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势倾斜
安城，正值初夏。
杨柳依依，花香鸟语。
行人在大街之上湍流不息，而那西门之处更是人声鼎沸。
打败陇西薛举父子的李渊第二子李世民今日即将得胜还朝。
整只军队都笑意盎然，为首的李世民银甲白马，温文尔雅的笑着。
击败陇西势力之后，整个李阀在河西之地再无敌手，无论继续攻打窦建德这等北地群雄，还是直接挥师入关，拿下东都洛阳，到时候东、西两大都城在手，天下莫可抗之。
长街之上，李世民与李秀宁策马走在最前面，这时一阵带着河北方言的话语从茶楼之中传出。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这是说书之人大致类同的开场白。
“如今天下大势，可谓是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相互倾轧。”
说道当今的局势，令整个茶馆之中的人都静了下来，他们虽然都已经习惯逆来顺受，但谁也不能否认其心底亦有一丝对于美好生活的渴求。
“整个夏季，那大好的江南都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之中，那形势可谓险峻万分啊。”
这说书之人一声悲叹，令在场听众心底都涌出一股感同身受般的同情之意。
见到整个茶馆之中的气氛已然被自己调动，这中年文士打扮的说书之人得意洋洋的摸了摸其那两撇胡子，将整个江南在短短一个月的变化徐徐道出。
先是宇文化及不甘寂寞，起兵造反，弑君与江都城内。
随即就是江淮杜伏威趁夜偷袭，令宇文化及兵败身死。
好戏接二连三，其他的江南霸主亦如约而至，一场乱战的帷幕徐徐拉开。
这说书说上兴头来，天花乱坠，手舞足蹈，尽管李世民早已对江南等地十来天前的变化了如指掌，只是这几天因为要与薛举决一死战，才放松了对于其他地方信息的掌控，但李世民亦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不过最近，那乱战频频的江南烽火早已偃旗息鼓了。”
李世民心底暗忖，莫非萧铣与林士宏两强争霸，打了一个两败俱伤吗？
没等他开口相问，说书之人在一片催促之中说出了答案。
“说道这里，那又不得不提一位仁兄了。大家可知道有这么一句话：一阀五豪杰，父子二宗师？”
“我们今天要说的就是关于那一代宗师的故事。”
“话说当日青书公子只身仗剑，前往大隋江都皇城，恰逢宇文化及兵变，青书公子念及百姓凄苦，先是孤身一人前往江淮军，说服那江淮大总管“袖里乾坤”杜伏威，让其出兵解救整个十万江都城内的居民……”
听着那牛头不对马嘴的故事，李世民实在哭笑不得，他亦对这想象力极为丰富的说书人佩服万分。
这说书之人语速十分之快，吐字如珠，一口气都没喘，一直说到了江都城破，青书一行远遁海外，之后是那两虎相争的局势。
“话说九江之城那一战，打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林士宏的大楚国与萧铣的大梁国围绕着那九江城展开的一番生死搏杀。”
“可惜他们河蚌相争，却被渔翁得利。”
如说书之人那话锋一转，李世民的心情亦如坠云端，沉重万分。
“宋阀自巴蜀、岭南以及海外琉球同时出兵，兵锋所指正是江南！”
“而那九江城一战，青书公子更是突袭得手，至使大梁、大楚国两位皇帝兵败身死，从此整个江南再无抗手……”
至此，天下已然一分为二，南方已被宋阀一统，而北方中原竟然还没有挣脱出那群雄混战的泥潭之中！
策马急奔，李世民目光冷如寒霜，不可置信的低语着。
“怎会这样？”
一旁的李秀宁默默无言，她心底亦沉重万分，更从李世民那抑扬顿挫的叹息之间听出了对方第一次流露出的悲凉。
冷风如刀，残阳如血，李世民的心中亦被深深的刺痛了。
这一夜，李世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
风清，云淡，明月依旧。
终南山，脉起昆仑，尾衔嵩岳，钟灵毓秀，宏丽瑰奇，早在老子西出函谷关之际，这里就成了道家佛门修禅问道的修行圣地。
白云悠悠，雾锁群峰，在那峰峦叠翠之间，一座山峰之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击钟之声。
咚！咚！咚！
大吕黄钟之声在帝踏峰之上回荡，令整个沉寂的慈航静斋都活了过来。
茂林修竹深处，七重门阙层层高升，如古代登天梯一般将慈航静斋分成了七个层次。
