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绝色佳人
洛阳,与西都长安遥遥相对的东都,自夏朝前期,太康迁都斟寻阝开始,先后成为商、周、东汉、曹魏、西晋等多朝首都。更出了班固的《汉书》、许慎的《说文解字》、陈寿的《三国志》、左思的《三都赋》,另外还有蔡侯纸、地动仪、熹平石经......数不胜数,当真是地灵人杰的好地方。长安地处西陲,多风沙烈日,居民多紧衣劲服,与之不同的是,洛阳风和日暖,这一时期老庄、佛道思想成为时尚,“魏晋风度”也表现在服饰文化中。宽衣博带成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的流行服饰。男子穿衣坦胸露臂,力求轻松、自然、随意的感觉;女子服饰则长裙曳地,大袖翩翩,饰带层层叠叠,宛如仙子经天。更多士人大夫爱好施朱抹粉,香熏浴衣,时至仲春,整个城中便是香风浮动,暖流翩然,让人闻之忘归。
西晋永嘉五年,匈奴贵族汉主刘聪派刘曜等攻破洛阳,杀晋官民3万余人,掳晋怀帝,焚烧洛阳城,洛阳化为灰烬。但是北魏太和十八年,孝文帝迁都洛阳后,大兴土木修缮一新,使这座千年古城翻然一新,时已顾全五十多年,现在朝庭更改,宗庙替换,但是多年的战乱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这坐城市的繁华。巫医乐师,商贾走卒,游人往来,纷错如织,就连到了城外西门二十多里的关道上仍然是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这里有一座茶楼,名曰“逍遥居”,颇有意境,里面菜肴小吃也颇有声名,是以虽然只是一座小小茶馆,却也有两层,一层客堂一层雅居,规模不小。这天天色尚早,日上不到三杆,茶馆中人还没有满,伙计门收拾好一切,准备迎接新的人满为患的一天。
一人眼尖,远远瞧见来了三个骑马的人,这三匹马形相甚奇,相当抢眼:左边那匹自头至尾都是黑毛,四蹄却是白色,那是“乌云盖雪”的名驹;中间那匹却恰恰相反,四蹄是黑色,通体雪白,马谱中称为“墨蹄玉兔”,最右边那匹主体也是雪白,鬃毛、尾巴却是青色,额间也是一块青色,乃是极品的“雪花骢”,这三匹马,龙背鸟颈、骨挺筋健,无论哪一种都堪称极品,关外也甚少遇到,中土尤为罕见,三匹同出,更闻所未闻了。那掌柜,伙计还有茶客们都开了眼,不由得“啧啧”称奇。
待他们行的近了,众人不由的眼前一亮,原来那左右两匹马上坐着两个公子哥儿,右边雪花骢上那少年金丝边儿银色长衫,头上白玉束发,碧绦挽头,目似朗星,眉若青黛,朱唇含笑,大袖随风飘飘,俊秀非凡,青色腰带上别着一根银色长笛,更添得三分风发意气;左边那乌云盖雪之上那个少年却是黑色劲装,在洛阳城甚是少见,头发简单的用丝带束了一下,剑眉入鬓,鹰目生威,挺鼻如刀削,薄唇似刃划,一手握这一把黑色长刀的刀鞘,脸上毫无笑意,看似比那银衫少年还小得一些,但是英气逼人,更为老成;至于中间那位,浑身素白,在官道山行了良久,居然点尘不染,但是头戴斗笠,斗笠上的白纱将脸完全遮了起来,不知道是何相貌。
三人片刻便到了逍遥居茶馆,翻身下得马来,那银衫少年对迎上去的伙计说道:“小二,要二楼一桌好点的座位。还有,马的饲料要最好的,另外加十个鸡蛋!”伙计回道:“好勒,任少爷今天怎么有空光顾小店?还带了人来呢,可惜我们小姐今天不在,不然定要欢喜的疯了!”
银衫少年哈哈一笑:“就你涎皮,让你家小姐听到不扯烂你的嘴!”
那伙计笑到:“我们家小姐看到您啊,定然高兴的什么都忘了,哪还会管我们?几位请进,包君满意!”说罢牵了马去到马棚。另一个伙计领了三人上楼,安排三人当窗坐下,问道:“任少爷还有两位要来点什么呢?”
