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夏梅,摘花。」宫清晓神情无邪的指着开得正艳的桃花。

「小姐,奴婢来就好,你在底下等着,奴婢摘满一篮子就交给小姐。」要上树?免谈!

「三个人一起摘比较快。」她很固执的嘟起粉色小嘴。

春桃拉下开满桃花的桃枝,眼笑眉也笑的道:「小姐,奴婢帮你压着树枝,你快摘。」

宫清晓抬起清润小脸,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无奈。「光我一个人摘,那你呢?」

原本有三个人可以一起动手摘花,如今少了一份劳力,这傻妞知不知道她根本是多此一举。

「啊!奴婢……呃,奴婢用另一只手摘。」春桃一手拉花枝,一手伸直摘花,模样相当滑稽。

她傻不愣登的,还以为能一心多用,谁知反而顾此失彼,摘了花儿便拉不住枝条,扯了枝桠也没法好好摘花,她双脚踮呀踮的采不到花,急得都冒出一头汗来了。

「夏梅,你去找小和尚借梯子,我就在矮枝下摘花,保证不爬树,你信我一回。」哎呀!

有两个死脑筋又不开窍的丫头,她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还得花工夫雕琢雕琢。

抿着唇的夏梅犹豫了老半天,这才边走边回头的向路过的光头小师父借了长梯,一僧一俗合力抬着梯子往桃林深处走去。

花开满树,浓香缤纷,一朵挨着一朵的桃花浓密得摘也摘不完,三个女娃手挽三只船型藤篮,头仰得高高地,腰伸直,手伸长,卖力的采着鲜艳的花儿。

看着春桃、夏梅上上下下的爬梯子,只能在底下看丫头摘花的宫清晓看得很眼馋,她蠢蠢欲动地想趁两人没注意时蹬上有两个她高的长梯,骨碌碌的清亮大眼转得飞快。

「不行,小姐。」

宫清晓才一动,盯她盯得很紧的夏梅眼尖的闪身一挡,绝不让她靠近梯子半步。

小计谋没得逞,一点也不失望的宫清晓笑得好甜的扯拉丫头的袖子。「我只踩一阶就好,不爬高。」

「不行,奴婢不能让你胡闹。」要是摔着了,老爷、夫人会罚她月银,几个少爷也会狠狠地教训她。

身为庶出三房,在一群嫡出的兄弟当中,三老爷的处境相当难堪,不只不受宠还是当家主母越看越心烦的眼中钉,恨不得拔之为快,绝不允许他快活,分薄了她孩子的家产。

所以三房是宫家五房中最穷的一房,家中银两加一加竟不到百两,连给儿子们买点好一些的文房四宝也买不起,穷困得令人鼻酸。

而宫家并不穷,更可说是富甲一方的名门,大房、二房、四房、五房一个月的开销足够三房花用三年,宫老夫人就苛待三房,无所不用其极的逼压,让三房出不了头。

不过有时危机也是转机,让人在逆境中反而生存得更好。

宫清晓三岁时,大伯父宫书铮入京为官,祖父也受皇上赏识而入了内阁当起三品大学士,二伯父也中了举,分发到外地当知县,四叔、五叔入国子监就读,宫府举家迁居天子脚下,四房人口百来人浩浩荡荡向京城出发,大有就此定居之势。

三房被留下来了。

名义上说得很好听,总要留一房人看守老家,为祖先上上烛油,每逢初一、十五到庙里添点香油钱,护佑一家人平安,然后收收租,把租出去的十来间铺子和几百亩田地的租金每半年往京里送一回。

显而易见的,宫老夫人根本不想三房跟着上京,像打发乞丐似的把庶子当管事用,只让他担着差事的责任而不给他银子,临走前让身边的郭嬷嬷给他一百五十两,说是一府人一年的嚼用。

虽说带走的仆婢不少,但留下来看家的下人也有二、三十人,一百五十两绝对不够用,宫老夫人这心肝狠得很,存心要熬死三房,让他们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只能卑微的、苦哈哈的仰人鼻息,靠她的施舍才有一口饭吃。

可是一辈子算计的宫老夫人这一回却算计错了,她这一座令人喘不过气的山一搬开,三房的日子反而好过了,如鱼得水的自由遨游,一吐昔日无法放开手脚施展身手的闷气。

宫三夫人温氏娘家是开米铺的,以世人眼光门第不算太好,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一向为名门世家看不起,以宫老夫人不待见庶子的状况看来,择这门媳妇也不算令人意外。

