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身后,一个高壮男子穷追不舍。
那时的她,提着两个纸袋,身穿白衬衫,牛仔裤,灰色球鞋。
她消失在二楼洗手间,五分钟后再出现,判若两人。
「聪明!」同样身为女人的蜜琪,忍不住赞叹。
古沛暄换上了红洋装,踩着高跟鞋,将原本散开的长发盘在脑后,重点强调了眼线。尽管是很简单的改造,却让她从一个普通游客化身为极性感的女人。
偏不凑巧,刚踏出洗手间,她就正面撞上那个在找她的男人。
「糟糕!」阿辛咕哝。
赛司看见监视影像中,她的神情有微微一霎的紧绷。
随后,她似笑非笑的瞥了下那人,眼波很媚。
那男人晕陶陶,一双贼眼馋了馋她的长腿,竟然没发现目标就在眼前。
「过关了。」蜜琪的声音中,有属于女人的胜利。
果然,因为够机智,她躲过一劫,从那人面前从容走开。赛司舒了口气。
这个看似平凡的女子,其实有抹活跃的灵魂。他敢说,她骨子里埋了冒险因子,他很高兴为了她,提前结束休假。
他想起几个钟头前,跟迪克谈起这件事的情形──
「你才来三天就想走?」听完事件报告后,迪克说:「曙光岛有这么无趣?」
「我要接这个任务。」他已经下了不容置疑的决定,「保护那个女人。」
迪克笑着说,「别说我没警告过你,这个case,基本上拿不到酬劳哦。」
赛司明白他的用意。
天堂角内,固然多数人不把赚钱当作第一要务,但是,无偿出勤是另一种概念,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自己付出的心力是免费的,他也是。
不过,这一次他不在乎,他眼中只有那个诱人的红色身影。
「更重要的是,古印夏是个有点麻烦的人物,这趟任务可能会失败。」迪克似笑非笑的说,「到时你会被记上一笔败绩。我相信你听说过雷默的事。」
雷默是天堂角的一员,一年前,私接朋友委托,不幸没有完成,虽然错不在他,但他消沉到几乎无可挽回。要不是在海的另一边,有个上天为他打造的女人陷入危险,逼他不得不出手,他恐怕永远不回天堂角了。
赛司自问,他怕失败吗?
不,他不怕。「我要接。」
迪克用洞悉的目光注视他,「是因为那个女人吧?」红色身影,极具诱惑。「古沛暄。」
他直言不讳,「我要她。」
「除非她被你吸引。」迪克不做空洞的保证,「女人有自我意识,不是男人说要就能要的。」也不是他有权说给就能给。
「我现在争取的,只是一个机会。」赛司举起双手,表明自己不会乱来。「如果她没兴趣,我会识趣,只做好分内该做的事。」
由于他保证了,所以迪克同意了。
迪克以统筹者的身分,钦点他出动,阿辛随行,提供电脑情报,蜜琪也去,负责支援,他们以最快速度出发。
下飞机,转搭接送车,一番奔波后,车在酒店门口停下。
赛司提起简单行李,率先走向电梯。
Sexyreddress.
即便过了几小时,可那男人越洋给出的暗号,依然像呵在耳边的小气流,又暖又热,又轻又慢,令她颤抖不已。
不争气!古沛暄走入浴室,掬水泼在脸上,在镜中看到自己满面桃花。
那个跟她通话的男人,为何选用这组特别的暗号?好像他知道她当时正穿着一袭火辣辣的sexyreddress。
他说出暗号的语气,亲昵得让她两颊发烫,身边明明没有别人,却有种被人肆无忌惮透视到底的感觉。挂掉电话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躲进楼梯下的工具橱,在黑漆漆的小空间里,换回原本的白衬衫、牛仔裤。
从地上勾起那袭红洋装时,她佩服自己曾有过的大胆。要不是不想被绑走印夏的人找到,她说什么也不会换上它。她的勇气是情势所迫,尽管迈阿密街头有更多人穿着清凉,但她还是很不自在。
那通电话挂掉后二十分钟,果然有个女人到印夏家。那女人俐落的检查过整栋屋子,没发现其他人。她给了一点时间,要她收拾行李,她决定拉着行李箱跟她走。
尽管不认为自己敢再穿上红洋装,可基于某种厘不清的理由,在离开前一刻,她还是将它塞进箱子里,耳畔那句温醇如酒的「Sexyreddress」缭绕不散。
她被送到五星级饭店,几乎是最顶上几层的某户套房内。
不同于出差旅游常住的一般客房,这是类似于豪华公寓的格局,有气势恢弘的双扇大门,摆满鲜花与整面镜墙的玄关,走古典风的起居室与饭厅,以及两间宽敞舒适的卧房。
她选了一间略作休息,站在窗边,俯视几十层楼底下的车水马龙。
迈阿密是不夜城,夜已近半,街上依然热闹滚滚,各色霓虹灯绽放闪耀,此时,距离印夏被带走已经有十个多钟头。
之前印夏说,不要报警,要她请天堂角的人来救。