银衫少年随口说道:“先来一壶明前龙井,再来点金丝芙蓉卷,玫瑰云片,酱雀舌,蜜酿龙须膏.......”一口气点了七八样,甜的咸的冷的热的应有尽有,都是逍遥居招牌小吃,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
那伙计记好了,笑道:“我家小姐新酿了‘碧梨春风露’呢,一直舍不得喝,说要留给任少爷你,今天要不要来一壶呢?”
银衫少年“嘿嘿”笑了一下,低声到:“你偷偷把你小姐的酒给我喝,不怕他罚你么?”
那伙计笑道:“怎么会?小姐要知道是任少爷你喝的,赏我还来不及呢!”
银衫少年颇为得意,看了同行二人一眼道:“算啦,你小姐的碧梨春风露要懂酒懂风月的人才会喝,我这两位朋友一个不懂风月,另一个连酒都不会喝,就不要浪费那神仙蜜酿了。”那伙计一笑而退,不消片刻,三人点的东西便一一端上来,银衫少年打赏了伙计下去了。
三人吃得一会,银衫少年忽然说道:“若寒,天气这么好。你别老板着张脸好不好?真影响胃口!”
那黑衣少年不为所动,慢慢吃下一块龙须膏,然后说道:“天气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倒宁可呆在家里。”
银衫少年瘪瘪嘴,颇为不满地说:“天天闷家里你也不嫌闷得慌!悠羽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却唬着张脸,存心不让人家好好玩!”
黑衣少年看了那遮面纱的白衣人一眼,脸色柔和下来。那白衣人说道:“外面景色好是好,可惜我却看不清,真是可惜.......”声音低沉柔和,甚是好听。从他一进来的时候开始,人们便已开始注意到他,见他身材纤瘦,十指尖尖,嫩似葱根,白如羊脂,还道是个女子,听这声音,却地地道道是发自男儿,不由都大感意外。
银衫少年趁势道:“早叫你别戴那么个玩意儿,连太阳都不能好好晒一下!”
黑衣少年瞪他一眼:“你又捣鼓他不带斗笠!上次他抛头露面惹的祸事还不够么?”银衫少年顿时不说话了。
正说话间,门口闪进来一个中年汉子,面色蜡黄,勾偻着腰,头发半干的纠在一起,衣衫褴褛,在讲究穿带的洛阳城显得颇为刺眼。伙计们以为他是个乞丐,便有一个走上去说道:“老哥,你来得早了,我们现在还没有剩菜呢!”
那中年汉子双眼一瞪:“什么剩菜?你当我是叫花子啊!”说罢掏出一块碎银子,约莫二两在伙计面前一晃。
那伙计都笑了,其中一个俏皮的说道:“哎哟!当真人不可帽相了。这位爷这身打扮,上是上,下是下,头是头,脸是脸的,倒是我们走了眼了!”楼上楼下客人“哄”的一身笑了,银衫少年“呵呵”直笑,白衣男子也“嗤!”的笑出声来,黑衣少年也难得地微微笑了一下。那中年汉子似乎不知道伙计在嘲笑他,“嘿嘿”一乐,也不多说,径直走上二楼雅坐。
现在人并不多,伙计也不拦他,那个俏皮的伙计跟他上去,打扫好一张位子,问到:“那这位爷想来点什么呢?”
那中年汉子把桌子一拍:“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阳春面来一碗!”
“哈!”银衫少年首先忍不住笑出声来,店里其他人也都乐了,停下筷子,津津有味地看着这边。
那伙计忍住笑,正儿八经的说;“好勒,爷您稍等。”说罢退了下去,不一会而端来一大碗面,一边给他一边说:“我们店里‘最好的’阳春面!来咯——”特别重读了“最好的”三个字,众人顿时哄堂大笑,银衫少年笑出了泪花,白衣男子双肩不停的抖动,看来也笑得不轻,连黑衣少年也忍俊不禁。
那中年汉子却当作不知道,挑起面稀里哗啦的吃起来。这时候楼下又有两女一男并肩走进来,其中那个青衫男子说道道:“表妹也忒凶了一些,那人我看也没什么恶意,你何必出手那么狠?”
一个桃红衣服的宫装少女笑道:“那人挨了小妹一掌,又跌到冰冷的水里去了,我看不死也得躺好几天!”