如今，在那鸣钟召集之际，一个个面容清秀的俏尼姑们从她们静修的禅房之中走出，脚步急促的向最上方的那一座佛殿走去。
“佛心慈悲,救渡众生,出生死海,有如舟航。”
一座青铜古殿缓缓打开，气度恢弘而博大，如矗立在其中的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一般。
白衣胜雪，衣袂飘飘，师妃暄一身素雅装扮，跪坐在观音像前的一个蒲团之上。
目光如水，柔和之中带上点点温馨，看向大殿之内的深处，直到佛殿之外响起的脚步声才将师妃暄从沉溺之中惊醒。
“妃暄，你的心又不静了。”
这时，师妃暄目光注视之处，樊清惠从黑暗之中走出，那摆放在观音像前的香火骤然亮起，将整个佛殿照亮。
同样白衣素服，尽管樊清惠一副出家之人的打扮，依然有一股恬淡柔和的美丽令人沉醉。
亦是这名看似出尘的女子，修禅于这云深不知处，立于世俗红尘之外，却对整个天下的形势都洞若观火。
当年果断相助隋文帝杨坚一统天下，令得那雄姿英发的天刀宋缺饮恨于巴蜀。
“斋主召见，不知有何要事。”
六各老尼率先走进佛殿，每一名长老之后，各自跟着六名与师妃暄差不多年龄的清秀尼姑。
慈航静斋分为七门，自然有七脉。
有道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七七四十九是为圆满，不可再多一道，否则就如月圆则缺，水满则溢一样走向衰败。
除去樊清惠引领的慈航静斋斋主一脉，这一代仅仅传了师妃暄一人。
那剩下的六脉，都已经收满了徒弟，师徒一共七人。
樊清惠正襟危坐，目光扫过眼前诸人，好似一股和畅的惠风一般。
但是这如沐春风般暖洋洋的感觉却令那为首的六名老尼喜上眉梢，惊喜道：“莫非斋主已然达到了“坐死关”的境界，我慈航静斋亦要出一位大宗师吗？”
樊清惠叹道：“二十余载光阴似水而逝，清惠已然接触到天人合一的边缘，只是今夜特意召集六位长老，却另有要事相商。妃暄徒儿，还不将如今的天下大势细细道来。”
师妃暄看着已经达到“坐死关”境界的师尊樊清惠因为自己行走天下不利的过错，而不得不强行出关，心痛万分，哀声道：“妃暄无能，惊扰师父与众位长老以及师姐妹们的清修，只是如今天下大势以变，妃暄亦无力挽回大势，还请师尊出山。”
看出爱徒心底的不平静，樊清惠淡淡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尽人事，知天命，妃暄你不必过于自责。”
师妃暄颔首道：“多谢师尊教诲，妃暄明白了。”
玉手之上，一股清凉之意从色空剑上传来，师妃暄再度融入剑心通明的意境之中。
轻叹一声，师妃暄缓缓道：“大隋末年，天下大乱，群英荟萃。岭南宋阀亦不甘于寂寞，以当年横扫天下的“天刀”宋缺为首，联手其义子青书，先是北上巴蜀，随后转战江南。直至此时，整个江南群雄纷纷落马，整个南方亦被宋阀一统。而对于陷入乱战之中的北方以及中原二地，已经没有一支势力能够力拔头筹，制约不断扩张势力的宋阀，连我们慈航静斋支持的李阀亦不能。”
三言两语之间，师妃暄以将形势说的通透，整个古殿之中，蔓延这一股沉重的气氛。
此时，地势偏远的岭南宋阀异军突起，睨眶天下是谁也料想不到的。
若是寻常势力崛起，就算最后能够一统天下，亦不会动摇慈航静斋这等数百年来一直引领天下正道的一代圣地道统。
只是自当日樊清惠选择站起隋文帝杨坚一方，助其一统天下，令的岭南宋阀折戟沉沙，若非“天刀”宋缺之锋芒天下莫可能挡，这岭南宋阀早就在隋朝的打击之下灰飞烟灭了，这等深仇大恨，若真叫宋阀夺得天下，那么慈航静斋的清净日子也就到头了。
想到这里，这群闭关深山的老尼们终于了解此事险峻的形势了。
“斋主，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斋主早做决断，我等六脉亦会倾力相助，保我慈航静斋道统百年不衰。”
六名年时以高的老尼们对视一眼，齐声应和道。
被无数坚定的目光笼罩，樊清惠沉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我慈航静斋支持的李阀除了李渊次子李世民可堪大用，其余者碌碌。我这就前往长安，劝说李渊立其为世子，当全力相助李世民一统北方，与宋阀一决雌雄。”
言毕，樊清惠目光如电，直指师妃暄，严肃道：“妃暄我徒，你即刻下山，前往齐云山宁道奇处，取回和氏璧后。前往洛阳宣扬明主之事，尽最大可能造势，此时再不相助李世民以及李阀，怕是再也没有能够将局势挽回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