尽管根深柢固的观念告诉她,遇到这种事,第一个要找的就是警察,但她了解印夏。印夏虽然经常嘻皮笑脸,但说出口的每句话都很认真。是因为这样,她才没去报警,在这里静静等待。
那个给出暗号的男人,后来又打了几次电话来,告知天堂角的进度。他语气俐落,用字简洁,几乎听不出几个钟头前,才以深具磁性的声音说:「听着,找个角落把你自己藏起来。二十分钟后,会有个女人开车过去,她将带你到某个安全的地方去……等着我。」
等着我。古沛暄眉心微微一蹙。他说了「等着我」。
也许这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可她的心有点震,有点摇。他说这句话给她的感觉,不像「等我去解决你的问题」、「等我过去救你弟弟」,比较像男人捎给女人的叮嘱,要她为他守候,她的脚趾几乎反射性的立刻蜷起。
「古沛暄,你真糟糕!」她暗啐。弟弟行踪不明,可她的思绪绕来绕去,老是飞回那男人身上。她连他的面都还没见到呢,居然已有几分意乱情迷的味道。「你也太瞎了吧!」她又低啐。
为了打发时间,她打开行李箱,把匆忙塞进去的红洋装拿出来,挂在衣架上。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她缩了下,尽量让声音开朗,「妈,怎么了吗?」
线路那端,传来古妈妈的声音,「没事,问问你们好不好。」
「怎么会不好呢?」她急急的说:「电话费很贵,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讲。」
「等等,」古妈妈多问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安。印夏真的好吗?」
古沛暄吓了一跳,随即定了定神。她已经决定,不让父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但帮不上忙,她还得忙于安抚他们。「他当然好。他睡了。这边都半夜了。」
古妈妈顿了下,「那……好吧,你记得叫他回电话给我。」
「我会催他。」但她知道,母亲的期待会暂时落空。「我也要睡了,晚安。」说完,她立刻挂掉电话,忍不住全身颤抖。
不把事情告诉父母,等于是自己扛责任,要是印夏有个万一,她该怎么对爸妈交代?更别提印夏是她唯一的、挚爱的手足……
她圈抱住自己,不住哆嗦。
下一秒,低醇的男人嗓音自后方切入,「我来得不是时候?」
她飞快转过头,见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门边。
外国人,这是她的第一印象。但不是那种天遥地远、感觉像八竿子打不着的外国人。他跟她一样,有墨色的发,深色的眸,无形间拉近了距离。
不过,他的轮廓比东方人深邃许多,双眸如有电,鼻梁挺如山,她猜他的血统以西裔为主,那头比西装头略长的黑发有微微的自然鬈,浓密飞扬且墨色饱满,让人想将双手深深探入。
察觉到此,她绞紧了不安分的手指。
他的身量魁梧高大,一条亚麻西装裤令双腿笔直修长,即便靠在门框上,看起来依然英挺。他身上的米白衬衫不像上班族那般平整,微微皱度让他看起来比较好亲近,只扣到第三颗扣子而露出的胸膛散发出成熟男人的魅力,而那恰好是她一无所知的男人类型。
他的眼落到她脸上,缓缓转悠,从发红的眼转到轻抽的鼻尖,微颤的唇。
他随即微微一笑,笑中有了然的意味。
他以为她在哭!古沛暄顿时想明白。一股倔气往上涌,她耸起背,傲然抬眸,把那抹脆弱藏起来。「你哪位?有事吗?」
他挑了挑眉。「我敲过门了。」相对于她那三分火气,他显得平和许多,「两次。」
她冷冷的说:「我没听见。」
「抱歉。」他迳自走进来,手朝她一摆,「需要我帮忙吗?」见她不懂,他以眼神示意,「把它挂进衣橱里。」
顺着他的视线,古沛暄低下头,看到被自己扣在腹间的那抹红。
在雪白衬衫、褪色牛仔裤的映衬下,那抹艳红格外招人。
「Sexyreddress.」他低吟宛如呢喃。
她瞬间认出来,是他!那个跟她通电话的男人。她顿时双膝发软。原来他不只声音有磁性,连外型也格外诱人。
「嗯?」他再将手朝她递。
她飞快的敛下眼。他明明没逼得太近,她脸上却一片烧热。或许他真心帮忙,可她莫名的不敢把曾经贴在体肤上的红洋装交给他,尽管这个忙说起来微不足道。她的某条神经变得异常敏感,光是想到让他抚触这块布料,都要颤抖。
他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个暗号的?天底下有没有这么巧的巧合?
「我──」他缓慢启唇,诱惑的笑,「依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