当初温氏的陪嫁有两间铺子和一处带有三十亩地的小庄子,宫老夫人还在老家时,三房不敢明目张胆的动用,只以极低微的租金给相熟之人,对外宣称收入极微,避免被宫老夫人假借名目强行纳入公中,自家一文也得不到。

待到几房人一走,两夫妻立即把铺子收回,一间开了米铺,直接从娘家以低于市价一成的成本价进货,另一间是药材铺,不怕累的宫书铮到药材产地收货,成本又降了一些。如此过了一年,两间铺子的收益大为可观,财源滚滚。

虽说还是不能和嫡出的房头相比较,可不能否认的,少了宫老夫人这座大山镇压,三房这两年渐渐富裕起来,不再是往年苦兮兮的穷样子了,慢慢积累下来也有几千两银子的家底。

宫老夫人一定想不到她刻意压制的三房会有今日的光景,她以为不给他们银两便蹦不出个天,还刻薄的把每一间铺子的租金都算得分文不差,一两银子不少地要全部上缴。

她就是不留银子给三房,连庄稼也精算得没半点好处可得,三房纯粹是做白工,比个看门的管事还不如,人家管事还有几两月银可拿,而三房是两袖清风,光干活不吃粮。

「是呀!小姐,梯子太高,你腿太短,爬高的活儿就让奴婢和夏梅来做,你帮着提篮子就好。」摘满一篮桃花的春桃一蹦一跳的跳过来,神情快活的像玩得正欢的小狗。

这才刚开始,她当然玩得很开心,哪个姐儿不爱花,无关年纪大小,可是到了明天她就知道了,再也笑不出来,因为一直举高的双臂会酸得不像自己的,一动就酸痛。

「你们欺负人。」她的腿哪里短了,分明是温泉洗凝脂的小春笋,又白又嫩,日后一定又直又长。

见她小嘴微噘,两个小丫头好声好气的轻哄,「小姐,你别忘了圆一大师只给了我们三天,你要不快点摘,三天很快就过去了,你想要收集桃花花瓣只能捡拾掉落地面的。」

「就是呀!小姐,你好不容易才赢了圆一大师一回,要是不赶紧把花摘一摘,万一大师反悔怎么办?他可是特意为小姐封了后山这片桃林三天,你可别由着性子来。」

谁说和尚不打诳语、不出尔反尔,他们村里的化缘和尚还会喝花酒呢。

春桃是家生子,但她幼时是被寄养住在庄子附近小村落的表舅家里,四岁多快五岁时才被在厨房干活的亲娘带进府。

当时府里的六小姐要挑伺候的丫头,长相平凡又笨拙的她被老管家挑中,送往三房服侍。

这也是拜宫老夫人不在所赐,要不她根本不愿为三房进人,让他们活得像下人一样,凡事亲力亲为,连做件衣服、绣个花也要温氏自个儿动手,给小姐、少爷们配个小厮、丫头是想都不要想,有个老嬷嬷帮衬已是天大的开恩。

所以三房四个孩子年纪大了后都没有奶娘,最多喂到七个月大就一个个遣散了,不像嫡出的孙字辈个个有四个大丫头、八个二等丫头、十六个三等和粗使丫头,另外嬷嬷、粗使婆子若干。

在宫府,庶出始终低人一等,身分只比下人高一些,在心小眼窄的宫老夫人把持中馈下,庶子更是毫无分量,轻易地被人忽视,若非宫老太爷的坚持,宫老夫人连祠堂拜祭都不让庶子进。

「你们小姐我很乖的,比小兔子还乖顺,你们怎么能歪曲我的品性。不爬就不爬,当我稀罕呀!春桃,篮子里的桃花满了,你拿回禅房倒入布缝的袋子里,要小心点倒,不要挤压到花瓣,花碎了不好酿。」宫清晓奶声奶气的指使。

「是。」春桃见篮子满了,又把小姐篮子里的花倒入夏梅摘了大半篮子桃花的藤篮,凑满一篮,一手一只篮子往回走。花瓣不重,身形瘦长的她提来轻快,走得也快。

走了一个,只剩一个。

「夏梅,你看左边的桃花开得特别好看,你快把它们全摘下来,太开的我不要,只要摘半开和初绽的那一种……啊……对对对,就是那一枝,红得好艳丽,像我娘亲抹的口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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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精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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