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择木而栖
朝阳东至，霞光漫天。
一夜轻舟飘到在湍流不息的汉水之上，青书一袭青衣立在舟头，极目远眺，已然能够在隐约之间看见襄阳城的轮廓。
襄阳位於汉水之旁诸河交汇处，交通便利，沃野百里，算是江南之内极为重要的几大城市。
自杨广被宇文化及起兵杀死后，激化了各地的形势。
本已霸地称王称帝的，故是趁势扩张地盘，原为隋官又或正采观望态度的，则纷纷揭竿而起，成为一股股地方性的势力，保障自己的城乡家园。
像青书此行的目标襄阳钱独关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双刀”钱独关乃汉水派的龙头老大，人介乎正邪之间，在当地黑白两道都很有面子，做的是丝绸生意，家底丰厚。
炀帝死讯传来，钱独关在众望所归下，被当地富绅及帮会推举为领袖，赶走了襄阳太守，自组民兵团，把治权拿到手上。
钱独关虽自知没有争霸天下的实力，但际此风起云卷，天下纷乱的时刻，亦可守着襄阳自把自为，不用看任何人的面色。在李密、杜伏威、李子通等各大势力互相对峙的当儿，他更是左右逢源，甚至大做生意，换取所需，俨如割地为王。
可惜，自十日之前，萧铣暗算林士宏之后，死于青书剑下，那原本梁、楚二国对峙江南的局面立马起了变化。
岭南宋阀兵锋再起，以横扫秋风之势顺着长江扩张。
不到十日，已然将大半个江南横扫一空。
不算早已臣服的江淮杜伏威，在这短短数日之内，东海李子通臣服，南海派梅洵臣服，巨鲲帮云玉真臣服，彭梁会任媚媚臣服，零零总总的江湖帮派或是割地一方的小型势力依依臣服在宋阀的兵锋之下。
随着这大大小小的势力势力投靠，青书终于将整个江南的大势掌握在其手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小舟乘风破浪般逆流而上，就如青书心底那不断激增的豪气壮志般不可阻挡。
“主公，此去一行不若叫石如先行进入襄阳城试探一番，要知道那钱独关与阴葵派的瓜葛可是不浅。”
一个白衣文士立在青书身后五步，神态恭敬的说道。
青书洒然一笑，道：“郑军师却是太过小心了，如今我宋阀王道之势已成，自当行王道之举，若是如此谨慎，岂不显得本人的气度胸襟不够开阔。”
青书负手而立，蓦然间散发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令郑石如慌忙点头称是。
小舟缓缓靠上码头，没等青书从舟上走下，那久等多时的钱独关早已开口高呼了。
“可是青书公子大驾光临，本人襄阳钱独关，在此久候公子大驾。”
码头之上熙熙攘攘，但是却有十来名蓝衫武士那里出奇的冷清，一个中年男子看着青书乘坐的小舟，惊疑不定的问道。
此人腰挂两把弯刀，正如其在江湖中是称号“双刀”钱独关，肌肤白净，大手大耳有一副富贵之气。
却是钱独关根本没有想到，此时已然算是一方霸主的青书竟然敢只身二人前来赴约，此等气魄当真在钱独关心底留下的深深的印象。
青书洒然道：“不才正是青书，有劳钱城主久候多时。”
听着青书那一声“钱城主”，钱独关本来忐忑不安的心思徒然定了下来，相比其他口蜜腹剑的枭雄之辈，青书这重视诚信诺言之人的话语就更显得珍贵万分了。
对方一诺千金，钱独关立马明白自己投靠宋阀之后，一方城主的地位的跑不脱了。
灿烂的笑脸出现在其脸上，这中年男子对待青书的热情就加剧了几分，一番寒暄之后，钱独关引着青书与郑石如二人踏入这个即将要归于宋阀治下的襄阳城。
襄阳城高墙厚，城门箭楼岳峨，钟楼鼓楼对峙，颇具气势，未进城已予人深刻的印象。入城后，众人踏足在贯通南北城门的大街上，际此华灯初上的时刻，跨街矗立的牌坊楼阁，重重无际，两旁店林立，长街古屋舍鳞次栉比，道上人车往来，一片太平热闹景象，使人不由浑忘了外间的烽烟险恶。
三五成群的蓝衫武者在街道之上巡逻，这是钱独关手下的襄汉派人马。
只是看着那些匆匆从这群武士身边疾步而过的人群，就知道钱独关这汉水派亦不算是什么温和善良之辈。
青书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暗忖果然乱世之中，霸道横行无处不在，还需将天下一统，才会归于和平。
有一群蓝衫武士开来，青书一行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之上乘风破浪而行，不到一盏茶功夫，就来到了一座大气十足的酒楼前。
