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迅速衡量一切,邵咏平决定日行一善,伸手抱住她。
撞进一个陌生的怀抱里,童禹茜没时间喊疼,反而红着脸,急着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她惊慌又不知所措的模样,邵咏平冷峻的唇角难得勾起一丝笑弧。
「你……」
他还来不及开口,便敏锐地察觉出空气在瞬间变得凝重,抬头一望,只见一个男人站在童禹茜的家门口,以足以杀死人的眼神望着他们。
「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吧?」
双手贴在邵咏平的胸膛上,童禹茜好不容易拉开两人的距离,忽然听见他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人耳中。
「什麽?」
「你男朋友在瞪我。」
「男朋友?」
童禹茜回过神,顺着邵咏平的视线望去,眼底立即映入殷灏绷着脸的铁青神色。
「殷……」
她还来不及开口,便见殷灏冲上来,推开她,一把抓起邵咏平的领子,咬牙气愤地道:「该死!你知道……」
殷濒话才到嘴边,被训练得警觉性极高的邵咏平已握紧拳头,重重赏了他一拳。
硬拳硬生生打上殷灏的脸上,金边细框眼镜就这麽飞了出去。
愤怒与颊上的疼痛让殷濒脑中仅存的理智消失殆尽。
他握紧拳头,双目因为嫉妒而流露出狠戾,兴起想揍人的冲动。
邵咏平正想为自己出自直觉的反应道歉,没料到那个斯文的男人竟然毫不客气的回以一拳,顿时,胸中的暴力因数瞬间被勾起。
气氛一下於极为紧张。
两个男人展开激烈的缠斗,你一拳、我一拳的在童禹茜面前上演肉搏相斗的血腥拳赛。
现在到底是什麽状况?
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男人莫名其妙打了起来,童禹茜惊骇的嚷嚷着。「住手!住手!」
一个被嫉妒冲昏了头,一个被危机状况勾挑起体内的暴力因数,根本没有人听见她的呼喊。
见没人理会,又见殷灏眼角、嘴角负伤流血,童禹茜急急拖住殷灏,心疼地说:「别打了啦!」
如果没有亲眼看到,她绝不会相信,斯文儒雅的殷灏竟然也有如此暴力的一面。
感觉她软嫩的小手扯握住他的手,殷灏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童禹茜离开他的办公室後,他马上投入工作,後来,他稍微喘口气时,不经意发现那把搁在茶几上的钥匙,不假思索便决定为那个迷糊的女人走一趟。
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一来到她的住处,看见的却是她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的情景。
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殷灏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听见。
而现在,她竟然扯住他,当着他的面心疼着另一个男人?
瞬间,嫉妒的火发了狂的将殷灏的理智烧得一丝不剩。
为什麽?
不久前,他们不是还处在甜蜜的两人世界里吗?才多久的时间,那蜜味竟然骤转成难以入口的苦涩?
「殷灏,你有听到我在说什麽吗?」发现他顿下手中的动作,却没任何反应,童禹茜急急地问。
耳中落入她忧心的语调,殷灏侧眸,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问:「你……心疼了吗?」
童禹茜的注意力全放在他脸上沭目惊心的伤口上头:心疼得快哭了。
「当然心疼!」
邵咏平果然是坏邻居,居然把她心爱的男人打成这副模样!瞧他那张俊雅的脸挂了彩,她怎麽不心疼?
心疼……耳边回响着童禹茜的回答,殷灏的思绪陷在再次被背叛的痛心里,完全不知她的担忧。
她心疼的那个人不是他……
想到这里,他觉得有股浓浓的酸意腐蚀着五脏六腑,嫉妒得快发疯了。
终於发现他的异样,童禹茜忧心地问:「殷灏,你怎麽了?还好吗?」
彷佛没听见她的声音,戚情受了伤的殷灏把钥匙拿给她後,麻木地跨步走向电梯,漠然的按下按键准备下楼。
童禹茜跟了上去,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不解地拉住他问:「殷灏,你上哪去?」
殷濒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以沉重忧郁的语气说:「什麽都别说了。」
不知道为什麽,眼前的情景,仿佛和他的前女友被他发现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时的那一幕重叠。
当时,前女友没有任何心虚、愧疚的反应,只是数落他的不是,把所有的错推到他身上。
童禹茜追上来,是不是也要告诉他,她会爱上别的男人是他的错?
「什麽意思?」她迷惘地望着他痛苦的模样,一头雾水。
没了眼镜,殷濒视线茫茫,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再加上情敌的拳头很硬,此时他眼冒金星,头昏脚重。
意识到这样的自己,殷灏深觉可悲。
这一次居然比上一次还惨,至少,上回那个抢走他女友的男人并没有出手打他。
殷号拉开她的手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让缓缓合上的电梯门阻隔彼此的视线。
强烈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不愿意让她靠近的气息,童禹茜完全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只能傻傻看着电梯门在她面前合上。
「他误会了。」
突然,邵咏平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误会什麽?」童禹茜转过头看着邵咏平,困惑地问。
「你男朋友应该是看到你和我抱在一起,所以误会了吧。」
天底下的事就是这麽奇怪,那男人什麽时候不出现,偏偏选在他们因为她的迷糊所引发的尴尬状况下出现。
误会就这麽产生了。
最让他无言的是,他这个笨手笨脚的邻居,居然天兵得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我哪有和你抱在……」
话还没说完她便想到,就殷灏出现的时间,以及出现的角度看来,是很有可能误会她和邵咏平抱在一起。
只是,殷灏怎麽可以什麽都不说,和人打完架就这麽走了?