另一个藕绿色劲装的少女调皮的一笑:“谁叫他那么老不修?年纪一大把了还敢色眯眯盯着大姐看,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怎么行?”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上楼来,那青衫男子年方弱冠,剑眉星目,身材挺拔,气度甚是不凡,而桃红衣服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相貌柔美,举止大方颇有气质,至于那绿衣少女,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眼睛大大的,活脱脱一美人胚子,活泼调皮甚是可爱。他们上楼之后第一眼正看到银衫少年那一桌,白衣男子遮着脸看不清,黑衣少年背对着他们,也看不清样貌,而银衫少年却正对着他们,见到他们望过来,微微一笑,点了两下头,那红衣少女脸色一赧,偏开头去,那绿衣少女却也笑着点头回了下礼,然后转身走开了,那男子拱了下手,转身带着俩人走向远处一桌。
“咦——”那绿衣少女忽然叫道:“你怎么也在这里?!”众人一齐看去,原来他指的是那中年汉子。
那中年汉子吃得正香,抬头一看,脸色立变,吼道:“你这恶婆娘!”说罢作势要扑过去。
那青衫男子伸手一拦:“这位大叔,有话好说。刚刚是舍妹不对,我们给你赔个不是啦!”
中年汉子怒道:“你那妹妹也忒凶了,我又没得罪她,她干么把我打到水里去,不知道我不会游泳么,大冷天把我冻个半死,要不是一打鱼的一网兜把我捞上来,我现在已经在洛水里面喂王八了!赔个不是就算完啦.......”他越说越怒,激动得满脸通红。
那绿衣少女白他一眼,说道:“谁叫你不要脸盯着我姐姐看的?给你一掌算便宜你!说,你跟着我们倒底意欲何为?”众人大笑,想来这中年汉子见人家姑娘长得漂亮,多看了几眼,惹怒了人家妹妹,被给了个教训。
那中年汉子涨红了脸,怒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他连说了几个胡说八道,然后眼珠一转,喝道:“你这姑娘好没道理!你不盯着我看,怎么知道我盯着你姐姐看?你盯我看就可以,我盯她看就不可以吗?”
众人一楞,继而又笑了,几个好事的说道:“那倒是啊,你个姑娘盯着人家看干什么啊?”
绿衣少女遭他一抢白,顿时说不出话来。那中年汉子见占了上风,得理不饶人的说道:“还有,你说我跟着你们?你哪只眼睛看我跟了?这里明明是我比你们先来的,你有见到跟人跟到前面去的吗?”
那青衫男子看到表妹词穷,自己这方本来也有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这位大叔说得是,是我妹妹太鲁莽,我们赔你还不行吗?”
那中年汉子两眼一翻:“赔多少?”
那青衫男子说道:“您说多少便多少吧。”
那中年汉子伸出五根手指,“五两!”众人见他一伸手,还以为他会要五十两,结果看他只要五两,不由甚感奇怪,不过想来那人家穷,没见过什么银子,便也释然了。却听他接着道:“金子!”
众人连同那青衫男子都是一愣,五两金子当得了百十两银子了,这人摆明了要狮子大开口。却听那绿衣少女怒道:“五两金子?你简直想抢劫!”
那中年汉子道:“五两金子就嫌多,要不是看这小哥人还不错,五十两金子都别想了事!我被你一掌打死了一小半,掉到水里又冷又淹,死了一大半了,那个打鱼的把我捞起来,衣服也挂破了,只好裹了他一件破破烂烂的外套,我大半条人命和一件衣服就只值五两金子么!?”
绿衣少女道:“一钱也不值!”
那青衫男子不愿多加争执,连忙说:“好好好,金子就金子,不过在下身上没带金子,赔您一百五十两银子如何?”
那中年汉子想了一下道:“看你这小子不错,我便吃点亏吧。”那青衫男子一笑,掏出钱袋,从里面拿出两大锭银子,又拿了几块碎银子递给他。
中年汉子汉子掂了掂,放进胸口,嘀咕道:“这才对嘛!又不是要你出银子,你紧张个什么劲,怕他娶你之后没钱养你么?”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嗓门大,这小声嘀咕居然让楼上所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绿衣少女脸色一变,怒道:“你胡说些什么!?”
那中年汉子见她听到了,也不抵赖,一扬头道:“我说实话嘛,又没说错!”
