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不过是逗逗她而已,她的表现会不会太夸张了?
是他身上有细菌,还是瞬间变脸,成了三头六臂的鬼怪?有必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打击他的幽默感吗?
童禹茜以惊人的速度尖叫着奔出病房後,直觉往楼梯的方向冲。
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遇上了披着白袍的大野狼。
如果被他逮到,他绝对会逼她替他……做那种事!
她愈想愈觉得可怕,啪啪啪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让正把爬楼梯当运动的人们对她投以好奇的目光。
好不容易从八楼来到一楼的大厅,童禹茜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急速跳动的心脏像是要蹦出胸口。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
手心压贴住狂跳的心口,童禹茜勉强缓了缓气息才接听电话。「喂?呼……呼……」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童母立即问:「童禹茜,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我……呼……我、我在医院……」
「医院?哪家医院?」
女儿从小方向感就不好,个性又迷糊,童母直觉认定,女儿绝对是迷了路才会迟到。
「圣、圣安医院。」
「是圣安医院没错,那你到病房了吗?」
因为寡居的妹妹突然病倒,身为专业看护的童母不得不请半天假,前去替妹妹办理住院手续。
虽然她只请了半天假,但看护中心临时找不到可以帮她代班的人,无计可施之下,她与看护中心协议,让护校毕业的女儿帮她代半天班。
顺利协调好一切,童母仍没办法放心,怕女儿会出什麽状况,还好她已事先请护理站的护士多注意一下病房里的老人家,目前应该还没有什麽问题。
「没有……呼……老妈,没有八一○六号病房啦!」
不信任女儿的方向感,童母以充满怀疑的语气说:「怎麽可能?一定是你跑错地方了。」
「老妈,你不会顾到灵异病患吧?」
怕自己跑错医院,她很认真的确认再确认,所以这种乌龙绝对不可能发生!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麽啊?」
「我是真的找不到八一○六号病房嘛!八楼的病房只到八一○五!」
闻言,童母马上明白发生了什麽事,深深叹了口气。「童大小姐,你不会跑到医疗大楼去了吧?」
「医疗大楼……」
童禹茜抬起眼,视线正巧落在大厅里醒目的长匾上。
上头正是「医疗大楼」四个字。
看着那斗大的几个字,童禹茜愣在原地。
「啊──」
听到女儿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童母几乎可以想像女儿此时的表情。
「老爷爷的病房是在『疗养』大楼!」童母强调的语气中藏着浓浓的无奈与忧心。
唉!怎麽办?
迷糊、路痴是一种病吧?
女儿这款症头,将来有男人敢娶她吗?
「八一○六!」
站在病房前,童禹茜沮丧的呜咽出声。
难道她真的是笨蛋吗?
明明已经很用力的记住老妈看顾的那位老爷爷是住在「疗养」大楼,她还是很天兵的跑进「医疗」大楼耍白痴。
她不由得庆幸,在她来来回回在医疗大楼里找那不存在的八一○六号病房时,没有遇上半个人。
当然,这得撇开那个披着白袍的大野狼医生。
不过无妨,虽然不知道那个大野狼是哪一科的医生,至少他应该不会跑来疗养大楼的八一○六号病房让她遇见。
想到这一点,童禹茜暗暗松了口气,接着,她又深吸了口气。
听老妈说,她看顾的老爷爷患有老年失智症,他老人家心情好时只是有点「卢」,心情不好时,简直是「老番癫」,所以,照料患有失智症的老人要很有爱心才行。
虽然童禹茜是护校毕业,心地善良,但并不代表她有资格胜任白衣天使。
确定自己迷糊的个性不适合成为护士,毕业後,她进入了让认识她的人跌破眼镜的领域,成为莳花弄草的自由工作者。
假日,她会到市集摆摊,平时则窝在住处的小阳台栽花、做组合盆栽,按时节前去野外找寻花材。
与花草为伍的工作,让她过得简单而幸福,也可以养活自己。
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但老妈总认为她镇日只与花草打交道,最後终会走上成为老姑婆的悲惨命运。
再一次深深叹了口气後,童禹茜做好面对难搞老爷爷的心理准备,鼓起勇气打开门。
没想到,她才刚打开房门,便直接撞上一堵温暖的厚墙,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跟着窜入鼻端。
她皱着秀眉摸了摸发红的鼻头,还来不及痛呼出声,一道低沉的嗓音让她的神经在瞬间紧绷。
「怎麽又是你?」
巡视完住院的病患,殷灏在门诊前偷了个空,到疗养大楼来看看住在这里的爷爷。
意外的是,绕了一圈,居然又让他碰上这个有趣的女人。
听到那带着笑意的沉嗓,童禹茜猛地抬起头,瞪大美眸,伸出纤纤玉指惊骇地指着面前的男人。
「啊──大、大野狼!」
殷灏挑起浓眉,幽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大野狼?」
惊觉自己脱口说出擅自替他取的绰号,童禹茜捂住嘴,用力的猛摇头。
双臂交叉置於胸前,殷灏靠在门边,饶富兴味地看着她心虚的反应,笑问:「怎麽,後悔了,决定要对我负责了吗?」
闻言,童禹茜一张粉脸涨得通红。「谁、谁後悔来着?」
话一落,怕他会突然扑上来,她悄悄地往後退,一双眼则偷偷朝他的裤裆瞄去。
很好,他已经恢复平静,看来她应该不用对他负责了。
而且,他可以四处走,表示他的裤子应该也没什麽问题了吧?这样她就不需要因自己对他做过的事感到愧疚。
「如果不是这样,你跟在我屁股後头做什麽?」
「谁跟在你屁股後头?」这男人还真不是普通自大。童禹茜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然後开口赶人。「大医生,你巡完房可以走了。」
记得之前他说过要去巡房,没想到绕了一大圈,居然还是让她遇上,今天她还真是倒楣到了极点。
没想到竟然会被她赶,殷灏皱起眉说:「赶我?你知不知道这间病房是我……」
他还没说完,一张堆满了笑意的老脸忽然从他身边探出来,打断他的话。
「嘿!孙媳妇,你终於来看爷爷了。」
「孙媳妇?」看着老人对她露出灿烂的笑,童禹茜直觉朝四周望了望,不知道他在喊谁。
她还没弄清楚,老人已走向她,硬是把她拉到殷灏身边。
「爷爷知道阿灏很忙没办法陪你,让你很寂寞,但你不要生他的气啊!你不理阿灏,爷爷几时才能抱曾孙啊?」
望着老人,童禹茜眨眼再眨眼。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为什麽她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
见她一脸茫然,殷灏轻叹了口气,有些没好气地说:「爷爷,我都还没娶老婆,你哪来的孙媳妇?」
爷爷?眼前的老人是大野狼的爷爷?
