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果不是拥有坚强的信念与对行医的热忱,根本撑不下去。
「可是你这样天天吃外食,营养不均衡吧?」
这个念头一浮现,一个个疑问也跟着跃出童禹茜心头。
他长时间待在医院里,如果餐餐都是以外头的速食或便当来打发,身体承受得住吗?
殷灏的心因为她关心的话而微微悸动。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因为意外过世,带大他和姊姊的是爷爷与奶奶,给他们姊弟两人满满的爱的,也只有这两位老人家。
但在姊姊远嫁国外,奶奶去世,爷爷病发後,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被人如此关心过。
那既陌生又温暖的感觉让他的喉头紧缩。
「生活品质差是医生享有的权利。」对於工作和生活无法平衡的常态性状况,他以嘲讽的语气一笑置之。
他说得轻松,但童禹茜却听得心酸,有种好想为他做些什麽的想法涌上心头。
她的思绪正转着,殷灏却开口了。
「不如……就由你来负责我的营养吧!」
一颗心因为他的话瞬间起伏,童禹茜察觉两人的默契,双颊兴奋地泛起红晕。
不过,她总觉得「负责」两个宇听起来好暧昧喔!
她的思想不纯正不是她的错,只怪殷灏这些日子的「教学」很透彻,害她的思绪老是往那方面钻。
暗暗抑下浮动的心情,她问:「你要我帮你做便当再送过来吗?」
「你若过来看爷爷,再顺便帮我带便当,之後,我会抽出空档去你那里吃完饭再回医院,可以吗?」殷灏温柔的看着她,如此提议。
「好啊,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我的厨艺不是很好。」
童禹茜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麽一天。想到能为心爱的男人做饭,她的心头充斥着说不出的满足与喜悦。
「我不挑嘴,有热腾腾的食物可以填饱肚子就好。」
在遇到她之前,他是在床上了解女人,并不知道有哪个女人愿意为他下厨,更不知道现代的女人是不是还会为男人下厨。
她会答应帮他煮饭,他还挺意外的。
「嗯,我知道了!」
童禹茜坚定的应声,暗暗下定决心,她要将放在老家的食谱全搬回住处,也要向老妈要那些补汤、煲汤的中药食谱。
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彩,殷灏由衷道:「谢谢你。」
「现在说谢会不会太早?」她笑着说。
「不止要谢谢你愿意为我煮饭,还要谢谢你愿意包容我爷爷的病。」
没料到他会提起老人家,童禹茜一双圆眸直勾勾地望着他。
「以前的女友知道我爷爷的病,都避之唯恐不及。」不像她,居然还勾着爷爷的手,陪老人家散步。
「没有人愿意生病啊,况且爷爷对我很好,我喜欢他。」
可能是误会她是殷灏老婆的关系,老人家对她好得不得了。
在她和殷灏正式成为男女朋友後,她能强烈感觉殷灏对他爷爷的爱,连她也不自觉把老人家当自己的爷爷看待。
「所以我要谢谢你。」
与殷灏在一起,激-情的时候比较多,似乎很少像现在这般正经的时刻。
当他以带着感激的深邃眼神看着她时,她的脸儿难以克制地发烫,心神被他扰得极不安宁。
「你也很爱你爷爷,不是吗?若是一般人,早把爷爷送进安养院,丢在那里不管了。」
「没办法,我姊姊嫁到国外去,亲戚们知道爷爷患了老年失智症後,都不愿承担照顾的责任,我只好把爷爷安置在我随时看得到的地方。」
他说得无奈,但不难听出他对老人家的爱。
看着这样的殷灏,童禹茜心里涨满说不出的感动。
这个男人总爱欺负她,但十分重感情,让她整颗心不由自主为他柔软,沦陷在他身上,无法自拔。
见她以痴痴的眼神看着他,殷灏忍不住勾起唇角。「茜茜,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
猜到他将说出什麽话,童禹茜赶紧慌张地在脑中抓了个问题,开口询问,「殷灏,爷爷不喜欢圆仔花吗?」
在她把花送给老人家时,不经意的发现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当时她以为是错觉,却还是忍不住想问问殷灏。
「为什麽这麽问?」
「当我把花束送给爷爷时,他好像不太开心。」她顿了顿,接着露出有些不确定的表情。「不过,我下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微扬起唇,殷灏忽然问:「你知道老一辈的人是怎麽形容圆仔花的吗?」
童禹茜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千日红又叫圆仔花。」
「老一辈的人说,圆仔花,不知丑。听说爷爷当年追奶奶时呆呆的,就是摘了圆仔花送奶奶,结果被奶奶误以为爷爷是藉花取笑她。我想,爷爷看到圆仔花,便不自觉想起奶奶了。」
闻言,童禹茜懊恼地蹙起眉,不知道自己千挑万选怎麽会选上让老人家勾起伤心回忆的圆仔花。
「早知道我就不送爷爷圆仔花了。」
「不,爷爷的思维、逻辑和情感渐渐消失,能唤回那一丁点对奶奶的回忆,对他而言是幸福的吧。」
莫名的,童禹茜为老人家即将面临的一切感到难过。
听说老年性失智的病患病情逐渐恶化时,就像看着他一个人走进茫然无边际的草原,就算家人、亲友极力想抓住他,仍无法制止病人走向完全虚无、茫然的空间。
「渐渐失去在人世间每一分记忆的感觉好可怕……也好让人心痛。」
察觉她突然皱起的小脸与微微哽咽的嗓音,殷灏的心为她的善良而深深悸动。
这样可爱、善良的女人,教他如何不爱?
