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马粪烧

辛占人本来是被众人尤其是女眷返回参加抗日的壮举感染了，没费事就来编草兜子，可有人七嘴八舌惹恼了他，就平静的放言要不干了。连发抬头扫视了在场的众人，心说鬼子进攻半天儿了，这城里也被鬼子的子弹打得烟飞火起，可还有人说风凉话……他正要发作，国大东家说道：“辛占人，你既然能编，就赶紧编吧，也不枉你有这个手艺一回；再说你能回来，就说明你还有一颗良心。为打鬼子做点事吧，你看这不已是烽火连天了吗……”

辛占人倒是手没停，国大东家说的话，他也没反对，好像在自言自语，说道：“梦里翻几翻，血洗青羊山……”他的话虽然声音不大，听清楚的人也不在少数。杨成赞立马恨起这个小算卦来，知道要血洗青羊山早他妈说呀，早知道也能躲躲……还有人贼眉鼠眼的要和辛占人套近乎，想知道鬼子血洗到啥样呀……辛占人谁都没看，谁的情绪变化与他都没关系，他调整了横筋的长度，改成一个桶状，编得更快了。

国百灵一拍桌子，说道：“让他们狗娘养的进来血洗，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不管怎么着，连发，把这些马粪蛋子先给他们尝尝……”连发也学着军人立正说道：“是……”他想把手抬起来敬个礼，没抬起来。他发现众人开始越来越庄重的看着他，可是编完的草兜都已被装满点着的马粪了，那些马粪蛋都从里面往外冒烟。烟也冒得越来越大了，连发也急了，带领众人，拎上那些粪兜，就出去了……

茂木前之筑听到小城里瓦飞看到了烟腾，却没听到有人大呼小叫地逃命，很是吃惊。其实日军各部的散弹飞枪，都是自发的，士兵向里面开枪，官长也不制止，纯粹没把117旅放在眼里。但他们从长官到士兵都越来越感觉到，高高的城墙可不是那么好逾越的，守军先从枪眼里射击，抽个冷子又从城墙顶上打一阵，还轮番地借助风力撒辣椒面。茂木也知道，官兵真有点苦不堪言。可是，金生泰小城再难啃，凭着帝国皇军的坚强意志，凭着关东军横扫满洲直逼热河的气势，只能驱兵死命前攻。

茂木和梅井从司令部派出多个督战组，到各联队各大队各战壕，催促士兵狠命前突。新的情况不断传回司令部，金生泰所在的大地，是文珠沟河的古河道，挖工事尽碰到大石头，困难加大。依仗皇军的设备齐全，工具丁事，再加上官兵效命。所以，几乎各大队的工事都推进到距城墙二百多米处。日军凭着众多的机关枪和守军对射，又用步枪向城里仰射。

守军各团都感觉到，鬼子随着战壕向前推进，攻势越来越凌厉。特别是中间鬼子派出的两个中队，缠在尸体堆里，绝不后撤，伺机前进。丁旅长和吉副旅长担心鬼子攻到城墙根前，用炸药炸开城墙。234团，尤其是233团，都开始组织敢死队，学着235团，先把木头放上城墙顶做掩体，打鬼子措手不及。可是，鬼子有第13联队刚才吃下的亏，早等着守军这一招那。丁旅长忙命令作为总预备队的236团，紧急登上东西南各城墙，加强守备。

这时，连发带领众人带着冒烟的马粪兜赶过来了，丁旅长也正惦记着大东家所说的马粪怎么使，司令部的人都正猜测着。墙里烟火四起，墙外枪声疾，鬼子的子弹打在大墙上，噗噗得响，很瘆人。辛小虎他们正看着233团长官的手势，转动甩杆往外抛辣椒面。连发让辛小虎把大车摆正，又让人用草绳把一个马粪兜挂在甩杆上，这头上两个人用力操控甩杆，一下把粪兜甩过城墙去了。那些马粪本已都被捅进去的火炭引燃，有的已经要着透，被甩到空中以后，南风一吹，都窜出了火苗。接着变成了火球，干草很快被烧断，风再一摧，整个火球就碎了。连灰带火，飘飘落下，有的落在鬼子的阵地。鬼子们都赶紧捂脖子捂眼睛，因为它一是掉脖子里烧到慌，二是眯眼睛……

茂木和梅井站在帐篷外的掩体里，看着城内不断往外抛的火球，急得不行。茂木毕竟是茂木，虽然着急，却咬着牙说道：“看来，他们的辣椒面用没了，我看你这个东西还能有多少……”他话音还没落，又有一卷辣椒面从烟尘中飘出来。依然是又被子弹把纸打碎，辣椒面飘得哪都是。茂木和梅井都被空气中的辣味，呛得咳嗽起来……

