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掠过她鼻尖,她捂住鼻子,遏制自己抵抗这令人作恶的味道。紧紧闭上眼,然后耳边响起马儿扬蹄奔走而去。
「呜呜……」一天下来,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地流淌下来,只是一夕之间,她所认识的世界以已翻天覆地。
胸口的郁闷之气,随着她的泪水,逐渐抒发而出,哭哭停停一会儿,总算是让她心里舒畅了些。
随意地抹掉眼泪,站直身体,准备往前面继续走,可脚才抬起来,又顿住,刚刚那个男子应该是死在那儿了。
转过身,准备往反方向,可……李碧儿刚刚离开,难保她不会回来!抚着头,她总觉得好像丢失了最重要的线索……她说了什么来着?
反正也只剩下半条命,让他在这深山野林里自生自灭,让那些豺狼虎豹剥了他……
那个他,肯定是指墨言!
李倩觉得有了希望,也许他深受重伤,正躺在这地方的某处……
李碧儿如此心狠手辣,那么……
李倩怀着试试的心态,摸索着向前,血腥味越来越重,脚下踩过软软的肉体,她逼迫自己不去想,那是一个死人,不断地催眠自己,那只是一寸软土。
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踝,「你这个贱蹄子!」
「啊!」李倩吓得没了思考能力,凭着本领,奋力挣脱地上人的蛮力,「放开我!我不是李碧儿!」
脚踝上的手蓦地松了劲,李倩趁机跑到前方,跪坐在土地上,捂着胃部,不停地干呕着,头部眩晕地厉害。
「墨言……」她只能深深地喊着,「你在哪里?」
无助、恐慌一一袭上她的心,将她最后的坚强都摧毁了,「你到底在哪里?」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而下,湿润了那一方的土壤。
双腿早就失去了力气,身上的衣裳也凌乱不堪,她缓慢的匍匐前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只能悲哀地在地上蜷曲着。
「墨……言……」手碰到了一颗树,她藉着手肘的力气,往树上靠去,一抹。
血!是血!
没有精力尖叫,她只能张着恐慌的双眼,仰望上方,她看清了,那树上的人。
一股温热滑到她的脸上,接着她伸手一轮明月高挂,月光从树叶缝隙撒下,血淋淋的一个血人,被捆绑在树上,那张脸,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站起身,颤抖慌乱地拿起衣袖,轻轻地又心急地,去他脸上的污秽!
如兽禽股的哀呼响彻天空,「墨……言……」
真的是墨言!
一点一滴,抹指头轻轻地放在他的鼻下,好似没了气息!她的脸色忽地变得苍白无比,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膛处,极微弱的心跳声,让她差点开心地笑出来。
「太好了!墨言!我找到你了!」
本该是熟悉的脸庞此刻却好陌生,小心又胆怯地触摸着他的身体。
「嗯……」很淡,淡到听不见的呻痛声,还是让李倩耳尖地听到。
心,痛得无法呼吸,她不敢轻举妄动,又怕弄疼了他。
他的额头有个好大的伤口!
不能哭,她的眼隐忍泪珠,强制自己镇定,哆嗦着手从布袋里拿出几个瓶瓶罐罐,每个瓶子颜色俱是不同。
她记得,记得那个红色药瓶是急救用的,可以止血。手不停地抖,抖得不像话,左手抓住右手,狠下心咬了一口。
疼痛超过了恐惧,让她的手终于缓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洒在他的额际,边温柔地哄道:「不疼,不疼……」似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拿出防身用的匕首,奋力地隔着粗粗的绳索,待绳索完全解开后,墨言的身子便整个软了下来,李倩连忙扶住他。
随手轻轻地将他放躺在地上,悉心地先将药敷上去,她不是大夫,只能先止血,至于其他的,只能交给大夫来做。
先保命要紧!
蓝色瓶子,她记得是什么养精补血、补充体力用的!于是她又拿出蓝瓶子,里面只有两颗丹丸,忙不迭地给他服下一颗。
「没事,没事了,我找到你了,墨言……」红瓶的药丸相当神奇,鲜红的血线立马凝固了。
没有马车,而她手无寸铁,她该怎么会到城镇里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她整个人一僵,有人,但是友还是敌?
一名长相俊美的男子从天而降,自她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如仙的男子……
「你……」
「你是谁!」男子一把将剑指向她的脖颈处,一脸的凶狠。
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墨言,李倩只能无助地看着眼前这位俊美无俦的陌生男子……
「董大哥,我家相公怎么样?」
真的上天庇佑,这名男子正是墨言曾提起过的怪人,董阳。在一番解释后,董阳看她一介女子,又如此护卫墨言,才相信了她。
不过,董阳还是相当介意,为什么他们成亲时,没邀请他。至于这个原因也只能等墨言本人解释了。
「大夫不是说可以了嘛!」董阳随便晃晃手,仔细研究起放在桌上的瓶子。
现在他们栖居于董家庄的东苑,大夫在里面给墨言治疗,不许外人扰乱,她只能乾焦急地在前厅走来走去。
「这些瓶子是哪里来的?」
墨言之前说对了一件事,董阳真的是怪人,只凭她片面之词,就毫无戒备地接他们入府,话不多,一旦问了,必是他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她想,她若不是墨言的妻子,他怕是连开口说话都不愿意。
「是我的义姐给我的。」她诚实以告。
「哦?那她现在身在何处?」董阳邪魅的丹凤眼轻微扬起。
「嗯,在你来之前,刚与我道别。」
静默,董阳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那么,你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知道也不敢说!李倩看着董阳难看的脸色,只能摇摇头,再者她是真的不知道。
「啪」的一声,石桌瞬间成为灰烬。
李倩傻在那里,一脸的惊愕,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名男子的武功已经好到出神入化了,在顷刻间将这石桌给毁了。
「你……」
「哼!最好不要让我看见她!」董阳脸色不善地说道,转身离开。
董阳与初尘是怎么回事呢?
