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因为千胜喜欢吃芋头,我今晚就都做芋头料理,还怕不合你的胃口。」夏母笑说,替她夹了块小排骨到碗里。
因二儿子嘴刁,她特别花时间研究料理,厨艺也因此越来越精进,但二儿子对她的厨艺只觉尚可,还不曾称赞过。
原以为对家里有专业主厨,且常吃山珍海味的苏宁亚而言,自己的厨艺也许只是差强人意,没料苏宁亚每一餐都会大方赞美,听得夏母非常开心。
「才不会呢!夏妈妈真的好会做菜,比专业厨师还厉害。」苏宁亚大力称赞。
「你不用这么狗腿。」夏千胜不以为然的道。
母亲的厨艺虽能合他脾胃,但真要跟专业厨师相比还差一截,而苏宁亚在吃的方面应该也很讲究,一再听她对母亲的料理歌功颂德,他不免认为有些虚伪。
「才不是狗腿,我是说实话。」苏宁亚看着夏千胜强调道:「夏妈妈的料理也许不像专业主厨做的那么精致,但家常菜的味道是外面高级餐厅做不出来的。我听说妈妈的料理才最耐吃,最让人回味。」
因母亲早逝,她并没有吃过母亲做的料理,但第一次吃到夏母做的饭菜,便有种亲切和温馨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夏母待她很亲切和善的缘故。
夏千胜听了,内心不免有些动容。从她的神情看出她羡慕拥有母爱关怀,羡慕能与父母家人一起吃饭的情景。
他从未问过她的家庭状况,只知道苏伯毅年过四十才生下她,而她童年时母亲就病逝,她多由保母和佣人照顾,尽管苏伯毅很溺爱唯一的掌上明珠,但由于事业忙碌,能陪伴她的时间不多,而她高中便到加拿大念书,是跟移民加拿大的小姑姑同住,这样看来,她的成长过程似乎挺孤单的。
想到这儿,他不再觉得她是刻意说好话讨好母亲,她对他父母的问候互动是出于真诚,自然而为。
【第七章】
这天下午四点,夏千胜驱车回到家。
当他将车驶进牧场大门,停在主屋前,推开车门一下车,就见工人阿火叔匆匆跑来。
「千胜!你回来了,刚好,赶紧送苏小姐去看医师。」
「她怎么了?」夏千胜惊问。
「刚才不小心受伤了。」阿火叔面露焦虑。
「怎么受伤的?严不严重?」夏千胜一听,心口一窒。
「那个……就……她认为很严重……」阿火叔支支吾吾,一时不知怎么说。
夏千胜听得一阵心慌,问明她人在何处,抬腿就直奔屋后。
可是当他检视过她的伤口,不免有种受骗的感觉。「只是被铁丝勾破一点小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有流血就很严重,很痛欸!」苏宁亚拧眉嚷嚷道:「那铁丝生锈了,会有细菌,万一留疤怎么办?」她转头频频检视左上臂后方不方便看到的伤口,一脸担忧。
前一刻,她经过牛的运动场,不慎被栏杆旁的铁丝勾到,名牌衣服被勾破无所谓,但手臂也被勾伤,她脱下长袖薄外衫检查,看见伤口渗出血且一阵刺痛,更担心留疤。
从小到大她被保护周全,很少受伤,身上可以说没有半点伤疤,一看见勾伤她的铁丝生锈脏污,她真的很害怕伤口感染。
夏千胜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一手捉起她的左手臂,懒懒的再睨了眼她的伤口,约莫三公分长的细痕,仅渗出一丝丝的血,不过是点皮肉伤罢了。
阿福叔也帮着说话,「千胜,话不能这么说,这在我们身上是吐个口水抹抹就没事的小伤,但人家苏小姐细皮嫩肉的,万一真的留疤就不好了,你还是载她去医院打个破伤风,让医师好好处理。」
「快带我去医院。」苏宁亚想象留疤情景,更觉惊恐。
就算是在她不容易看到的位置留下一点细疤也无法容忍,且夏天穿衣服会非常难看。
夏千胜一脸淡然的道:「跟我去主屋,我用食盐水帮你消毒伤口,再擦个药就可以了。」
「我要去医院,要给外科医师治疗才行。」苏宁亚非常坚持。
「这一点小小外伤,让我这神经外科权威医师替你处理还不够慎重吗?」他没好气的道。
