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说话间,一辆松花绿的大马车在旁边停下,帐子一掀,程商一脸焦急的跳下车子,见到齐瑶好好在门口,神色瞬间好了不少。
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也不管旁人在,拉起她的手,「可有伤到你?」
「没,倒是吓着你了吧。」她笑着摇摇头,从怀中拿出手帕,轻轻为他拭去额头上的汗。
「我生平第一次恨不得能插翅飞,你没事就好。」程商又看看她,确定真没事,这才放心,「林管事,去武馆再多请二十个护院,今天就要,快些,现在去。」
元顺见他回来,一下跑出,「程掌柜,这些茶怎么办?那些人不但故意弄倒茶叶,还倒了水,要用晒的,还是再烘一次?」
「收拾收拾,都不要了,既然主卖金岚茶,再晒再烘那都不成,去后头开新的上柜。」
「还有,我们的牌匾……」
程商也看到了,那块百年匾额破了,本来就是百年老木,这一碎,虽然只是两半,但中间只怕再也密合不起来。
「牌匾装好送回馨州,元大娘,回家里仓库,有一块翡翠元石,大概人参盒那样大小,拿了,去找老师傅把那翡翠磨成一寸宽,四寸长,半寸厚,用阳刻刻上「金岚茶庄」,跟他说明天一大早要,便钉在哪里。」说到这里,伸出手往门框左边的位置一指,「明天,照常开店。」
发落完毕,这才转手跟邵公公拱手,「事有紧急,对您老多有怠慢,尚祈见谅。」
邵公公眼睛看着他,「大爷是齐掌柜的夫君?」
「是。」
「老头子姓邵,是安宁公主府上总管,虽是受人所托而来,但刚刚觉得跟小娘子一见如故,过几日等茶庄上轨道,老头子再过来喝茶。」
【第九章】
那群匪徒虽然没伤人,但程商还是觉得小心为上,第一次禁了齐瑶的足——总之,不准出门。
她想来也有些后怕,成亲三年才终于怀孕,她可不想冒险,加上性子本就柔顺,便也就乖乖在家。
程商做事雷厉风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昨日被砸,今日就开,没了牌匾没关系,上好箬翠雕的牌匾更是风雅,不知道昨天有人砸店的人,还以为金岚茶庄想提高档次,看,你们都用木牌匾,我们用的可是翡翠,翡翠!
当然,除了这些,另外也有准备,店头有两个武师穿上了识茶小子的衣服,后头还有四个。牌匾都被踩破了,肯定有恨,被砸了一次,不能第二次还挨打,六个武师在,好歹能揪住几个。
日子跟以前差不多,但那个邵总管却是没来,这倒有点麻烦,他还有事情要跟那邵总管讲。
没来也就罢了,从八品罗大人的嫡子派人传了消息,问他是不是得罪人了,最近有人在查他,不只是在朋友之间问问,还顺着他的出身查到馨州去了——程商看到这边反而放心,不管是谁要砸金岚茶庄,肯定弄错了。
他当然也想过自己的出身,但他记得出了那个山头后,自己跟李知茜就被带去官衙,画了肖像,记录了身长,衣服,身上有没有胎记等等,所以李家后来才找上了齐家,接回女儿,而他的家人,始终没来寻找。
大抵是本家挺大,但旁支多到不行的那种大家族吧,太多,太远,根本不知道亲戚整家没了。
他并不是没有遗憾,只是既然想不起来,也没办法,头上那么大的口子,连大夫都说,头破成这样还留着命,是好运——既然是好运,他便想好好活着,想不起来的无济于事,他的人生还很长,不想纠结在这上头。
查他?很好啊,等他们弄清楚自己找错人,那就没事了。
除了那日的砸店意外,金岚茶庄再没有什么事情,就在程商快忘记这回事的时候,邵总管出现了。
除了一样随侍在侧的几个小厮,还带了一个老嬷嬷,眼神锐利,背脊挺直,走路的姿态跟叶嬷嬷很相似,看来安宁公主果然受宠,不只公公跟出宫,连嬷嬷也出来了。
