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我偏就要上他的女人
这小子仗着有曾曾撑腰,在金大商都里兴风作浪,连他的女人白洁都敢动歪念头。尽管他对这个白秘书并没有太多的兴趣,最多是无聊时陪着解解闷,打发打发日理金大商都万机的苦痛时光,但那小子也不能如此张狂啊,这不摆明是跟他童磊过不去吗。先是天天跟他的梦中老婆曾曾朝夕相处,情如贴身跟班;然后再跟白秘书不干不净地黏糊着,知道的是他童磊早就伺机甩白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没干过那头上飘绿毛的小子,这不屈得慌吗?本来,他想趁着曾曾出差这几天,好好算计一下这小子,没想到这家伙右手能使唤美工刀,左手也能刻版,童磊前腿刚进企划部,他后脚就能跟到曾部长的办公桌旁。中午吃白秘书亲自订来的二十元的带炸鸡腿的盒饭时,童磊就寻思,假如他前腿刚溜到曾部长的办公桌旁,在她的茶杯里撒进蒙汗药,那小子后脚就能把他给踹到附近的派出所去,那小子可不止一次在金大商都里吹,说那片警是他一拜的兄弟。
所以,童总经理在失去曾部长四天又一个上午的时候,琢磨到最后,总算是悟出来了:原来一直以来频频在暗地里给他使绊子,让他诡计总是无法得逞的坏种就是雷鸣这小子。如今,狐狸身后的老虎皮暂时拿去干洗了,看他再怎么在他面前狐假虎威,有种他去找他的曾部长啊,有本事他把他的干姐姐从昆明给拽回来啊,否则难受的可就是他了,谁叫他那么缺德的,上班来的时候,他老妈没教会他“成人之美”四个字吗。
童磊想到最后,一阵舒心地喘息。他决定了,临时任命企划部的美工雷鸣去防损部增援,任命即刻生效,至曾部长回来销假之时结束。
据秘书室白秘书的小道传播,防损部长也是雷鸣的一拜,同时也是某董事的外甥,公子哥看起来纨绔跋扈,实在不具备防损部门职员所应有的基本素质。据说,这只是个跳板,是某董事在退役离任奔火葬场之前为他的外甥搭桥架路,至于准备将外甥跳到哪个部门去腐败,暂时还没有定论,但显然是小人之心的白秘书还是在童总经理面前失宠后,无比阴毒地在私下散布此公子有可能是金大商都下任总经理的人选。
雷鸣给曾曾打手机的时候,她正在总台订机票,雷鸣还以为是姐姐要回家了,赶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诉童磊对他的迫害,咬牙切齿地让姐姐回来给他报仇。没料到,曾曾在电话里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暂时先不回去——”
雷鸣险些从防损部的窗户里蹦出去,好不容易收住脚,赶紧问姐姐不回来那去哪儿。曾曾笑,说去北京,然后解释说她要去跟几家影视公司接触一下。雷鸣这才遮遮掩掩地说:“姐姐的真实身份,我都从网上瞅见了……”
曾曾呵呵笑,说那又怎样,不还是我吗。雷鸣说那可不一样,然后一大喘气,说至少在童总经理那里不一样。曾曾这时就不笑了,说你暂时忍一忍吧,他现在在气头上,把你打进防损部都算是手下留情的了,我还以为他要把你给派到保洁部……话还没说完,雷鸣就开始问候童磊的姥姥,末了可能觉得还不过瘾,又加上他的曾姥姥。
曾曾在电话里以一种老姐的口气教训他,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平日里对他那么不尊重,换作是我也忍不下这口气啊,所以我说他还是挺手下留情的,你有空多去参加一些同学聚会,看看过去的女同桌嫁人了吗,要是没有你就赶紧加油,听姐姐的话,别再去招惹白秘书了,那是童磊的人……
雷鸣这个气啊,对着话筒放大嗓门嚷嚷道:“哎!我就跟他童磊没完了!哎!我偏就要上他的女人!怎么样?不信?老姐,我保证等你回来时,他童磊就站在金大商都的大门口给你拉门,做门童!”