见她皱着一张小脸,他的心没来由的跟着揪起,为了转移她的情绪,他突然握住她的手,问:「为什麽你送爷爷花,却没送我花?」
思绪蓦地从心疼老人家的情绪抽回,她呆呆的眨了眨眼,「为什麽我要送花给你?」
「你送爷爷可爱的花束,也该送我一束才公平。」
见他竟跟自己的爷爷计较了起来,童禹茜没好气地问:「通常不是男人送女人花吗?」
「你若坚持,我也可以买你的花,再送给你。」
「唔……是可以,但这样的做法不是很奇怪吗?」
「我的做法或许迂回了些,但可以捧你的场,又可以讨你欢心,一举两得,挺好的。」
童禹茜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麽才好。
「算了,改天来我家,我有更适合的东西可以送你。」
她发现,殷灏的办公桌除了电脑及必须的办公用品,单调得可怜。
虽然仙人掌类的多肉植物能防幅射的功效并未被证实,但若能摆一小盆鲜艳嫩绿的花草,让疲惫的眼睛映上绿意,应该不错才是。
这麽一想,童禹茜的脑子便兴奋地开始转着。
该放什麽植物比较好呢?是大玉串、玫瑰石莲、卧地延命草、大犀角,或者是会开出娇艳小花的太阳玫瑰?
她还没能选出最佳组合,殷灏幽深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
「你要把自己送给我吗?」
童禹茜红着脸瞪着他,再次无言。
谁会相信,眼前这个大色狼是圣安医院鼎鼎有名的骨科权威呢?
与殷灏混了一整晚,童禹茜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看了看时间,她无力地叹了口气。
下次,她绝对不会答应到他的办公室一起共进晚餐。
她这个「甜点」被他好得惊人的体力折腾了好几次,走路时,腿心甚至泛着说不出的酸软。
到底是谁说索求无度的欢爱,女人会因为吸取男人的精气而容光焕发,男人则因精气泄尽,成为人乾?
她觉得她与殷灏的状况完全相反,她是被榨成人乾的那一个。
後来,殷灏坚持送她回家,但看着他堆在办公桌旁尚未做完的工作,她实在不忍心让他再拨出时间专程送她回家。
好不容易回到家,童禹茜正准备拿出钥匙开门时,却发现钥匙不见了。
不会吧!她弄丢了钥匙?
心一凛,她打起精神把包包彻底搜过一番,之後,无力地靠着铁门滑坐在地上。
「喔!童禹茜,你是笨蛋!」
此刻已是三更半夜,她要向谁求救啊?锁匠也早已休息了。
在童禹茜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然看见她那位高大的邻居拎着披萨和啤酒,缓缓走出电梯。
看着邵咏平悠哉地从她面前晃过,她犹豫着该不该开口喊他时,他突然转过头望着她。
两人的视线一对上,童禹茜尴尬地朝他打招呼。
「嗨。」
上一次他好心要帮他提装满花材的拉篮上楼,但股灏莫名其妙杀了出来,由他手中抢走拉篮、带走她,害她没办法好好跟人家说声不好意思。
沉默了片刻,邵咏平敏锐地问:「忘了带钥匙?」
「奸像弄丢了。」
现在想一想,最有可能让她弄丢钥匙的地方,只有殷灏的办公室。
她可以打电话请殷灏帮她送来,但这麽一来,不想麻烦他走这一趟的体贴便没有意义了。
「这个时间很尴尬。」
「是啊!」她无奈应了声,有些气自己。
明明她都已经尽量要自己争气些,但迷糊虫还是执意黏着她不放,让她老是干出扰人扰己的蠢事。
「要来我家吗?」
「去、去你家?」
「如果你没地方去,可以过来,天亮後再打电话叫锁匠。」
童禹茜犹豫着,耳边回荡着殷灏的警告——
万一是坏人怎麽办?
她对这个邻居完全不了解,两人更称不上是朋友,就这麽贸然去他家打扰,是不是不太妥当?
见她皱着眉,脑中不知转着什麽想法,邵咏平开口又说:「我一个人住,你不会打扰到别人。」
他一个人住!这、这会不会更危险?
她已经遇上殷灏这头外表看起来完全不像大野狼的大野狼,会不会又遇上另一头大野狼?邵咏平比殷灏看起来更像大野狼,绝对更危险!
这想法一闪过,她连忙甩头。
但他们是邻居呀!他会不会只是看起来冷酷,事实上是个面恶心善的大好人?
「呃,可是……」
脑中冒出一堆让童禹茜矛盾的自问自答,她头痛地支吾了半天,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毕竟他的提议很吸引人,可以解决她目前的问题。
以为她是不好意思,邵咏平淡淡地说:「不用客气,走吧。」
「啥?」她有答应要去他家吗?
童禹茜看着他不断往前走的背影,急急忙忙追上去。「呃,那个……邵先生,我、我还没……啊!」
邵咏平侧眸望了她一眼後忽然顿住脚步,诧异地瞪大了眼。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走路的,居然神奇的上演左脚拐右脚的状况,直挺挺地朝他扑来。
依她扑撞的方式看来,若他狠心不抱住她,直接往後退一步,她很有可能直接撞上廊底这扇玻璃窗,若运气更不好,她有可能撞破玻璃窗,像广告中那个说着「我回不去了」的肥天使一样,成为路人围观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