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夜幕低垂,处于学区的人行道上,来往行人明显稀少,一家灯火透亮,名为「晨光」的烘焙咖啡屋在街角默默伫立,玻璃门上的「营业中」板子,已经翻了面。

屋内,两名女孩相对而立,短头发的那位,清秀的面容上满是歉意。

「昀洁,真是不好意思,」杨宸羽将薪资袋交到田昀洁手上,同时用力握着她的手,「当初是我请你过来帮我忙的,现在却把店关了,去法国留学。」

「你别想那么多啦!」田昀洁笑笑拍拍杨宸羽有着一条烫伤疤痕的手背,「等你去法国学了一身好手艺回来,重新开店时,别忘了提拔我喔。」

「那是一定的,只怕你分身乏术呢。」

「放心放心,就算再忙,我也会回来帮你的。」

「谢谢……」杨宸羽眸中感激的泪光闪动。「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真的很谢谢你……」

「不熟的才一直说谢,咱们是老朋友了,干嘛那么客气。」

田昀洁温暖的笑容,让杨宸羽的眼泪情不自禁滑落下来。

「嗯,那我不再说谢了。」杨宸羽略显激动的点头。

杨宸羽是「晨光烘焙咖啡屋」的老板,创立之初,便找了前同事田昀洁来帮忙负责咖啡饮料制作、外场服务兼收银,但生意一直惨淡,于是杨宸羽决定到法国去留学,重新修练手艺,这也表示,这家烘焙咖啡屋需吹熄灯号,而田昀洁也得被资遣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田昀洁看了看外头的夜色,「阿烨不是还等你去接他。」

阿烨是杨宸羽现任男朋友的儿子,已经八岁大了。

「现在几点了?」杨宸羽忙翻手机。

「快九点了。」

「啊,那我得快走了。」

「打烊工作我来吧。」说是打烊,但其实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营业了。

「那就麻烦你了。」杨宸羽感激的一握,速回柜台内拿出包包及外套,快步走出烘焙咖啡屋。

将店内环境整理干净,物品归位,关灯前,田昀洁恋恋不舍的环视四周一遍,想着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在这上班,还真有点不舍哪。

「希望有一天我还能再回来。」她想了想,「不过说不定会换地点。」这家店面在退租后,应该也会被其他店家租走吧。

离开后,走在归家的夜路上,田昀洁在心头盘算着,接下来她要找什么样的工作。

杨宸羽给了她两个月的退职金,加上自己本身的存款,倒是不用太急着一定要马上找到工作,而且她一直认为,工作不难找,做与不做的差别而已,故在这方面,她是十分乐观的,只是,下一个工作她不考虑再当服务生或店员了,总觉得有些腻了呢,只是要选择哪方面,还没个想法就是。

就读高职时,她是商业经营科毕业的,不过毕业后一直「不务正业」,一直从事服务业的工作。

在前咖啡馆她学得了一手煮咖啡与拉花的技巧,不过严格说来,咖啡是机器在煮,她的工作只是将咖啡粉放入,但她的拉花可是一等一的好,不管平面或立体,皆在她的巧手下栩栩如生。

她在杨宸羽的「晨光烘焙咖啡屋」,也是担任咖啡师傅的工作,但接下来,她却不想走这行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行业,她似乎总是脱离不了饮食。

「或许是还抱着一线希望?」她苦笑,对于自己后天的残缺,总是想着哪天会突然康复。

走着走着,前方传来喧哗声,她好奇睁大眼,不远处有几道黑影交缠,再加上不时有咒骂声传来,似乎是在打架?

为了明哲保身,她是不是应该绕个路走啊?

但这绕个路,回家的时间就要多个十分钟左右,她实在累了,不太想走这么远。

犹豫不决时,她离打架现场越来越近,也能分辨出打架的约莫有四五个人,而且好像是多打一?

被打的那一个好像已经没什么还手能力了,却是很顽强的被打倒又爬起,要是她,一定马上倒地装死,才不会一次次倔强的找皮肉痛呢。

看看四周,好像除了她以外,没什么人经过,她若是冷漠的视若无睹,那个人恐怕就要被打死了。

这叫她良心难安啊。

下了决定,她抓起挂在胸口处,走夜路时一定会戴在脖子上的口哨,躲藏在暗处,深吸一口气,用力一吹──

「哔──哔哔哔──」

静寂的夜里,口哨的声响特别清亮。

打架的人群明显起了不一样的骚动。

怕被发现,遭受池鱼之殃的田昀洁躲得更密实,持续不断的吹着哨子。

「走了走了!」打架的人中有人出了主意,其他人便附和,骂了几句脏话后,一哄而散。

安静了。

但是田昀洁不敢轻忽,默默数了十下,才探头出去。

真的没人了。

她小心翼翼,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

走到适才打架的现场,昏黄的路灯映照出躺在地上的男人身影。

看身形个子颇高,腿挺长,照理应该被打个半死了,却是没听见半句呻吟。

该不会是死了吧?