童禹茜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消化,老人已勃然大怒。
「混帐!你就一定要说这种赌气的话吗?你如果把孙媳妇气跑了,我一定唯你是问!」
「爷爷──」殷灏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哼!」老人冷哼一声,拉着他的「孙媳妇」便往病房里走。
突然被拉着走,童禹茜慌了。「啊,等等……」
知道老人家不是故意的,殷灏很无奈地温声道:「爷爷,你别闹了。」
约有两成老年失智症的患者会有错认症候群,他爷爷就有这样的症状。
爷爷会认定他已婚,除了是由於脑部功能退化,也有可能是潜意识里渴望他这个孙子早日成家。
想到这一点,殷灏不由得心疼起老人家来。
在所有堂兄弟姊妹里,爷爷最宠他,偏偏受过情伤的他一直还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定下来。
此事成为爷爷心里的遗憾,他感到很愧疚。
闻言,老人家像个孩子,委屈地缩在童禹茜身後咕哝。「孙媳妇,你真可怜,阿灏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但其实个性凶巴巴的。」
童禹茜还来不及回应,殷灏已先开口,无奈地看着她。「不好意思,我爷爷他状况不太好,你别介意。」
接着,他拿出手机,搜寻着通讯簿。
「奇怪,上次明明已经输入看护中心的电话号码,怎麽找不到?」他懊恼地低声念着。
他的话让童禹茜突然想起,她是来代替老妈当看护的。
「呃,那个……我是来找殷一正……」
闻言,殷灏顿下手中的动作,锐眸瞥向她问:「你找我爷爷?」
尴尬的扬了扬唇,童禹茜答道:「呃,那个看护……王秀娇请假,我来帮她代半天班。」
「你?代班?」殷灏充满疑惑地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她。
迎向他藐视意味甚浓的打量,童禹茜挺起胸脯强调。「我是护校毕业的,照顾老人家绝没有问题!」
她挺胸的动作吸引了他的目光。
看她娇小归娇小,身材却出乎意料之外的有料。饱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肢与小巧却有肉的俏臀,身上该有的地方半点也不少。
脱光後,应该会十分秀色可餐吧……
一发觉思绪又忍不住染上「色彩」,他猛地打住思绪,暗暗收回在她窈窕身段上流连的视线,笑问道:「那一年学校发生了什麽事?你怎麽有办法毕业?」
完全没注意到他太过放肆、火热的目光,童禹茜不甘心被看扁,咕哝着。「人家只是迷糊了一点,但并不代表我是笨蛋好不好?」
可恶的臭医生!
瞧他笑得嘴角都快裂开了,如果不是顾及淑女形象,她一定想办法把他的嘴缝起来!
在两人大眼瞪小眼正僵持着时,殷一正的声音突然介入。
「阿灏,快两点了。」
殷灏无言地瞥了瞥可爱的爷爷一眼,不知该说什麽。
爷爷大脑退化的程度日渐严重,但关於他的某些事,老人家总是记得特别清楚,这时,他总不禁怀疑,爷爷是不是察觉自己的病情渐渐恶化,却仍顽固的与病变萎缩的脑子抵抗着。
当然,这也代表爷爷对他的重视。
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心里总有无限感伤。
压下心里的情绪,殷灏望着童禹茜,道:「我两点有门诊,得走了,请你好好照顾我爷爷……」
他话还没说完,殷一正忽然不悦地开口纠正。「夫妻俩分什麽你爷爷、我爷爷?你的爷爷不是她的爷爷吗?呿!黑白来!」
殷灏赶着去门诊,见老人家气得脸颊涨红,索性顺他的意把戏演足。
再怎麽样,爷爷把她当成孙媳妇最多就半天的时间罢了。
「好啦,我去门诊了,爷爷,你要好好听我老婆的话,知不知道?」殷灏顺着老人家的话,好声好气地说。
看着他对长辈温柔的样子,童禹茜的心突然加速跳动。
撇开讨人厌的个性不说,这个男人真的很不错啊!
「哼!我才不像你这个不疼老婆的坏小孩,孙媳妇这麽乖,我当然会听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