那天,白秘书在童总经理的办公室发挥了很久,估计连她在小学时学的词汇都搜肠刮肚想起来了,各种修辞用法也运用得淋漓尽致,以至于把本来就郁闷不已的童总经理刺激得当场手脚哆嗦,口吐白沫。据说,四个保安架着他往别克车里塞时,他连发动机的钥匙孔都找不到了。
北京一直都是曾曾向往的城市。
直到两岁半时,曾曾还住在北京,在和平里,父母单位宿舍楼里,幼时的记忆都是胡同里的故事,从小一口地道的京片儿,会用“丫”来骂人。后来,不知怎么,跟着父母工作调动,糊里糊涂地来到了河北邯郸,恰是童真绚烂的时候,又赶上了唐山大地震,于是儿时的记忆里又多了住防震棚的刺激经历。直到现在,曾曾都会时不时地重复着一些儿时的梦境:在防震棚里好奇地看着大人们脸上紧张不安的表情,趁他们不注意,一不留神就跟着姐妹们跑出去玩,害得大人们跟打狼似的四处号叫,以为她们真的被野狼给叼走了。最惨痛的一次经历莫过于临离开邯郸的时候,跟小伙伴们追逐玩耍,一头撞在门框上,额头被撞出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被父亲的同事抱着狂奔到医院,小脚姥姥跟在后面又哭又叫,据说当时流掉了身体内三分之一的血液,以至于现在动不动就贫血,脸色苍白如纸。
来到江苏的时候,曾曾已经到了该入学的年龄,但是这个城市的方言却是她从小都抵触的,直到现在,她还是只能说一口并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既不会说家乡话,也不会说这里的方言。在她的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块是留给北京的,曾经属于她,她灵魂深处赖以寄托的一个城市。
十四岁时,跟着团市委的夏令营来到了北京,临上火车前,母亲还特地在她的旅行背包里塞进一封写给北京同事的信,千叮咛万嘱咐,说要是迷路了,找不到老师同学了,就去找信上的叔叔阿姨。好在那次她并没有与众人走失,但她总觉得自己还是迷失了一些东西,有种错过的感觉,她和她热爱向往的城市在背道而驰,一个向北,一个往南。
成人后的曾曾无数次地来到北京,或是出差,或是旅游,甚至有几次是为了回家而四处看房子,准备在这里扎根落户了。平日里跟朋友聊天时,对北京的房地产的信息是信手拈来,难怪有人奚落她道:“要是混不下去了,赶紧上北京去做售楼小姐吧!”一席话说得曾曾眉开眼笑,那可是,一个人有空时多琢磨点事情,弄不好最后还能当一个临时饭碗用呢。
书市临近尾声的时候,王编辑问曾曾下一步怎么打算的。她略一沉吟,然后答道:“随缘吧!”王编辑喜得两只小眼都成一条缝了,说到底是高兴啊,话到嘴边留一半,谁要是真正能琢磨透你的心思,那才叫本事呢。曾曾笑,不置可否道:“其实我哪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神秘?我只不过是在做我自己,可是你们总是认为我是在刻意掩饰什么,我可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过去的十年我可能比你们还循规蹈矩,小心翼翼地生活,期望生命平淡的结束,而现在呢,我的初衷仍旧没有改变,只不过呢,想在心已成灰之前再憧憬点什么。”
王编辑就说:“那就跟我们一起回北京吧!”
曾曾对他话中这个“回”字特别感兴趣,幼时,北京曾是她的家,可是现在那个城市对于她而言,已经是一个遥远的异乡。对于王编辑这些长期工作在北京的外地人来说,那可能会是一个家,可是对于现在的她,北京已经是一个搞不清楚究竟是出生地,还是叶落归根之地的城市了。
订机票的时候,曾曾刻意跟王编辑他们错过航班时刻,他们早上飞,她就中午飞。到北京国际机场的时候,谁都没有打招呼,坐着机场大巴就直奔酒店。曾曾一贯生活朴素,在金大商都做白领那会儿,就没在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手指上挂过什么金银饰品,进了金大商都穿黑色制服,出了金大商都就换休闲装,翻来覆去就那几个中档牌子:真维斯、佐丹奴、班尼路,搞得跟学生阶层的消费群一个档次,引得童磊有事没事就逮着她那身学生打扮一阵奚落。
这次去昆明做著名的网络作家“高兴”,她还是白色休闲毛衣、亚麻色休闲裤、同样浅色的休闲鞋,就连头上戴的休闲帽都是白色的,还都是一个牌子的,甚至连钱包、手上拉着的旅行箱包都印着“佐丹奴”的标志,知道的是此女懒于逛街多走几家店铺挑选服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佐丹奴”的活广告呢。
下了机场大巴,改坐出租车的时候,唾沫飞扬的的哥一个劲地给她介绍华侨饭店一类的五星级酒店,都被她干脆地一口拒绝了,直截了当地说自己还是个学生,见对方有些怀疑地从内视镜里打量自己,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在校自费研究生!”刻意将“自费”二字加重语调,这才博来了的哥一片同情,二话没说就将她拉到位于菜市口的一家三星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