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景韶两手紧抱着在方才失去气息的妻子,不愿放开她。
韩氏抹了抹泪,劝着已两日不吃不喝,一直守在媳妇身边的儿子,「韶儿,你别这样,让水淳安息吧。」
前头那几任妻子离世时,她没见儿子这般伤心,这回水淳走了,儿子几乎痛断肝肠。
她原还以为水淳八字硬,不会再被儿子所克,哪里知道她也逃不了同样的下场。
她忍不住后悔把水淳娶进门,要是水淳没有嫁进来,她就不会这么早死,儿子也不会这般伤心欲绝。
景韶一言不发,只是抱着妻子不肯放手。他无法明白那天雨夜里,她究竟为何会跑去荷花池投池自尽。
成亲这段时间,他明明宠着她疼着她,她为何要寻短?
他究竟哪里做得不好?!
自那夜从荷花池救回她之后,无论他如何呼唤她、求着她,她都不愿再睁开眼看他一眼……
简霜霜瞟了景韶一眼,扶着老太太,沉痛劝道:「娘,不如先让二伯静一静吧,您这两天也忧心得睡不好,我先扶您回房里歇一歇,否则再这样下去,累出病来可怎么好。」
韩氏长叹一声,点点头让简霜霜扶她回去。
景昌也扶住她另一只手跟着离开。
霍翠鸾望着了无知觉的汤水淳,面露哀戚之色,她很喜欢这个二嫂,却没有想到她竟会同先前那四个嫂子一样如此短寿。
二嫂一死,二伯克妻的传言恐怕再也无法洗清,就连她也不得不怀疑,二嫂的死是被他所克。
否则好端端的,二嫂怎么会在下大雨的半夜里不睡觉,反而跑去投池自尽呢?
她瞧二伯这段时日分明待二嫂极好,处处护着她,就连她见了都有些羡慕,她实在想不出二嫂有寻死的理由。
景惟上前劝了几句,「二哥,二嫂已走,你也别太伤心,好好保重身子,省得二嫂在天之灵担心。」
见兄长没有回应,也不好再劝下去,他摇头携着妻子一块离开。
蕾蕾、雪荷、雪燕几个丫鬟默默在一旁垂泪,周堂飞和严庆头一次见到主子这般,也没敢上前去劝。
景韶抱着妻子逐渐失去温度的身子,觉得自己的胸□好痛,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疼痛,就像整个身子被劈成两半。
他将她的脸紧紧按在胸膛,两只手牢牢的搂抱着她的身子,喃喃在她耳畔低语,「为什么要丢下我……」
「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被你活活闷死了!」细如蚊蚋的嗓音闷闷的响起,但离得较远的周堂飞等人都没有听见。
抱着她的景韶隐约听见胸口处传来的微弱声音,他以为那是自个儿的幻觉,怔了怔,仍没有松开怀中的妻子。
「你是想谋杀我吗?」汤水淳费了一些力气,才艰难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这家伙把她的脸紧紧的按在他胸口,害她差点窒息,而且这副身子八成很久没吃没喝,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
景韶震惊地看着陡然睁开眼的她,不敢置信地抬起手,颤抖着抚摸她的脸庞,「水淳?!」连呼唤她名字的嗓音也在微微发抖,唯恐这一切全是他的错觉。
她虚弱的朝他挤出一抹微笑,「放心,我没死,不是诈尸。」
蕾蕾他们几人瞧见汤水淳会笑会说话,先是一愕,接着便惊喜地喊叫起来,「二太太没死、二太太没死!」
听他们几人这么一嚷嚷,景韶这才敢相信眼前所见之事,他双臂小心翼翼的圈抱着她,深怕太大力便会伤着她。
周堂飞惊讶的看着死而复生的她,楞了楞,连忙吩咐一个丫鬟再去把大夫叫回来。
大夫们走得不远,很快回来,见原来已没了气息的人竟然又活过来,啧啧称奇,几个大夫围着她又是探脉,又是翻看眼皮、舌头等,折腾半晌,惊讶道:「二太太已没事,只是溺水又两天未进食,身子虚弱,好生调养几日即可。」
韩氏也接到消息赶过来,欣喜的两手合十,向着外头蔚蓝的苍天迭声道谢。「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霍翠鸾夫妇赶来时瞧见汤水淳醒着,也满脸喜色,简霜霜也笑着,只是眼神藏着一抹惊怒,无法置信原本已死的人竟又活过来。
【第九章】
吃了粥、喝了药,折腾一阵后,汤水淳遣走那些丫鬟婆子,终于能和景韶安静的说说话。
看着他眼里布满血丝,脸庞僬悴,她很心疼地抬手摸着他的脸,不等他问,她便开口道:「我那晚可没有想要寻短。」然而这次却意外让她见到父亲和妹妹一面,她当时有种感觉,只要她踏过那道门,便能回到他们身边,可她终究难以割舍下他,为他放弃了这个机会。
