼小虾,因着两人走动带起的石子下,小小的螃蟹灵敏地抱住水中的荇菜,吐着泡泡无声抱怨这对扰人清梦的师徒。

何必见着这一切,内心说不出的感觉。这平常又安逸的一切,让他有种生在人间的错觉。

他其实……一直仰慕着人间的生活。

幼小之时,方端抱着云蔚去过逍遥派山下的小镇。那是人类和修士混居之地。既有修真者,也有一般凡人。

看着人间的夫妻带着自己孩童在集市上兜售采来的山间草果,何必第一次吃到水灵灵的山葡萄。紫红的颜色,酸甜的口味,在人类幼童艳羡的目光中,小何必口中的酸流入心底。

人间小孩羡慕他有灵石银钱,他羡慕对方有双亲关爱。

何必还记得自己懵懂之时曾问过方端,问对方是不是自己的母亲。高个子师兄呛咳得满脸通红,最后只能将他抱在怀里唱着走调的歌曲哄他入睡。

而小镇一游之后,何必更是爱上了凡人喜欢的那些普通菜果。疼爱他的方端从花百放门下弟子那换来改良后的黄瓜幼苗,葡萄嫩枝,帮他架起架子,种养起瓜菜来。

何必顺水而下,脑中思绪万千,末了,他抬起头来,看着走在字身前的云蔚。

突然出现的云蔚,不同一般的云蔚,执着看着自己的云蔚,让何必难以割舍。可他不得不割舍。

雪貂血是何必特地为范长子寻的,虽是雪白皮毛的灵兽血,却是蕴含浓厚的火灵气,极其适合金属性的范长子淬炼。但……前两世范长子都止步于元婴七层,这辈子多得雪貂血,也不见得有奇效。

何必轻笑了一声,面上带了几分讥诮。他才笑完,云蔚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冲着他伸出手:“师父,这里还是牵着徒儿吧。”

何必微微抬头,小河已走到尽头,河水没过腰间,前方不远是一处小弯道,弯道那端,隐隐可见大片的湖水,一眼望不到尽头。

“可是要潜水?”何必问道,云蔚点头。

“我可以——”

“师父说过,愿意随我而行。”云蔚执着地伸着手:“我们不用避水术,我感觉到,有东西在湖中深处。水流会告诉我,避水之后,或许我便难以感知了。”

何必拧了下眉,抬手握住云蔚:“走。”

云蔚手掌微微弯曲,不轻不重握紧何必:“水中便是师父的世界,放心吧。”

“嗯。”

两人继续涉水,此时,月上中天,月色从夜空中落下,隐约成团装的物体细如黄豆,晃悠着飘落。落在林间叶脉上,绿叶展开来,将小小的一点吸纳进去。

月色流浆落在林中,灵兽们后足点地,站在空旷处,或张口等待,或前爪掬起,只等那小小的流光落入口中爪上,渗入体内。

高耸的山崖上,一个身着羽衣似人非人的身影抖了一下,张口吞下几团流光,手臂和身后蓝绿相间的羽毛更加亮丽。他微微一动,身上被毛缓缓散去,化作一个后背上满是斑驳疤痕的人类。

人类微微转头,若云蔚与何必在,定能认出这是夏无月。

回复人身,夏无月穿上衣物,批上能掩住后背的大氅,盘腿坐在悬崖边,任由风从崖下向上,吹得他似要飘忽起来。

“难得一见的帝流浆,也不知秘境中,藏了多少大妖。”夏无月一手托腮,一手环在胸前。他目光如炬,占据的位置又高,从上往下俯视,能看到崖下林间山地中,有不少的异兽。

他瞳孔隐带翡翠色,一目可望千里。借着皎洁的月光,夏无月看到远处一汪湖水。隐约中,有两个似是人形的正潜水而下。

月光撒落在湖面,风过无痕,却带起波纹无数。只一晃眼,夏无月又什么都没看到了。

他“咦”了一声,一跃而起,右手一挥,踩上一支羽剑,御风向着湖泊飞去。

方才那一眼,他似乎是看到了那个蠢剑修,还有他那个奇怪的徒弟。夏无月御剑飞行,速度极快,一边飞行,他一边回想鸟童子的说法。

鸟童子当日被云蔚吓得现出原形,好些时日才又变作人身。随说那种小鸟本就胆子不大,也不至于被吓成那样。夏无月揪着小胖鸟连哄带吓,最终从小东西含糊的说法中揣摩出些许非同寻常的信息。