百味轩，正如其名。品人生百味，会天下朋友。
整个百味轩分上中下三层，其三楼全是贵宾厢房，若非熟客或当地的有头脸人物，根本不接受预订。
而今天，钱独关为了招待青书，特意将整个三层酒楼都包了下来，大批的蓝衫武士将这座位于闹市的酒楼包围，便是行人亦不得靠近酒楼十步之内。
刚刚步入其内，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商贾的迎面而来。
这商贾笑意盎然道：“钱城主大驾光临，令小弟这一间酒楼蓬荜生辉，这为可就是大名鼎鼎的青书公子。”
青书看着这男子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淡淡应声。
不待这男子再套近乎，钱独关沉声道：“吴掌柜，今日我与青书公子有要事相商，你可得派人小心伺候着，什么好酒好菜都别吝惜，还有将你那镇店之宝埋藏五十年的女儿红给我起出来一坛，若是青书公子在你这里心情舒畅，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吴掌柜一听，连连称是，堆起一脸肥肉，眯起的小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一行人步入三层楼下最为别致的雅间之中，梅兰竹菊应带左右，整个房间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更有一股宁静而致远的意味，令青书看出布置出这等匠心独运般的房间之人必是一代艺术大师。
选了一个靠近轩窗的位置坐下，这里阳光和煦，亦可俯瞰整个襄阳最为繁华的街道，却又不觉得吵闹，青书颇为感觉到一种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般的独特感受。
山珍野味接连不断的端了上来，热气腾腾而冒，那一坛珍藏多年的女儿红亦迅速的送了上来，在钱独关将姿态放低之后，几人觥筹交错，一番尽兴畅饮。
就在气氛逐渐走向和谐之际，一阵喧闹之声从楼下传来。
青书目光穿过轩窗，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背影赫然映入眼帘。
这个拥有大漠风沙般冷酷的男子可不就是多日不见的跋锋寒吗，观其一副胡人粗犷的打扮，背负着一个包袱，风尘仆仆的样子，似是刚刚进入这襄阳城。
此时，见到跋锋寒想要闯入酒楼，十来名汉水派的蓝衫武者正将其团团围住，只是摄于跋锋寒那非同寻常的独特气质，一时间亦不敢再度动手。
那两个首先出手的倒霉蛋可不正躺在地上呻吟着么？
“阁下何人，竟敢强闯这座已经戒严的酒楼，若是不想招惹到青书公子已经我们钱城主的怒火，还不速速离去！”
一个师爷打扮的文人男子被一群武士簇拥着走了过来，他手握一把铁尺，走起路来颇有一番狐假虎威的势态。
跋锋寒傲然一笑，道：“本来在下只是想寻一家酒楼用餐，没想到在这酒楼之中还有一位故交，跋某若是不见岂不可惜。”
言毕，其虎步龙行般直往酒楼方向走去。
“胡说，我们钱城主怎会跟你这样一个粗鲁之辈相交，当真的贻笑大方，来人……”
那一句“给我拿下”还未出口，跋锋寒早已如一道电光般穿越了那大批武士组成的长长防线，那锋利的长剑已然点在男子的心口。
青书眼神一缩，心底大为惊叹，没有想到多日不见，这个草原男子的功夫又增长了几筹。
感受到胸口那深入肺腑般的寒气，男人面色徒然灰败了下去，哆哆嗦嗦一连几次张口，都发不出半点响声。
冷哼一声，跋锋寒收剑还鞘，推门而入，看似根本没有将身后的众人放在眼中。
噔噔噔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钱独关面沉如水，沉声道：“青书公子请恕钱某失礼了，钱某这就去将这不长眼的异族汉子打发了。”
想到对方武功高深，却是一副草原异族的打扮，钱独关心底对其的身份隐隐有了一丝猜测。
站起身来，钱独关摸了摸腰间那两把跟随自己转战大江南北多年的弯刀，战意腾的一下升了起来，正待跨门而出，一阵淡淡的声音响起。
“不劳钱城主费心了，那厮却是来找青书的。”
闻声，钱独关面色徒然一滞，他尴尬道：“莫非那人还是青书公子的故友？”
青书笑而不言，跋锋寒那粗犷嘹亮的声音已然隔着门传了进来。
“故友说不上，不过跋某可是欠了青书兄一个人情，不知道我带来的这份礼物还不还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