绿衣少女喝道:“你刚才疯疯癫癫说什么‘怕他娶你之后没钱养你么’是什么意思?”
那中年汉子忽然昂起头,摇头晃脑的念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既见君子,胡云不喜?胡云不喜啊胡云不喜.......”
众人见他忽然装模作样地背起《诗经》来,都大觉奇怪,绿衣少女却脸色大变,往怀里一摸,怒道:“好啊!你敢偷我的东西!”
那中年汉子拿出一白绢手帕扬了扬,说道:“偷什么偷?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了,我捡起来的!我刚才碰都没碰过你,怎么偷得了?”
绿衣少女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眼泪在眼框里直打转,那中年汉子似乎有点后悔了,讪讪不好意思,走过去把手帕还给她。
那绿衣少女“噌!”的抽出一把宝剑,劈头盖脸向他砍去。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青衫男子待要出声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中年汉子“哎哟”一声惊叫,歪歪扭扭居然躲过了,倒是出乎人意料之外,那绿衣少女手不停,踏前一步,向他追砍过去。
青衫男子喝道:“表妹住手!”绿衣少女充耳不闻,下手更是快了。中年汉子左窜右跳,活像只黄鼠狼撵慌了的瘦公鸡,嘴里“啊呀!唉哟!妈呀!哇!”的叫唤不停,脚下却丝毫不慢,楼上桌椅板凳甚多,他绕来绕去居然让过好几剑。绿衣少女怒气更甚,将板凳一一踢开,眼见得那中年汉子躲得越来越窘迫,忽然他“吱遛”一下钻进银衫少年那一桌的桌子底下。
绿衣少女出其不意,倒也不好钻进去逮他,想用剑捅又怕误伤到银衫少年等三人,只得怒吼道:“你给我出来!”
中年汉子在桌子底下答道:“就不出来!”
绿衣少女气得把桌子一拍:“你倒底出不出来?”
中年汉子也吼道:“不出来!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是不出来!”
“哄——”楼上楼下顿时笑翻了天,银衫少年笑得直打跌,白衣男子笑得捂住肚子直“哎哟”,黑衣少年一边笑一边个他揉肚子。其他的人喷饭的、掉碗的、捶胸的、擦泪的,笑相百出。
连那绿衣少女也笑得提不起剑来,也不好再发火了,只得说道:“算了算了,你出来吧,我不杀你了。”
中年汉子还没回答,忽然旁边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小姑娘若是想要他出来还不容易?”众人一起转过头去,却见离这一桌不远的另一桌坐着四个人,一个身形高大,肌肉虬结;一个高高瘦瘦,皮肤黝黑;一个身形福态,面庞饱满;还有一个身材矮小,两撇八字胡,都作道士打扮,腰里一人插了块两尺长两寸宽的铜牌。那高瘦黝黑之人站起来,走到这一桌,掏出那铜牌,猛的向那桌面砸去。“铛!”的一声脆响,铜牌砸在黑衣少年的刀柄上,却是那黑衣少年给拦住了。
那高瘦道士“嘿嘿”一笑道:“小子,有点道行啊!怎么,你和这人一路的吗?”
黑衣少年冷冰冰地道:“我们不认识他,不过这桌菜却是我们点的,我还没吃完,不许你动它!”
那高瘦道士正待发作,忽然桌子一晃,中年汉子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口中念道:“你说的不杀我啊,可不能不算数!”他从那白衣男子身边钻出来,此时躲在白衣男子身后。话音未落,只见眼前黄光一现,又是“叮”的一声,铜牌黑刀再次相撞,这次却是刀鞘。
高瘦道士一怔,暗赞:好快的刀!口中喝道:“我要教训这人,你当真要插手吗?
黑衣少年道:“你教训他我管不着,不过你把兵器往我弟弟身上招呼却万万不行!”
高瘦道士道:“他躲在你弟弟身后,我若直接攻击他,他自然会拿你弟弟做盾牌。我只不过假意攻击你弟弟,看不出来么?”
黑衣少年淡淡的说道:“我自然看得出来,不过我弟弟身体弱,你若稍有闪失,负责的起吗?!”