他不用质问一下状况吗?
瞬间,强烈的失落感与浓浓的疑惑将她笼罩。
为什麽?为什麽?
看着她才露出恍然大悟的呆样,随即又垂下肩膀哀声叹气,邵咏平忍不住提醒她。「我先打电话到楼下请管理员拦住他,或许可以帮你多争取追上他的时间。」
「喔,谢谢。」
没想到邵咏平的脑子动得这麽快,童禹茜感激的对他投以一笑,转身跑向另一座电梯。
「童小姐!」邵咏平突然开口喊住她。
童禹茜回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追到你男朋友,帮我说一声Sorry,刚才看见他冲过来,我的手动得此脑筋快,才会先打了他一拳。」
「关於这一点,我下次再跟你算帐!」
没时间和邵咏平计较他先动手打人的事,童禹茜满心只希望可以追上殷灏,再好好质问他一番!
加快脚步时,她再次感觉腿间的不适。
她叹了口气,直觉今晚真是乌云罩顶,诸事不顺啊!
阳光穿过树梢,落在窗明几净的雅致空间中。
有些刺目的晨光,让殷濒俊朗的眉宇打了无数个结。
怎麽天这麽快就亮了?
他疲惫地掐了掐眉心後,整个人往後靠躺在皮椅上。
好累……
自从那一晚知道童禹茜另结新欢的事後,他整个人浑浑噩噩,无法思考,工作效率差到了极点。
有一回凑巧在疗养大楼遇见她,他差一点就杀到她面前,问问她,他究竟哪里不好?
当他正想那麽做时,心底却突然冒出了个声音,给了他答案——
「是,你很好,各方面都很完美,是专业尽职的好医生,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明友朋友……」
虽然与前女友已分手许久,但她的话仍不时在他耳边回荡,连心痛的感觉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他想,童禹茜会给他相同的答案吧?
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又何必再招惹一次心痛。
最後,殷灏只能漠视心底叫嚣着的渴望,漠视童禹茜的存在,匆匆的从她身边走过。
直到两人距离拉远,他才缓下脚步,让心痛的感觉偷偷窜出,将他淹没。
他以为自己会很快的摆脱童禹茜带给他的痛,可以强迫自己专心投入工作,让忙碌与病人瓜分他负面的情绪,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愈来愈差。
值不完的班、念不完的书,以及像永远打不完的病历摘要……不断累积的疲劳与压力,使得他无法集中精神,更失去耐心,脾气变差,人际关系也跟着坏到了极点。
这对一个医生而言是大忌,也是病患的风险,错诊误判的结果,有时关乎的是一条人命。
殷灏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身为医生,遇上感情的挫折,他不能像一般人那般恣意宣泄沉郁的心情,不能藉酒浇愁,让酒精麻痹伤痛。
他什麽都不能做,只能将痛苦的情绪压在心底,展现他的专业,让病人能全心信任,把身体的病痛交给他。
这是身为医生的使命……但,他可不可以暂时卸下这神圣的使命,当个平凡的人?
当这个念头一涌上,殷灏作了个决定,於是不假思索的拿起话筒,按下院长室的分机号码。
童禹茜完全不知道,她和殷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那一晚,殷灏走得很快,管理员没来得及拦下他,之後,他一直有意避开她、不见她。
有一次,他们在疗养大楼巧遇,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装作没看见她,匆匆的自她身边走过。
他们就像擦身而过的陌生人,他,并没为她停下脚步。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童禹茜心中愈来愈觉得委屈。
就算他误以为她真的变了心,另结新欢,他也不该什麽都不说,消极的接受这个结果。
难道她这麽不值得争取吗?
既然如此,他们曾有过的甜蜜又算什麽?
又或者,他与她之间,只是建立在肉体的欢愉上?他已找到更美、更热情、更可爱的女人,所以不要她了?
想到他怀里抱着另一个女人,童禹茜心头像被谁偷偷倒了一桶醋,酸涩得让她觉得有种晒心感在胸口蔓延。
甩了甩头拒绝再想那个让她深恶痛绝的可能,下一秒,她的思绪又不自觉转到殷灏身上。
不知道他脸上的伤有没有好一点?
三餐是不是有按时吃?
见不到他的这段期间,她满心满脑都是殷灏。
她好想他……
「孙媳妇,你今天没有带花来。」看着身边失神的童禹茜,殷一正沮丧地开口。
每次出现,他的孙媳妇总会带一小束花来看他。
有时是一把用英文报纸包起的紫色小花,有时则是用各式花草组合而成的小盆栽。
每当孙媳妇把花送给他时,他的脑中总不由自主浮现一张温柔的笑脸;那张脸很模糊,但那熟悉的轮廓,却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淡淡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