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丧钟为谁而鸣

第一二九章 丧钟为谁而鸣

三人调息一夜,第二日凌晨,天刚放亮之时,三人起身准备赶路。离凡尘道:“现在已过去这么久,不能去之前的地方汇合,而且前夜一夜追赶,再返回去只怕耽误时间。不若我们三人先赶往上次那个村子中,查探一番,然后等他们来!”剑仁道自然没什么异议,千江月想了片刻也点了点头道:“也好,提早去,也能早点知道那里的情况,为后部大军进来做些准备!”

见二人都同意了,离凡尘道:“那好,走吧!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那里如今怎样了!”

土桥村,好吧,这个村名是有点土。因为村前那条连着那破旧官道的路乍看起来像一座桥,因此而名。这个村也正是离凡尘几人上次路过的村子。自离凡尘几人走后,老村长一边满心欢喜的等着朝廷大军前来解救,一边不停的安抚那些村民,毕竟他们以为遇到了些骗子,骗了自家好些存下来的吃食后,就跑了的骗子。而离凡尘几人在山口暴露行踪后,那边又不知从那里押进来好些人到了金矿这里,开始近乎掠夺式的开采。以前为了节省人力,那些可怜的劳工每天还有点清汤喝,还能在矿洞里睡上几个时辰,如今便是没日没夜,无时无刻不在开采,那条山涧这数日来不知新扔进去多少尸体,无数乌鸦开始在上面盘旋,聒噪。

第四日,村里来了一批人。他们不是路过,只是来杀人的,俗称灭口。灭口这种事,很多时候都是强人欺负弱者,这次也不列外。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杀一群手无寸铁的老人。

老村长时刻记着离凡尘的叮嘱,这日坐在村口看着不远处的群山,一边看一边着急的念叨着:“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来来回回进去好多人。恩公怎么还不回来!”然后就看到了十几匹马自不远处疾驰而来,马上之人,拿着长刀,明晃晃的长刀,映着中午刺目的阳光,晃人眼。马上之人,没穿黑衣,大中午的穿什么黑衣?一身土匪打扮而已,因为土匪屠村真的太常见了。

老村长连滚带爬的跑回村里,跑进村子后敲响了村子中央那颗大树上吊着的一口破钟,钟声传出很远,那些仅剩的村民听到了,当然,那些骑马而来的“土匪们”也听到了。村民从各家颤巍巍的赶出来,土匪们加快速度异常矫健的赶过来。

村民还没围到一起,老村长已经扯着嗓子开始大喊:“都躲起来,土匪杀人来了!”老村长虽然年迈,这一嗓子声音却不小,似乎用尽了力气,村民都听到了,他们愣了片刻,开始慌乱,随后慌不择路的开始躲藏,逃命。老村长一嗓子喊完,梗着脖子,吞了口唾沫,急匆匆的往村后跑去,村后也是山。

杀手之所以称为杀手,是因为他们专门杀人。

那十几匹马带着一溜尘土,载着十几个土匪,带着十几把明晃晃的长刀,就这么势不可挡的冲进了村子里,来到了那口余音还未散尽的破钟下。破钟虽破,却是好钟!因为它余音不绝。

十几个土匪未等马停稳,已然飘身落地,各自散开,之后,惨呼,鲜血,杀戮,在那破钟的余音中,一场屠戮开始了。鲜血汩汩而流,不断的落到那些早已干燥的青石上,流出很远,渐渐渗透进去。杀手毕竟是杀手,杀人不沾血,即便是流的到处是血的小巷子,依旧不能给他们身上留下哪怕一滴杀戮的证明。

当然,没人愿意束手待毙,可惜,他们都是老人,而且,只是最为普通平凡的老人。那些举起的扫把,或是紧紧握在手里的锄头,都无法对这些要取走他们性命的人,造成任何有效攻击,那些杀手甚至会等他们舞动起来自己手中赖以依仗的武器,然后轻轻避开,再用手中长刀划开他们的脖子,彻底击败他们最后的安全感,即便那些安全感如此的不堪一击。

人终是要死,伴着尘土,尘归尘,土归土。等到鲜血流遍整个村子,那些杀手再次聚集在村中那口破钟下时,一个领头的,脸上有条刀疤的人如是说道。其实村子早已没了多少人,只是这群老人无处可躲,逃得四处都是,所以鲜血几乎洒遍了整个村子。

有只乌鸦飞过来了,因为它嗅到了死亡,最近这里充斥着死亡的气息。乌鸦的到来,伴随着那群“土匪”的离开。乌鸦落到了那口破钟上,原本已经渐渐平息的破钟又发出了阵阵轻鸣。乌鸦被惊得飞走,它不懂为何充满死亡的地方还会有如此清晰清脆的鸣声,因此它落荒而逃了。的确是口好钟,余音不绝!伴随着渐渐弥漫的血腥味,它轻轻鸣响,丧钟为谁而鸣?