「不行,我要去医院,要打破伤风。」之前他说什么她都能照做,唯独这次她无法听从。
夏千胜虽感无奈,却也拿她没辙,最后他妥协了,开车载她去医院。
「这里……是医院?」苏宁亚下车后抬眼看向招牌,表情难掩错愕。
「是医院没错。」夏千胜正经回道,率先迈步走向玻璃门,推门而入。
她虽然满腹疑问,只能跟着他身后入内。
「夏医师,你好,你是来找夏医师的吗?」柜台后,何家佳难得看见他来,笑着问候。
夏千胜是院长夏千昶的弟弟,她只见过他两、三次而已。
「这位漂亮的小姐是……女朋友吗?」何家佳看见随后进来的美丽女子,穿着时尚高雅,跟俊美的夏千胜外型很速配。
她跟夏千胜虽没怎么交谈过,初见时也觉他很冷傲不太理人,却因她现在已跟夏千昶交往,是以对男友的弟弟比较敢主动攀谈。
「不是。」夏千胜一口否认,澄清道:「她是患者。」
「小姐带宠物来看诊吗?」何家佳朝苏宁亚笑问,却不见她身后有宠物或提着提笼。
「你带我来兽医院看诊?!」苏宁亚转而瞪着夏千胜,怒道:「太过分了!」
「你不是说只要医院就行了?我让院长替你处理伤口,绝对专业。」夏千胜道。
「我以为会去你任职的医院,再怎么样也不能来兽医院。」她气恼他竟故意将她比喻为动物。
「人本来就是大型动物。」夏千胜正色澄清,「我不是吃饱太闲专程带你来这里嘲讽,是带你来处理伤口,这里也可以打破伤风。」
因她嚷着一定要到医院治疗,若带她到他任职的医院,只因她这一点点小伤挂急诊,他才会被笑话,且若护士们看见他带年轻陌生女子就医,很可能胡乱传八卦,他不想自找麻烦。
这时,夏千昶从里面走出来,问明缘由,有些讶异弟弟的作为。
他笑容和煦的对一脸羞怒的苏宁亚解释,他这医院有给人施打的破伤风疫苗,因医护人员及饲主都可能有被宠物咬到的风险。
苏宁亚一开始确实觉得气恼窘迫,但在夏千昶认真替她处理伤口、消毒上药,还为她施打破伤风疫苗后,她才渐渐平息怒气,不再与夏千胜计较。
「伤口很浅,不用担心留疤。这个药膏早晚擦一次,过两天就会结痂了。」处理完伤口,夏千昶柔声交代。
苏宁亚向他道谢,不禁抬眼看向站在一旁双臂盘胸、一脸淡漠的夏千胜。
「就说伤口很浅不会留疤,硬要来挨一针。」夏千胜凉凉的道。
「你跟你大哥的个性怎么差那么多?兽医还比较有人性。」苏宁亚微恼地睐他一眼,揶揄道。
「女孩子比较「惜皮」,谨慎一点不为过。」夏千昶见两人又擦出些火气,温言缓颊,接着兴味一笑。「千胜会带你过来,可见很在意你。」
夏千昶的话教苏宁亚一诧,心口一重跳,怔怔地看向夏千胜。
他会在意她?
「你别跟我医院的护士或婆婆妈妈一样,捕风捉影的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在意她!」夏千胜白大哥一眼,没想到大哥也这么八卦。
那日带苏宁亚去阿水婶田里帮忙,对方一脸好奇探问两人真正关系,他连解释都懒,阿水婶清楚他面对外人寡言淡然,自是不敢多问他什么,反倒跟苏宁亚很快就热络起来。
他看着苏宁亚自然与对方闲话家常,完全没有千金小姐的傲气,那亲切和善的模样竟有些像妹妹。
「我把你曾告诉我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日后就能见真章。」夏千昶拍拍弟弟的肩膀,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当初弟弟说他在意助理何家佳,不是单纯视她如干妹妹,他矢口否认弟弟的臆度,直到过了一段时间,才印证了弟弟当初的敏锐度无误。
如今,他虽初次见到苏宁亚,却知道弟弟会离开台北的医院跟院长千金有很大关系,尽管弟弟没详提内情,但弟弟似乎对院长千金有着难以原谅的气恼。
但现在弟弟只因苏宁亚受了一点小伤,就带她来他的兽医院让他治疗,又得知对方竟已在家里借住好几日,还被弟弟差遣做苦力,顿觉两人间很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