而且她有种预感,回去的机会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
「那你为何一个人在下大雨的夜里去荷花池?」景韶坐在床榻旁不解的问。
「是这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呼唤着我,叫我过去。」她回想起当时的事,比比自己的脑袋。
「你是说有人叫你去?!」他紧蹙眉头。
「没错,那时我整个人就像木偶一样,只能听从脑子里不停响起的那个声音。」当时周遭的情况她都能感知到,那时小朔一直拚命想叫住她,只是她的意识仿佛被谁给控制住,身不由己的听从对方的命令。
她接着不解地问他,「你怎么会及时去荷花池那里把我救起来?」要是那时他没有去荷花池,只怕她真要死透,无法再回来。
「那时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叫我,让我惊醒过来,一醒来,就发觉你不见踪影,我急忙出去找。」景韶说到这儿,脸上有丝迷惑,「我觉得当时似乎有人一直引着我往荷花池那边去,这才发现落水的你。」
是小朔,一定是小朔叫醒他,还一路引着他过去,他一定是在很着急的情况下能力大爆发,才让景韶能微微感应到他。
可惜现在还没到日落时分,她见不到小朔,她想向他道谢,若不是小朔,她就无法再回到景韶的身边。
思及差点就失去她,景韶紧紧握住她的手,「这件事可能同你前阵子常失神的事有关,也许是有人在暗中对你施法。」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这件离奇的事。
想到竟有人想害死她,他面色一寒,眼中透出一抹戾气。
「对我施法?」她一楞,原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这种事,仅凭着施法就能控制一个人的神智,但接着想起自己都能穿越过来,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早早就夭折,只有她才看得到的小小鬼魂呢。
她好奇的问:「那对方是怎么作法的?」
「这事我也不知,不过不管对方藏在何处,我一定会把他给揪出来。」
「对方会作法,你要小心一点,不要也跟我一样着了道。」她关心的叮嘱他,说到这里,她突然思及以前曾听一个家里开设宫庙的朋友提起,施法必须有一个媒介,也就是对方身上之物,例如指甲、血啊,或是头发一类的物品。
头发……对了,前一阵子简霜霜突然跑来她这里,在她房里给她梳头,该不会是那时候,她趁机偷拔了她几根头发?
直接想到简霜霜是因为除了她,她想不出还有谁会做出这种恶毒的事。
对了,还有汤家那对夫妇恐怕也恨她恨得牙痒痒,不过就算她以前在汤家时掉过头发,隔这么久,也早就清理干净了吧。
思来想去,最近这一阵子,只有简霜霜最有可能拿到她的头发。
「我知道,我会小心。」他握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面颊上,感受到从她掌心传来微微的暖意,不再如先前那般冰凉。
她回来了,回到他的身边了!
她再抬起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脸,难得任性的要求他,「相公,是你把我唤回来的,以后我会赖着你一辈子,你要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宠我爱我。」
他郑重颔首答应。「你也要答应,要陪伴我一辈子。」
「嗯。」她微笑的轻点螓首。
「明明看着她死了,她怎么可能又活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回到卧房里,简霜霜面寒如冰,满脸惊疑。
她处心积虑,好不容易才拿到汤水淳的头发,把它交给兄长施法,怎么会在最后关头出了差错?
先前几次都很顺利,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她的心腹婆子想到一件事,迟疑的道:「该不会是……」
见她似是想到什么,简霜霜追问:「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