忽然劲风呼呼,一高大人影跳将起来,一拳朝中年汉子擂去,原来是那四人中的高大汉子忍不住跳起来,二话不说击向那中年汉子。此人天赋平平,练不成内家高深的武学,不过他另辟蹊径,练就了一身罕见的外家功夫,这一拳之威,足够开碑裂石。眼见中年汉子要被他一拳擂得脑浆迸裂,忽然他觉得手臂和腰间同时一麻,拳劲顿失,抬头一看,那银衫少年手持银笛笑嘻嘻的望着他。
那汉子大怒,虎吼一声,转向银衫少年扑去,忽然手臂上一紧,有人将他拉住,回头一看,却是那胖胖的中年人,那人一脸和善的笑容,说道:“四弟去对付那个家伙,我来领教一下这位任公子的‘流云玉箫’。”
那银衫少年见他道出自己的武功,倒也不怎么吃惊,笑道:“前辈请了,可得手下留情!”
那中年人也笑的和蔼可亲:“年轻人武功不错,人也有礼貌。难得难得。你们云、严两家和我们风雷门素无过节,今天却要横加干涉我们的事,我们虽无奈,却也不得不出手了。”
这时候那白衣男子说道:“我看这位大叔不像是坏人啊?他又不会武功,怎么得罪你们的,你们一定要打死他?”他说话轻柔和缓,声音又糯又软,说不出的好听。众人只觉得心里一阵舒畅,火气立时降了不少。
那高大汉子是个粗人,首先按捺不住,怒道:“他不会武功?但是他开溜的本事倒不是一般的好,我们又没得罪他,他一路上用些卑鄙伎俩暗算我们,把我们的银子换成石头,茶壶换成夜壶,汗巾换成、换成窑姐儿的裹脚布......”
还没说完,众人又“哄”的笑开了,那中年汉子也裂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神情甚是得意,高大汉子气得七窍生烟,吼道:“你是何门何派?敢如此消遣你家道爷!?”
那中年汉子“嘿嘿”一笑:“大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黄,排行老三,叫我黄三儿就是。江湖朋友看得起我给了我个名号‘油中泥鳅’,嘿嘿,又叫‘滑不留手’,承让承让!”众人一想:泥鳅原本就滑腻无比,再往油中一泡,那谁还逮得到他?这名字当真有趣之至!
那八字胡小个子阴笑道:“好个‘油中泥鳅’,今天我倒想试下你是如何一个‘滑不留手’的。”说罢一使眼色,四人便一齐向黄三攻去。只因那黄三离白衣男子太近,同行的银衫少年和黑衣少年吃了一惊,急忙一笛一刀分别阻住那高瘦道人和那胖道人,剩下两人却一左一右击向黄三。
那白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两块铜牌便已到了面前,不由的惊叫一声,黑衣少年大急,“噌”的刀锋出鞘,那刀长逾三尺,宽却不盈一寸,刀身黝黑刀刃却是雪亮,大异于寻常刀具,只见他右手握住刀柄,坐手却按住刀背,立了个奇怪的门户。紧接着和他对打的高瘦道人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光,无数刀影从四面八方同时攻来,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收回攻势,立紧门户,只听“叮叮铛铛”一阵乱响,二人兵刃已如暴雨交锋了十余下。攻是攻的快捷无比,守也守得严密异常,二人心里不由都十分佩服。楼下一些行人见动上了刀子,生怕殃及池鱼,热闹也不看了,东西也不吃了,刹那间走得干干净净。
却道另外两人向黄三攻去,那黄三正要躲开,却见那白衣男子惊慌失措,竟似乎丝毫不懂武功,当下一惊,一把扯住他的手往后一拉,躲过了一击。谁知那白衣男子脚下虚浮,在他这一扯之下,踉踉跄跄直往后跌去,黄三急忙上去把他扶住。这一下,他自己背后顿时露出一大片空门,那高大汉子见机得早,一牌向他背后戳去,黄三避无可避,眼看要被他戳个对穿。
哪知铜牌刚一沾到黄三的后背背,便如碰到一块鱼皮般滑溜异常,转了个弯却向那八字胡小个子攻去。那小个子忙举碑一架,“砰!”的一声,火星直冒,那大个子手劲巨大,直震得那八字胡小个子手臂酸麻,铜牌几乎拿不住。那小个子怒道:“你搞什么鬼?!”
那大个子叫道:“啊哟!师兄,对不住,那‘滑不留手’当真邪门!身上当真跟泥鳅一般滑的,不信你试试!”