适时,在房中给墨言针灸治疗的大夫走了出来,对着李倩行了个礼,「墨夫人,你家相公身体己无大碍,只需多加调养。」
「可是,他好像昏迷了很久。」李倩迟疑道,从她发现他到现在,也有半天时间了。
「你家相公身受重伤,不会这么快就醒来,兴许是你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及时地止住了血,否则,只怕我妙手回春,也救不了他。」大夫语重心长地说道。
「原来如此。」初尘姐姐的药竟是这般地好用,加上她运气好及时发现墨言,否则他们真的有可能天人各持一方了。
「夫人,你家相公,这几日昏迷,待过几天便会醒来,这几天要小心照料。」大夫叮嘱道。
「好的,谢谢大夫。」
有礼地送大夫出了东苑,李倩小跑地回去,看墨言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这才放下心,手指轻轻地勾勒着他清隽的五官,「这一次你不准再丢下我了!知道不?」
「夫人。」一名小丫鬟走进来,恭敬地道:「这里由奴婢看着,夫人还是去梳洗休息一番吧。」
经她一提醒,她才注意到自己一身的狼狈,手上、衣服上除了血,还有好多的泥土,狼狈不勘,哪还有平时的仪态万千。
「嗯。」她尴尬地起身。
「夫人,奴婢已经准备好一切了。」门外又一名丫鬟,「请夫人随奴婢来。」她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墨言。才随着丫鬟出去。
董家庄不是奢侈之地,可是用的全是最好的,还从山涧引流了温泉,这般享受可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李倩想慢慢换洗,但墨言离开她的视线,她就不安,于是,她迅速地清理了自己,换上干净的衣服,头发湿漉漉的。
随便用布擦干净,就急急地跑回去,身后的丫鬟跟着跑,喘着气说:「夫人,有小绿看着墨少爷,不会有事的。」
她知道在董家庄不会有麻烦,可是,她还是好急好怕。
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让她想忘记都难,椎心刺骨的痛楚刻在她心中,想忽略都好难,越想忘记越是无法忘怀。
来到房内,一切安好,她才宽心,坐在床杨旁,静静地看着墨言。
一旁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年纪大一点的小红才开口,「夫人,奴婢准备了些食物。」
「不用了。」她早没了饿感。
「夫人,你不吃,怎么有力气照顾墨少呢?」
想了想,李倩抬头看了看她们,才开口道:「你们把食物端进来吧。」不该这么的失礼,可她是真的不想离开墨言,一分一秒都不想。
丫鬟倒没说什么,主子怎么吩咐,她们便怎么做。动作迅速地将食物放在桌上,便站在一旁伺候。
「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我。」李倩说道。
丫鬟听话地下去,关上门,「夫人,请好好享用,奴婢们就在门口。」
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没让她有想吃的欲望,随便扒了几口,便算完事。
现下没了别人,李倩坐在床头,想将头靠在他没受伤的地方,可一眼望去,竟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两眼通红起来。
「你要快些好起来,我等你醒过来……」
她有好多事情想问他,她要弄清楚,他为何那时会答应元家的那门亲事?还有小时候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不想再逃避了,她的心,已经烙在了他身上,与其心中有疙瘩,还不如亲自弄清楚,也好过自己一个提心吊胆。
不论答案是什么,起码她不会遗憾终生。
这些问题都是其次,其实她心中最想问的是:相公,你可爱我?
几天了,老天爷却不给她机会问。
「大夫,这是怎么回事?」李倩拚命压抑喉间的哭腔。
「嗯,这有可能是严重撞击形成的。」
墨言一脸的陌生,好像全然不认识她。今早,她感觉有人在推,一睁开眼,便看见墨言盯着她。
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却被墨言冷冷地给推下床,身体的疼痛让她知道,不是梦!
一切真的不是梦!
所以,他忘记她也不是梦。
她泫然欲泣,可泪水也无法唤起这个男人对她的记忆,她该如何是好?
「我家相公何时才能好?」她开口。
「唉,老夫行医这么多年,未曾见过这种现象……」大夫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实在是超过他的所学了。
「况且……墨少只是不记得夫人,这更是奇了!」大夫说道。
说着,在场的几个人都不禁怀疑地看了看李倩,毕竟她说是墨少的夫人,可也只是她在说。
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可感觉到别人的怀疑,然而这些不是最难以承受的,最让她痛心疾首的是,墨言的一言不发。
墨言深沉如海的眼光在李倩身上来回扫描,似乎在确认她所说的是否属实,眼睛瞄到她手环上的玉镯,眼神闪了闪,缓缓开口:「既然你是我娘子,你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