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他不想再装,也演不下去
有人说酒是个好东西,能麻痺所有感觉:高兴,痛苦,无奈,幸福,哀伤,仇恨。在酒精的世界中,大部分的人是沉沦在酒精给予的幻想美梦中,将所有凡尘俗事抛之而去;也有一部分的人是愈喝愈清醒,借醉行凶,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顾向南,亦是如此。
他的身体是醉了,可他的心,却是如铁般冷硬而清醒。
淙淙的流水声掩盖住从浴室传来轻轻喘泣的声音,黑夜中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眸赫然睁开,眸光深冷幽黑,宛如黑洞般深不见底。
顾向南起身,把随手抛在地上的外套和西裤捡起。穿戴好后,深深地凝视了一眼浴室的门,毅然抬起铅般沉重的脚步,转身离开,背影漠然而决绝。
在他的世界,他选择的,从来都是仇恨,而不是她。
或许上天总是有意无意地玩弄一对有情人,当他离开别墅时,正是夏晴从盥洗室走出。
她穿著肥大的白色浴袍走出,小小的身子被浴袍裹得实实的,水雾氤氲的眼睛盯著那张空荡的大床,鼻子一酸,身子微微抖动发麻,艰难地呼吸回气,顿时全身无力瘫软坐在地上,泪花倔强地溢在眼眶,迟迟不肯落下……
大堂经理看到顾向南出现在大厅时感到意外万分,连忙迎接问道:
“顾总是不是我们侍候不周,你有什么需要不?”
顾向南默无表情地换换头,迳自走到外面,将停车的贵宾卡给泊车小弟,泊车小弟去VIP停车场将他的路虎驶出,还收了他一百钱美金小费,笑得合不拢嘴迎送顾向南离开。
拉斯维加斯的路如国内有很不一样,直路一条通至洛杉矶,两侧均是黄土沙漠,飞沙漫天,那怕在气温微低的夜间,开在高速公路上依然感觉强风的吹袭晃动著路虎,顾向南握在手里的方向盘颤抖不停。
顾向南的头依然略疼,他不知为什么自己这么沖动离开酒店房间,那一刹那只知道,在那儿坐立难安,空气中充满著窒息难受的气氛,他不想再装,也演不下去。他很想在她面前表演一个高尚体贴的丈夫,可他终究演不下去。他以为发洩过后,他会感到报仇的快感,却发现心里空落落,有如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这种感觉,他抓不住,也握不到。
方向盘突然倏然动得厉害,他的眉头微微蹙紧,远处的雷光让他心一紧,他潜意识地找了一个路口下去,又重新上了反向高速,狠踩油门飞奔去渡假村。
等他回过神,他已经在渡假村门口停车,连钥匙也已扔给呆愕在原地的泊车小弟。
顾向南穿越大堂,坐上一架高尔夫球车,开回属于他与夏晴的新婚别墅。
虽然雷声愈来愈大,但是顾向南看著二楼的昏黄光线,不安燥动的心缓缓变得平静,他按下密码,入门上去二楼,站在紧闭的房门前许久,直至轰轰的雷声响起,他才随心所至,推门踏入主人房。
床上鼓起一团白隆隆的物体,被子将夏晴摀得死死的,连隻手指也没露出被外。
顾向南轻叹口气,沿著床沿边坐下,用力一扯,将被子都掀至床下,而那双哀怨的翦水秋眸令他心纠结万分。
夏晴抿著唇瓣,伤心难过的视线凝视著那张淡然俊逸的脸,终究还是翻身坐起,投进他的怀抱。
顾向南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撞,身子不禁后仰些许,胸口隐隐发疼,他感到夏晴缠上自己的腰身,她一如以往安静得让人心疼,没有问他去那儿,也不说话,就死死抱紧他。
“我出去走走,醒醒酒。我听到有雷声,赶紧回来陪你。”
大手摸著她的头髮,掌心传来一阵湿淋淋不适的感觉,他一脸怒气地拉开夏晴缠紧的两手,责怪的厉声在夏晴耳畔响起:
“你怎么没吹乾就躺在床上,这样对身体不好!你长这么大还不会照顾自己!”
夏晴红著眼的样子让他当下心里软化,再多责骂的句子也说不出来。顾向南无奈地睨了她一眼,去盥洗室拿了吹风筒出来,细心将风调为微风,让她坐在床上,自己为她吹著头髮。
他的柔情举动落入夏晴的眼里,心中的暗影也因他的温柔慢慢散去,她闭上眼勾起唇角,吹风机的风声宛若一组美妙的组曲,哄著她慢慢入睡。
不知不觉她靠在顾向南的双腿上,或许她作了好梦,直至他手上动作停起前,嘴角的弧形依然扬得高高的,甜蜜满足的神情令顾向南的心里浮动著温情和怜惜。
他小心翼翼地将压著自己腿上的小头颅挪开,再将她放置在床上,想往夏晴身上盖被子时,床中央那抹嫣红刺眼异常……
顾向南黑眸漾起一丝波澜,视线停留在蜷曲如婴儿睡姿的夏晴,轻把被子覆盖在她身上,每一个动作,有如呵护自己最疼爱的宝贝。
他坐在她身边,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她,一坐,便至天亮。
夏晴并不知道昨夜她睡后,一场罕有的暴风雨降临,洗涤了整个纸醉金迷的拉斯维加斯,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赫然停止闹剧,阳光一如往常明媚灿烂,若非夏晴醒后,看到屋簷上的瓦片滴在窗户上,她或许不会发现有一场雨曾声势浩大地到来,又以草草结束划上句号。
她醒来后没有看到顾向南的身影,伸手摸著旁边的床单,也是冰凉刺骨,难道他没有睡觉?
夏晴急急刷了牙,洗脸后,简单地束著马尾,换上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想著顾向南不在别墅,肯定是去找封清恒,所以她抱著这个猜想,打算去找他。
没想拉开房门,空气中瀰漫著一股香喷诱人的食物香味,她眼睛抹过一丝亮光,脚步飞快蹦达至楼下,在厨房前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紧身T恤和尼龙运动长裤的男人正背对自己,熟练地煎著鸡蛋和法国吐司,还颇有心思正在香肠上刻著花紋。
那一瞬间,他的背影与几年前的他重迭一起:当年两人在滨海市时,顾向南每天早上,也是变著法给自己做早餐,雕功的手法也如从前一样,未曾改变。
刹时,她的眼睛,盈满薄薄的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