程商刚好在柜台里头,见人到来,自然上前招呼,「邵总管今日是买茶,还是品茶?」
「品茶,品茶。」邵总管自己在美人踏的小几旁坐下,笑说:「我是俗人,给我最贵的。」
「拿明前龙井出来。」
不一会,水已经烧了起来,茶娘站在旁边,演起茶来。
馨州技法跟京城大不相同,京城是华丽的大开大放,馨州却是讲求利落的行云流水,占了新鲜的便宜,邵总管看起来颇为满意。
饮了茶,吃了果子,邵总管一脸满意,「程掌柜放心,那日闹事之人已经查出来了,是张大人府上的嫡小姐张司蝶派人所为,原因也简单,齐掌柜近几日不去张家,她以为齐掌柜躲着自己,想给她好看。张太太已经训过了,以后不会再犯。」
「有劳邵总管了,只是另有件事情想请托。」
「程掌柜请说。」
「安宁驸马与纪二公子是友人,受纪二公子之托,关照我们这小茶庄,原本应该是荣幸,但纪家与齐家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先前不知道就罢了,现在知道,却是不能再受这恩惠,还请驸马谅解我这小老百姓的不识趣。」
讲得虽然婉转,但他相信邵总管听得出意思——别再关照我们家了。
以前被纪家打脸,现在还要被纪家托付的人照顾,真不舒服——待他下次回馨州,倒要问问纪二是啥意思,当年齐瑶未婚,关照她也就算了,现在她都成亲了,怎么没让驸马别管这事。
当然,官家查事快,但他也不是真没办法,就算比较慢,还是会揪出张司蝶的。
再者,从齐瑶「想」开茶庄,到真的开张,差不多也一年,他这一年可不是没事干,交了多少朋友,送了多少礼,官户要打招呼,匪户也得打招呼啊,他是准备完全,这才开门大吉,就算没安宁驸马出声,也不会有人来乱的,除了张司蝶那种脑子不好的大小姐之外。
邵总管闻言,哈的一声,「纪二公子请托驸马时,曾说过缘由,纪家既然有愧于齐家,若齐家提出要求,纪家只怕是不会拒绝——不瞒程掌柜,安宁驸马与纪二少爷不但生意上合作愉快,私下也是知交,程掌柜想把齐家茶更往上推,请纪二少爷同驸马推荐一下,不失为快路。」
「快是快,但却是踩在齐家人的脸上,踩在我妻子的名声上,这我做不出来。」
「既然如此,那老头子也不说什么了。」邵总管站起身子,「这茶我喝着还行,给我三斤吧。」
识茶小子很快包好,自然是没收银子,邵总管也不推托,让下人拿了,这便上车。
程商晚上回到家里,才知道张太太身边的秦嬷嬷来过了,送了一株萝卜大的人参,说是要给齐瑶压压惊。
程商看着那红锦盒中的人参,三两下拆开盒子,底下还有块色泽温润的黑砚,另有支折断的钗子。
齐瑶看傻眼,「你怎知下头还有东西?」
「用一支人参就想打发,我明日送十支去,再命人把张家大门打穿,看张太太肯不肯。」拿起黑砚看了看,「这赔礼还算有心,你画画时用吧。」
齐瑶却是拿起钗子,看了又看,「这,我好像见张小姐戴过。」
这钗子是镂空雕法,将红色玉石雕成一支玫瑰,通体成形,十分华丽,因此看过一次便记得了。
程商笑说:「人参是名目,这块砚台是赔礼,这折断的钗子才是重头戏,张太太是想告诉我们,训过张司蝶了。」
这事情,绝对是张家理亏,但张家是三品门第,跟个商人道歉,说出去真不要做人了,只能拐着弯,以送礼之名,行道歉之实。
那块黑砚是难得的鸣砚,磨墨时发出的声音近似鸟鸣,所以有了这称号,不易入手,齐瑶又刚好喜欢画画,送这赔礼倒是颇顺当。
「折断这钗子,张小姐岂不是更生气?」
「随她气。」
「怎么能这样,你跟张大人怎么说也是朋友,就算他口中埋怨这女儿麻烦,但终究是女儿,好歹看在他面子上。」
「我不看他面子,但看在张太太一直对你客气的分上,花蕊,明日把这钗子送去修,镶好了再给张太太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