田昀洁有点担心。

她不敢整个人蹲下,怕万一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形发生,会来不及反应,故弯着腰,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装置,刺眼的光亮在男人身上来回。

她一靠近,便闻到浓重的酒气,浓烈到她都觉得头晕了。

男人穿着黑衣服,故身上的伤势如何看不清楚,倒是那张脸沾满了血污,眼睛似乎也肿了,状况看起来挺凄惨的。

「得叫一一九。」

田昀洁当机立断,关了手电筒,回到拨号模式。

指尖刚触及萤幕键盘,冷不防脚踝被握住,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你干嘛?」男人的嗓音哑哑的、破破的,很像吞了十斤沙子般。

他一手抓着她的脚,一手支撑着地面,竟坐起来了。

「我帮你叫一一九。」田昀洁解释。

「一一九是干什么的?」

「……」他是被打到脑袋秀逗了吗?竟然问她一一九是干什么的?「你伤似乎很严重,打一一九叫救护车,送你去医院。」

不过还会说话,尚会自主行动,应该不是太严重吧?

「不用。」他拨开额前浏海,因为沾了血,感觉厚重。「还不会死。」

「噢。」听他能讲这么多话,应该的确是还不会死。「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等等。」他抓住她另一只脚,「我要喝水。」

「喝水?」

「给我水。」

他当这里是餐厅还酒店,开口就有水喝?

这是巷子里啊!

马路上啊!

「我没有带水耶。」

「帮我买。」男人的手在口袋里摸索。「我的皮夹呢?」

他四处翻找,甚至连外套、上衣都脱了,还是找不到他的皮夹。

「先生,现在很冷,你把衣服穿起来吧。」目前气温只有十几度呢。

「我的皮夹到底去哪了?」男人完全没听进去她的告诫,还在翻找。

田昀洁瞠目看着他决定把牛仔裤也脱掉的举动,深怕明日会长针眼的她连忙道:「我去帮你买,你别找了。」

「我要给你钱。」他把长裤脱了,两手抓着不住甩动。

「不用了!」这男人现在只穿一条内裤了啊!「我现在去买。」

「那我跟你去。」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田昀洁才想出声阻止,他便已经摔倒了。

「我的脚怪怪的。」这会儿他想站起来,却没办法。

「你脚可能受伤了。」小腿上似乎也有血。

「为什么?」

他竟然问她为什么?

这人醉昏头了啊。

「刚才你跟人打架,你不记得了吗?」

「嗯……」他低着头似在回想。

田昀洁心想还是帮他叫救护车吧,他现在身上只剩一条内裤,红色的血迹在肉色身体上十分显明,他的伤势还满严重的,可能因为酒精的关系,让他痛感迟钝了。

田昀洁拨了一一九,说明所在的位置时,男人忽然恶声恶气的吼着:「你打电话给谁?」

「我叫救护车,你伤势挺严重的。」

「叫救护车干嘛?」

「送你去医院啊。」

「不是送我去墓地?」

「不,是送你去可以医治你伤口的地方,你别激动,免得喷血了。」

他刚一吼,脸更脏了,八成头顶也有伤口,人一激动,便又冒血,在脸上形成一条新的小河流。

「嗯……」男人忽然凑向前,「你是谁?」

「我是经过的路人。」田昀洁立刻掩鼻,免得被酒味熏晕。

「啊,我知道了!」男人指着她笑出来,「你救了我。」

「呃……算吧!」这个人是醉了变多话型的吗?

要她受这么重的伤一定躺在地上呻吟哀号,他却是嘴巴不曾停过啊。

「刚才,那个女人的男人找流氓打我。」

「那个女人是谁?」

「喜欢我的女人啊!她自己要来跟我上床的,结果竟然还有别的男人,还是混黑道的,我就莫名其妙被打了。」

「……」田昀洁额上三条线滑落。

她对这种混乱的男女关系,一向抱持着不予苟同的态度。

奇怪,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你叫什么名字?」

「那应该不重要吧。」她尴尬地笑了笑。

「当然重要啦!我要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

「大恩不言谢,你不知道没关系。」

「我叫梁铠岩。」男人自报姓名。

「噢。」

「你应该认识我吧?」

「我不认识你耶。」田昀洁摇头。

「怎么可能!我很有名耶,我有两个节目,还常上报章杂志,这一期还有我的封面。」梁铠岩难以置信的瞪着她。

「我很少看电视。」他责怪的眼神让田昀洁莫名觉得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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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你更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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