那小个子怒道:“住口!”然后便一拳向黄三背后击去,果然,拳头刚碰到黄三后背,便轻轻一滑,劲力立时转向。那小个子不同他师弟,却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内劲一伸,变拳为爪,直抓向那白衣男子的面门。这一下变故,却是谁也没料到,只听“嘶”的一下,那白衣男子的斗笠便被扯了下来。白衣男子一声低呼,黑衣少年和银衫少年还是听到了,心下大惊,手上一缓,回过头来。他们本来和对方打斗已占得上风,那俩道人眼见要落败,忽然手上压力一轻,却见对手停下手来望向一边,不由大感奇怪,也顺延望去,顿时嘴张得再也合不拢来。
黄三听得周围忽然一下安静下来,回头一看只见那四个道人,两个少年,还有那表兄妹三人以即那掌柜还有伙计一齐看向自己这边,个个呆若木鸡,脸上似迷似幻,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只有那两个少年一惊一怒,脸色甚不好看。
他莫名其妙的回头一看,这一回头不打紧,却也被惊得瞠目结舌:却见那白衣男子,柳眉入鬓、凤眼含情,肤若凝脂、鼻如悬胆,鬓似刀裁、发如云黛,因斗笠掉落而微微散乱,半堆于香肩。朱唇含碎玉,墨睫类羽扇,因受到惊吓而染上一丝水气,轻轻颤抖……
这黄三不是别人,正是龙吟,他易容成一黄脸汉子的模样,一直将大漠夫人引到洛阳,途中遇到那四个道人仗势欺人,于是一时忍不住捉弄了一番,此时陡然见到那白衣男子,侥是他武功绝高,修为精深,定力极佳,也不由的被其容貌惊得目瞪口呆。他自己本就是一个罕见的美男子,所见的很多其他的人,如他师父师伯,还有路上遇到的柳浩风、柳逸尘以及眼前这两位少年,也都可以说是万中选一的美男子,但在这白衣男子面前,却只有几分气质能勉强称道。他最先反应过来,脸色一红,忙放开还拉着他的手。
那黑衣少年面色铁青,一步跃过来捡起那白纱斗笠,给那男子戴上,众人这才收回目光。这时香风一动,一个婀娜身影款款移了上来,却见一粉色宫装少妇,杏眼娥眉,酥胸半露,妩媚至极!她莲步轻摇,缓缓而来,人尚未靠近,香味已先醉人。银衫少年眉毛一挑,眼中露出一丝见猎心喜的神色。这时那大块头的道人笑道:“哪来的窑姐儿,大白天的出来拉生意?”
那宫装少妇也不生气,“咯咯”一阵娇笑,众人只觉得笑声便如羽毛在心底轻轻的挠动,一股异样的感觉升起,丹田里升起一股暖气,如喝了数十年的陈酿一般熏熏欲醉。那少妇慢慢移过来,手指若有若无的在那大个子道人脸上一划,娇声道:“这位道爷还找过窑姐儿啊,当真是坏死了!”那大个子脸色顿时一僵,眼中冒出一股火焰。那少妇又是得意的一笑,一扭头看到了银衫少年和那黑衣少年,眼睛一亮,娇声笑道:“哎哟,着是谁家的两位小哥,生得如此俊秀?”说罢纤腰一扭,已转到银衫少年面前,柔若无骨的往他身上一靠,那银衫少年顺手一勾,将她搂住,作势一笑,浅笑道:“这位大姐好香啊!”
那少妇右手勾住他的勃子,左手在他脸上一划,笑道:“这也是个坏胚子!”说罢转过头来,左手在黑衣少年雄口轻轻一拍:“这位小哥和他是一起的吗?”那黑衣少年脸色一变,退了一步,神情甚是尴尬,那少妇“哈哈”一笑:“原来是只童子鸡!”
忽然她腰间一紧,身体被那大个子道士拽了过去,那道士笑道:“相好的,来和我们亲近亲近,那中看不中吃的小白脸有什么看头?”
少妇“咯咯”笑道:“道爷您很中吃么?”说罢身体轻轻在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蹭了几下,那道士顿时欲火更炽。
忽然耳边传来一身惊恐的叫声:“四弟当心!”众人一看,却是那高瘦道人,满脸惊诧,宛如见了鬼魅一般,眼睛盯着那少妇的裙摆。众人顺势看去,却见那少妇的火红靴子上面绣了一只面目狰狞的骷髅头,脸色顿时一变。
那少妇“嘿嘿”一笑:“这位道爷认得奴家么?”
