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初入开封

二十八、初入开封

荆南北上中原的纳贡使节队伍,虽然由于正使李紫木的懒散,走走停停,脚程不快,但从江陵城至开封府的路程毕竟不远,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李紫木领着荆南使节团出了襄州城,一路过了唐州,再渡汝水、颍水,这一日,便到了开封城下。

开封府,简称汴。汴梁,乃是其在元明时代的称呼。开封位于大河之南,汴水、蔡水、五丈河的交汇之地。开封乃古之名城,自春秋以后多有沿革,但至唐末时,日趋废弛。又遇朱温篡唐称帝,在开封府建立后梁政权,开封自此才不断扩大管辖范围,日趋繁盛。

此时的开封府,历经唐亡以后的后梁、后唐、后晋、后汉、至今日的后周五代政权,作为中原正朔几朝国都,与南唐金陵城比起来,少了几分繁华鼎盛,歌舞升平,但更多得却是凝重肃穆,金戈肃杀。

荆南纳贡使节到了开封城外,自有后周鸿胪寺和客省有关官员相迎。

自古使节出使外国,若是两国敌对,这使节必是要遭受一番敌国留难,甚至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所以对这使节的个人素质要求很高。除了要有犀利的应变口才之外,使节还要有广博的学识,精深的武技。广博的学识是来应对对方君臣的文学发难,而精深的武艺,则是自然是要应付对方的武力挑衅。

同时,你还要长得帅,有风度。相貌堂堂,能给人第一好感,还能显示一国的威严;仪表不凡,则体现了使节的文化修养。总的来说,使节个人代表的是身后的国家,长的帅,很重要。

李紫木毕竟是第一次干这一勾当,他也不知道自己长得帅不帅,有没有风度,想起史书中记载的那些使节先贤的旧事,唇枪舌剑,血溅七步,不禁心中惴惴,但是面上却仍是强作平静,不见丝毫的情绪波动。

幸好,荆南使节这次是纳金献宝,上贡来的,后周的接待官员自然不会明着出言刁难,皆都是笑脸相迎,招待的还算热情周到。

城门洞里,两方人相遇,一后周官员上前拱手一礼,说道:“本官大周鸿胪卿张匡,奉大周皇帝旨,在此迎候南平使节。”

李紫木上前一步,还礼道:“在下荆南使节正使李紫木,奉南平王令率众赴开封,向大周皇帝纳贡。”

张匡心里疑惑,奇怪这以往的荆南使节的正使怎么换了人,但是面上却并不表露,笑着把旁边一位后周官员向李紫木介绍道:“李大人,这位是客省主客郎中曹继颙曹大人。”

李紫木与那曹继颙见礼客套,又由其领着与其他出迎的后周属官相见。

李紫木初次担任使节,又是第一次出使后周,与后周官员自然是没有一个认识的,被曹继颙介绍完几位属官,便冷了言语。

但身为荆南副使的陆扶,以前却是往还开封府多次,对这些鸿胪寺客省的官员自是十分熟悉。此时,他在一众后周官员里穿梭,和这位客套几句,和那位打个哈哈,轻车熟路,如鱼得水,好像他才是这出使荆南的正使。后周的诸位官员往日受他打点的不在少数,此时竟都围着他打转儿。

同为副使的王昭济和孙仁楷也各自扯了或熟识或不熟的人,故作亲热。

三位副使谈笑风生,倒是把李紫木这个正使给晾在了一边。

鸿胪卿张匡把荆南几位使臣之间的龌龊看在心里,心中鄙夷小国寡民,竟派出这么些人出使。他乐得看这些笑话,脸上却是带笑,又过来对李紫木说道:“李大人,你们荆南果然是人才济济,此次出使我朝,竟然同是有四位使臣,真是开了自有出使记载以来之奇呀。”他这是在讽刺荆南无人才,什么歪瓜裂枣的都能作为使节,出使他国。

李紫木知他是在出言讥讽,却是一副恍如不知的模样,轻笑一声,说道:“张大人谬赞了。荆南之地,虽然国小地狭,但却是钟鸣鼎秀,人杰地灵,一时才俊无数。这俊杰多了,荆南的职司却是有限,人才便不得尽用。所以,如我们几位这般才具的,便都被调拨了来,做了这出使他国的使臣。”

他这话说得还算客气得体,对张匡的话也是连消带打。

那张匡却不是什么胸怀开阔之人,吃不了亏。他冷哼一声,又说道:“李大人言过其辞了吧?荆南人才如此之胜,难免相轻。只是不知此次出使我朝的正使,是哪一位。”

他这话问的却有些无礼。方才他还和作为正使的李紫木接洽过,这会儿却又做如此一问,显然是见荆南诸使各怀鬼胎并不同心,拿这话来掉李紫木的脸面。

李紫木一笑。他这一笑却是要掩饰自己的无奈与尴尬。试想一下,若是自己正在独自面对一个强大的阵营,自己阵营里的人不出手相帮也就罢了,甚者还与自己离心离德,遇到这种情形,无论是谁,想必总是会有一种无力感的,心中无奈。