小胖鸟说,第一眼见云蔚,觉得他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似乎很好吃。但到最后,却是被对方气势压制,逼出了原身。

回想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甚至没忍住拉在自己掌心的胖鸟,夏无月黑了脸。

禽类对麟族互为食谱,大蛇吃幼鸟,成鸟啄食幼蛇。夏无月百思之中,想过云蔚可能混了麟族血统。

飞至湖面上,夏无月盯着幽深的湖水纠结起来。空气中隐约的味道让他断定,方才潜水的必然是那对师徒。

但……鸟是不喜欢下水的!尤其是陆生鸟类,纵使混了人族血统,夏无月还是不喜欢潜水。

想起变异冰灵根,擅长用水的何必,夏无月哼了一声,转头落在湖边,掐起法诀,就地打坐起来。

这湖泊总有尽头,他不信那蛇一样的两人,就此扎根湖底不出来。

水下,云蔚一马当先,向前游动着。他在水中身子柔软有力,腿部摆水顺畅自然。甚至比一些游鱼还快。

何必在他身边,只用些许真气浮在身体表层,隔开湖水。看云蔚牵着自己向着深邃幽暗的湖底游动,何必心中升起一个古怪想法。

徒弟……莫非是水蛇混血?所以在水中如鱼得水!

云蔚不知何必心中所想,腿部摆水速度更快,整个人电光一般向下潜去。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衣服产生了些许下潜阻力。

何必只觉手上一松,是云蔚松开了手,他心中一空,刚一摆手,便见云蔚极快地脱掉上衣,手往腰上一摸,似乎要解腰带。

何必想到此,忍不住有些窘迫,却见云蔚回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摸腰的手,伸手再来拉何必。

何必抬手握着光着上半身的云蔚,两人继续下潜。被脱掉的上衣缓缓上浮,最终浮上水面。

夏无月盘膝打坐,吐息渐弱,隐约中,他存在的气息越来越弱,逐渐和身周的花草树木融为一体,已至赶到湖边的其他人等纵是境界相当,也没发觉他在一边冷眼旁观。

云蔚与何必不知下潜了多久,湖水已变得冰凉,亦不再看到鱼虾,除了幽深的黑暗之外,水下的世界一片寂静。

何必鬼使神差一般,抬头看了一眼,从水下望向天空,只能看到扭曲斑驳的点点光亮,无边的寂寞渗入骨髓来,除了手中握着的那点温度,冰灵根熟悉的何必不由抖了一下。

冷。说不出来,深入灵魂的冷。

何必扭头看向云蔚,似是没有终点的下潜终于慢了下来。何必刚要开口,云蔚在水中缓缓站直身子,双足向下,牵着何必缓缓下沉。

柔软的泥沼即使隔着一层水,依旧让何必觉得有些粘腻难受。莫名的,他想起当初在巽离秘境中见到的那个软体怪……

云蔚在水中似乎说了什么,嘴边冒出一串气泡,紧接着,寂静的湖底突然一掀,湖底世界天翻地覆起来!

黑色淤泥中,一条莹白如玉的白色条状物猛然翻出,搅动淤泥翻滚,水底混乱。

何必一惊,心下大骇!这白色条状物出现之前,他竟然一点都没感受到!迷乱视线的淤泥中,闪着莹莹光泽的白色物体一抖,极度的深寒之气迸射开来,湖水从深处,开始结冰,逐渐向上蔓延开来,同时,剧烈的灵气冲天而出,引得无数人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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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修仙[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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