在小喀喇村西到黄窝铺村之间，一个鬼子的运输中队，被楚镇虎派出的人终于给拖住了。原来茂木骑兵第四旅团在苍苍坝梁东坡，大炮尽失，剩下也不过几门掷弹筒。那都是有毛病的，不然也得给烧了。茂木一边挥兵追赶117旅，一边向冈村宁次、小叽国昭等关东军一方长官求救，甚至越级给武藤信义大将打去电话，就是要关东军最高层给第四旅团拨转各种大炮和炮弹。武藤信义臭骂了他一顿之后，还是想法从从本溪和朝阳日军基地，调拨过来十七门六零炮和相应的炮弹。这一下被楚镇虎的人撞个正着，岂能放过？

热河独立团的三个排在大森林穿插往复，和进剿的鬼子小队打乱套了。鬼子不敢深入，但也总是追着守军不放。守军已适应了在密林里作战，鬼子立足未稳，又草木皆兵，虽然战斗力高，却处处被动和吃亏。15日晌午刚过，三排在林如远排长的带领下，把鬼子拉炮的马车阻住在黄窝铺村东的苇子沟河边，押车的鬼子中队被其他排的人吸引分散，最近的小队都被压缩在大车附近的树空里，多数死的死伤的伤。

随后从小喀喇和黄窝铺赶来的两个鬼子中队，两面夹击向守军进攻，终于救起林郎中队。林郎少佐呲牙瞪眼的归拢部下，已经是损失了一半的兵力。众鬼子赶上几掛大车，过了苇子沟河，进了黄窝铺村。由于赶车的都已死，有的马匹也中枪倒地，好几掛车只得靠人力往前推拉。到了石泉河大车店，大部分鬼子都累饿了，鬼子的翻译进屋让店家给鬼子上饭上菜。从小喀喇赶来的本田少佐自知后路消停不了，哪敢吃饭，和河原少佐及林郎少佐简单沟通了一下，就向小喀喇返回了。

谁知从大车店的后墙外，唰唰唰扔进来二十多颗手雷和手榴弹，乒乒乓乓一顿烂炸，大车店的当院被炸成了火海，因为车上的炮弹也被引炸，当然那十七门小炮也变成了废铁。河原少佐帽子都被炸飞了，满脸是血，还不忘挥刀先杀了店家老幼。然后用战刀指着松树梁说道：“八嘎，小股守军良心大大地坏了，死啦死啦地有……”

茂木和梅井觉得皇军各联队推进到距离城墙二百多米，已经实属不易。他们恨不得所有的勇士都飞出战壕，去攻上城墙。因为按以往惯例，守军的手榴弹是抛不到地方的，可今天不同，守军是居高临下，照样抛到了。不知他们是用什么力量抛出来的火球，起初第17联队这边三个，后来两边的阵地也抛出来。梅井说道：“将军，支那玩的什么把戏，那是马粪地有……”茂木一看可不是。

只见又一个火球随着向北运动，被风吹得呼呼燃烧，紧接着火尽灰扬。唰唰的灰烬和火星飘落下来，老远的阵地里的官兵都睁不开眼。这个草木灰和辣椒面还不一样，它的火星掉在脸上或脖子里，烧到慌。茂木看到太多的官兵都忙着拍打身上的火星，躲避掉下来的火星，有点抱头鼠窜的架势。

梅井蹿回帐篷，用电话打给几个联队长，说道：“各部皇军，必须顶住。要知道，他们的东西是有限的，不可能这么一直用下去……”就在不远处的山冈洁大佐几乎是哭着说道：“梅井大佐，咱们这是遇到了什么兵了，真不按常理出牌，勇士们实在受不了了……”梅井说道：“山冈洁大佐，你是第四旅团里最勇敢的长官，在关东军中也是佼佼者，茂木将军对你相当器重，这一点，各位大佐都知道，你自己也清楚。今天，117旅使出这点招数，你的钢铁意志就变成了稀泥？将军此刻不在这里，如果在，他会让你剖腹以自裁……”

“山冈洁大佐，你难道看不出，117旅越是这样，越显出他们已穷途末路？另外，兵书上说的，兵无常形，这点把戏，皇军一定会克服。此时，他们如果一下出现在城墙外，真会打皇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是，谅他们也不敢。真要那样，我皇军勇士，凭着精良的武器和优良的素质，定会勇猛而上，把他们打败……”

但城里的火球还是三三两两往外飘，鬼子从大车上运来苫布，迅速发往各战壕，鬼子有序地钻在苫布底下。茂木也怕辣椒面，也怕草木灰，他也回到了帐篷。虽然梅井没有向他立刻汇报以山冈洁为代表的官兵的言行，可他早已有所洞悉。只是非常时期，只可装作不知。其实他也在怀疑，此战的胜利系数。这时，电话响起来，河原少佐哭腔说道：“将军，我们该死，从赤峰运到的那十七门炮，都被支那给炸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