李紫木身旁护卫的李勇见张匡说的无礼,心中义愤,就要上前,却被旁边的李信一把拉住。

陆扶与王昭济和孙仁楷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却都是莫不出声,只作壁上观。那陆扶心里隐隐还有些得意,想看李紫木的笑话。

“张大人,荆南贵使远道而来,想必早就乏了,咱们这就送诸位贵使去驿站,也好让诸位贵使洗去风尘,稍作歇息。”打圆场的却是那位客省主客郎中曹继颙。

总算有一个明白人,李紫木心里一阵长叹,嘴上却说道:“曹大人说的正是。我等从荆南远道而来,一路奔波,早已是人困马乏。还希望张大人尽快给我等安置一个住处。”

一旁的陆扶听他这话,心里嗤笑,暗骂,这一路穿州过府,你是走走停停,喝茶赏景,从不耽误,还说什么人困马乏,真是不知所谓。

张匡见李紫木言语,却以为他是在服软,又以为自己在言语上压过了他,在众同僚与荆南诸人面前,彰显了大周的上国威风,心中得意。自觉得应该见好就收,要不为己甚么,于是便接口说道:“不错不错,是我疏忽,是我疏忽。都怪我,一心同李大人攀谈,竟忘了正事。李大人,几位贵使,天色不早,几位大人快请进城,快请进城。”

开封府,驿站。

时值酉时,天色已晚。

驿站里,荆南使节安置已毕,后周官员们甩了几句官面上的言语,又客套几句,便都离去。他们离开后,荆南诸人便各自休息。

荆南正使房间,李氏三兄弟和聂小倩都在。几人早已洗漱完毕,聂小倩也换回了女装。

“李大哥,这些后周的官员真是欺人太甚!”李勇早就是心中不满,此时便忍不住出言怨愤,说道:“那个姓张什么东西,还以为在言语上压过了李大哥,自以为是,什么东西。李大哥,刚才你就不该对他客气。”

“二哥,前几天你不是还告诉我遇事要冷静,要讲求策略么?我想,李大哥对他们客气,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李诚说道。

他哪里是有什么道理,只不过是怕得罪人,惹来一身麻烦罢了。李紫木摇头一笑,也不否认,心中道的却是,我本来就没有与人斗嘴争强的习惯。

“后周势大,后周的这些个官员们气焰嚣张,也就没什么好埋怨的。”李信嘴里说是无可埋怨,但看脸上神情,其义愤却如李勇无异。只听他又道:“谁让咋们荆南地狭国贫,又没有精兵强将,就算是一般百姓,遭人折辱,也不能把别人怎样。何况李兄身为出使使团正使,代表的是我荆南,一言一行都关系着我荆南的安危,能够面临刁难从容应对,已是难能可贵,要不,还能怎样?”

“不错。”李勇闻言说道:“李大哥所作所为,比那些只为私利,不顾家国体面,卑膝事人的家伙们强的多了。”

李紫木听着他两兄弟这一番话,思绪却飘到别处。只觉得这两人有点像后世论坛上的愤青,读了点书,一腔热血,年轻气盛,却是爱国。只是古人对于诸侯割据,各建其国是习以为常。李氏兄弟所爱的这个“国”,指的却是荆南,境界实在是有显狭隘。

其实,军阀割据,苦的还不是只有黎庶,所谓国家,从来都只有一个。国家就如一个大的家族,而历代诸侯所谓的国,只不过是兄弟成仇,分家别居罢了。只不过谁都想做家长,相互攻讦,消耗的却整个家族无论嫡庶积累几世的财富。

兄弟相残,亲者痛,仇者快,乃是千古惨事,莫大的悲剧。但是,前人不痛,后人不哀,让这悲剧代代上演,演完之后还沾沾自喜,传于史书,自以为文治武功,百般夸耀,喋喋不休。

痛呼?痛哉!

其实这些,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

李紫木就要开口说话,却听房门“啄啄”作响,却是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孙仁楷。他看了众人一眼,朝李紫木一礼,说道:“李大人,在下欲往开封城中拜望旧识,特来和李大人知会一声。”

李紫木自然是知道他要去会什么旧识,也不点破,说道:“孙大人有旧识要会,自去就是,无须向在下知会。”

孙仁楷应了声是,客套几句,便匆匆离去。

孙仁楷的到来,让李紫木又一次陷于沉思。如果说李氏兄弟对“国”的忠与义是狭隘的,那么孙仁楷背后的人,看透天下大势,身在荆南,心向中原,他们先家后国,其所作所为又该做如何评说呢?人说五代无耻,背主弃义只做平常。这样看来,李氏兄弟这狭隘的忠义,却还是显得可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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