钟声再次寂静之时,老村长走了回来。是的,没错,他走了回来。他不是灵魂,因为他没死!他逃进了后山,而那群土匪似乎没想着花大力气去搜山。

老村长蓬乱着白发,呆滞的走回来,然后慢慢的坐在了那口悬着破钟的树下。他开始看那口钟,然后看天,再然后流泪,无声哽咽,无声抽泣,无声哭诉,不,没法哭诉,因为只有他一人,剩下的,只有躺在鲜血中的尸体。

一个村子,除了远处的亡魂,就只有村中央这颗逐渐枯死的大树下的那位老人。他哭了很久,可惜没多少泪流了,因为早都流干了,在很久前。他站了起来,然后颤巍巍的拉动了那条草绳,“当...当...当...”声声钟鸣开始响起,响彻整个村子,钟声清脆,余音不绝,可惜这次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无论是那些村民,还是那些“土匪”。他似乎被遗弃了,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这片天地,似乎只余他一人。

他不再逃避,不再害怕,不再颤抖,手腕开始坚定,一下又一下的决然的拉着那条绳子,然后一声又一声的钟声开始不停的响起,响彻整个村子,然后慢慢飘进山中。他不再顾虑,至于为什么要如此激烈的敲响钟声,或许是为了壮胆,或许是为了送别,或许是为了——召唤死亡。

至于什么时候会停下,或许等到那口破钟不堪重负自己碎裂,或许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惜,那口破钟真的是口好钟,它随着老人不停的拉动着钟绳,不停的欢快的叫着,丝毫不顾及这里还徘徊着无数冤魂。

最终,钟声终于停下了。破钟没碎,而是老人累了,他拉不动了。钟声响了整整一夜,但是再也没有任何人来到这里,除了偶尔嗅到死亡气息赶来的乌鸦被钟声吓走外。

老人静静的坐了很久,直到一场小雨的来临。那天整个山中都弥漫着一层细细的雨雾,雨雾是甘霖,它们滋润着老人早已干涸皴裂的嘴以及皮肤,并且唤醒了老人。老人醒了,起身后,开始茫然的回家,进屋,做饭,做很多饭,开始吃饭,喝水,行动迟缓,表情僵硬。然后再次回到那口破钟下,不过不再敲响它,而是躺在那里睡觉,周而复始。

直到某一天,村里来了三个人。他们闻到了那早已干涸的血腥,也看到了村口睡着的老人。

背剑男子为老人渡了些内力,保持他的生机。老人睁开茫然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影,依旧呆滞,他不懂,为什么这片天地有了外人,难道又是自己的幻觉?他开始起身,回家,做饭,做一大锅饭,吃饭,回到那口破钟下,睡觉。

可惜这次没法睡了,因为那三个人不是幻觉,而是真人。

那三个人围着他不停的叫着什么,说着什么,他似乎听不到,又似乎能听到,他依旧茫然的看着那三个人,直到一个很熟悉的面孔将他敲晕,他终于再次睡着了。这次睡着,睡得很舒服,没有无尽的人脸,没有杀戮,没有嘶吼,没有黑暗。而是一股暖流包裹着他,他再次醒来,清醒了,他似乎做了一个噩梦,那个噩梦如此的真实,他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然后,开始掩面哭泣,这次,泪水滚落。

离凡尘三人赶到之时,看到了早已腐烂不堪的尸体,以及早已干涸,渗进青石中有些阴暗的血迹。然后他们又看到了躺在村中央的老人,一个满身灰尘,满身脏乱的老人,蜷缩着躺在那颗已经枯死的树下。他们上次叫醒了他,离凡尘为老人渡了些内力。老人醒后,茫然的看了三人一阵,起身,回到屋中开始做饭,做好后,吃了点,然后全部倒在了院中那个石磨旁,石磨旁还有大堆腐烂的食物,爬满了虫子。

老人再次回到树下睡觉,离凡尘敲晕了他,然后用内力将他经脉梳理了一遍,排出了很多黑血。三人将村中的尸骨掩埋后,回到房中,一时静默,没人知道该说什么。等到老人醒后,开始哭泣时,他们站了起来,走向老人。

天亮了,烈阳透过云层,照亮了一切。所有渡过黑暗还活着的生物,终究守来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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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江湖繁华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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