高瘦道人黝黑的脸变得灰白,身体颤抖,口中慑嚅道:“不、我、我不认识您.......”
少妇从那大个子道人怀里钻出来,依旧风情万种的说:“唉,你说人的记性为什么要这么好呢?本夫人久居大漠,数十年没来中原了,居然还有这么多朋友惦记我,当真叫奴家好感动啊!”
“大漠夫人!”白衣男子首先忍不住呼出声来。
“悠羽住口!”黑衣少年喝道,可惜迟了一步。红影一闪,白衣男子头上的斗笠裂成四片,脱落下来,绝美的容颜满是惊骇的神色。
大漠夫人陡然见到他,笑容立收,厉喝道:“沈惊鸿你这个贱人还没死!”说罢右手一伸闪电般捏住他的勃子。
“放开他!”“放开我弟弟!”黑衣少年和银衫少年同时怒吼,一左一右向她攻去。
大漠夫人头也不回,左手一反,扣住黑衣少年的黑刀,轻轻一抖便将它震成碎片,同时右手一松,大袖一挥,银衫少年手臂一热,银笛脱手飞出,撞到茶楼支柱上,顿时弯成一根屈尺。大漠夫人左手一伸,又捏住白衣男子的勃子。这两下快似闪电,白衣男子只觉得勃子上一紧一松又是一紧,顿时透不过气来。眼见得她手下稍稍一用力,这绝色佳人立时便要香销玉陨。
大漠夫人微微一愣:“你弟弟?他不是沈惊鸿?”
银衫少年见他生死悬于一线,一颗心“扑扑”直跳,好半天才调整过来:“他是我弟弟,自然不是沈、沈惊鸿!”
大漠夫人慢慢松开手,她刚刚捏住白衣男子勃子的时候感觉到他微微突出的喉结,确实是男子不错,放开手上下大量一番,喃喃念道:“当真是男子!天下间居然有如此尤物!?当真、当真……”忽然她又闪电间扣住白衣男子脉门,厉声道:“云破空和沈惊鸿是你什么人?你这反关脉分明就是云家子孙所独有的!你是不是他们的孽种?”她说完此话时龙吟心头一震,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马上又成了那‘滑不留手’黄三。
白衣男子被大漠夫人扣住脉门,半身酸麻,他丝毫武功都不会,半点抵抗力都没有,痛苦之色溢于言表。那黑衣少年怒喝道:“你快放开他,好歹也是武林成名人物,欺负一个不懂武功的后辈,不知道羞耻么!”
大漠夫人一怔:“云家的后人不懂武功?”她手没有松开,激动之下没有试探,听黑衣少年一喝,立刻感觉到这白衣男子虽然俊美绝伦,但经脉虚弱,竟然是丝毫不会武功!不由得放开手,哈哈大笑:“好!好!好!云家的后人居然不懂武功!?云破空,也算你报应不爽吧!”忽然她回过头对黑衣少年喝道:“你们又是云家什么人?”
黑衣少年丝毫不惧,答道:“在下严若寒,家父严松庭。这位是任帆,云家的养子,你身边那位云悠羽,是云伯父的亲子。我们后辈末学,不是你的对手,有种跟我去见我爹和云伯父!”
大漠夫人眼中露出赞叹之色,冷哼一声:“哼哼,云严两家了不起么?你们不说我也要去找云破空和沈惊鸿!云悠羽、云悠羽,”她喃喃念了两声,忽然回头对云悠羽说:“你小名是不是叫‘阳儿’?虚岁十九——不!二十了吧?”
云悠羽摇了摇头:“不,我才十七,没有小名。”
大漠夫人一怔,奇怪的道:“难道我记错了?你有没有个哥哥?”
云悠羽说:“听我娘说是有一个哥哥,名叫‘悠阳’,不过还没满月就死了。”说罢眼圈一红,露出恨恨的目光。
大漠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死了?”然后又低声自言自语道:“原来他没从那场风沙里逃出来,也对,那么小的婴儿,我还抱过他呢......”脸上忽而现出那么一丝温柔,众人顿时大感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