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立遗诏这种事何等机密,怎么可能随便传出去,丽贵妃不是个性子张扬的,必是与人琢磨遗诏之事时被身边的宫女听见,这才把消息给传了出去,那么她是与谁琢磨?」

「与谁琢磨重要吗?重要的是皇上怎么会立一个小孩为太子,他不是知道自己的身子不成了?」她又追问道。

「怎么不重要,后宫气氛诡谲,皇帝布置这一出,百官必定不能随意进出,连皇后娘娘都不能轻易宣柳信进宫,丽贵妃还能与谁研议,那个人……」

染染明白,棋局下到这里,不能出现任何意外,谁知道一个不在预估中的人会不会乱了局。

「那么立遗诏空间是真是假?」虽这么么问,但她不认为丽贵妃有这么大的胆子,如果遗诏真是皇上所立,好端端的让一个儿童当太子,皇上是脑子进水了吗?

「我猜,遗诏是真,改立太子也是真,只不过立九皇……」

染染截断他的话,「根本不可能!」

「没错,靖王的表现有口皆碑,纵使换成梁梓沛有天龙星的光环,朝堂上还是会有大半数臣官支持由靖王接位,就算皇帝遗诏上没有提到立新太子一事,靖王仍是接位的不二人选,不过丽贵妃若是想在遗诏上动手脚,并非不可能。」

「那么事情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云曜回道:「芙蓉吧,她是跟着丽贵妃进宫的,在丽贵妃身边伺候多年。」

「这样的人会为皇后和太子所用?」染染不解的又问。

「当初跟丽贵妃进宫的,除了芙蓉,还有她的亲妹妹木樨,两姊妹感情深厚,可是某次木樨在皇后娘娘跟前犯了错,事情不大,若丽贵妃肯帮忙求情,许能保住小命,但丽贵妃为了讨好皇后,把人给押到皇后跟前,任凭发落,皇后很聪明,她并未杀掉木樨,而是把人给养在宫外,施恩与芙蓉,从那之后,芙蓉便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丽贵妃对芙蓉没有猜忌吗?」

「丽贵妃岂会不疑心,只不过芙蓉惯会伏低做小、审度情势,把丽贵妃服侍得妥妥当当,让丽贵妃离不了她,可也就如此,丽贵妃并不会与芙蓉商议大小事,所以……」那个人会是谁?云曜拿着墨条,在砚台里轻轻点着,墨汁出现一圈圈涟漪。

过去,芙蓉经常给雨雪风霜几个姑姑暗地下绊子,并不如平常表现得那样胆小懦弱,雨姑姑才会调查她,而后顺藤摸瓜的找到皇后娘娘身上。

为了保护瀚弟,雨姑姑将计就计,暗助皇后数回,瀚弟出宫立府之后,几个姑姑便寻了方法从春晖宫里退下来。

有芙蓉这颗暗棋在,即使瀚弟在外立下无数功劳,丽贵妃母凭子贵,但在皇后跟前吞下的暗亏也不少。

「当皇帝真有那么好吗?可怜一个六岁小童就这样没了。」染染接过他手中的书信,放进炉火里点燃,一边不舍的道。

梁梓杉还不懂得何谓野心,就让别人的野心给吞噬,何其无辜。

「要是不好,会让兄弟姊妹刀戈相向,互相残杀吗?田舍翁分家,几亩薄田都会让兄弟们大打出手了,何况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云曜冷冷的道。

自太子发觉瀚弟逐渐壮大,早已下过无数次暗手,若非瀚弟武功高强,且他事先布下的暗卫众多,瀚弟纵然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我倒觉得,祸起萧墙,罪在男人。」

他们谈的是皇后与丽贵妃,她怎么一转眼就把罪安到男人头上了?他望着她,以眼神相询。

「利欲薰心,是罪;野心大过才能,是罪;好色更是一条大罪,假使皇帝只娶一个皇后,没有其他女人,所有儿子皆由皇后所出,试问,皇后会鼓励长子杀幼子吗?所以说,祸源不在旁人,根本就在皇帝身上。」染染说得义正辞严。

「这话倒有几分理。」云曜失笑。

「男人的野心造就家祸,而皇帝有国无家,家事也是朝事,哪个臣子不想掺和,可是这一掺和就是血流成河,就是胜者为王、败为寇。自古以来,皇帝为粉饰自己的家祸,有多少英雄人物被史官的大笔一挥,变成叛国的小人,多少忠云国、才智兼备的菁英,淹没在历史洪流中?」她在影射宁王。

等她说完,他定定的望着她许久,这才低声问道:「你都知道了?」

四目相交,她眼底唯有坦诚,「是,我知道了。」

知道宁王的屈、宁王妃的哀,知道他和梁梓瀚的沉重负担,知道他非得豁出性命、改写历史的原因。

云曜没有追问是谁告诉她的,只是垂下眉眼,轻声道:「你可以考虑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

「跟在我身边很危险。」

「你筹谋了十几年,朝堂局势正在按照你要的方向发展,六部已经换上你的人,只剩下柳信还在苟延残喘,胜利在望,你为什么还会觉得危险?」

「任何事不到盖棺日都无法论定结局。」

就像前辈子,直到瀚弟被杀的前一天,他都还相信自己赢定了,没想到最后竟是一败涂地,于是今生他小心翼翼,半步都不敢行差踏错,每个发展都紧攥在自己掌心,可如今梁梓杉的死让他惊觉,有颗他不知道的棋正在暗处伺机而动。

「我以为你舍不得让我分享荣耀。」

云曜苦笑道:「纵使事成,与其跟着我,不如跟着瀚弟,他才能允你你想要的荣耀。」

染染摇头,将桌面上的毛笔、宣纸等碍事的东西往旁边一扫,一蹬腿,一屁股坐到桌上,与他面对面。「猜猜看,在瞬间放出光华后,便被黑暗吞噬的烟火,以及镌刻着某篇令人激赏的文章,经过千百年仍有人想去参观膜拜、拓印的石碑,我更想当哪一个?」

「聪明人都会选择石碑。」

「是,你是聪明人,所以你选择石碑,默默承受风雨,成就别人的丰功伟业,可是我,我要选择烟火,即使只有一瞬间的美丽,我也要尽情挥洒。

「云曜,听清楚了,我喜欢你,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理由想把我推给靖王,我都不会离开的,我要你的爱情、我要你的心,就算你藏着拽着,打死不肯给我也没关系,我仍会一心一意的对你,等我燃烧得淋漓尽致之后,便了无遗憾。」

她跑到几百年前的古代来告白,成功与否她都不在意,她只要做自己。

因为怀着遗憾很辛苦,她曾经遗憾没有向暗恋四年的学长告白,她曾经遗憾没有告诉爷爷她有多崇拜他、多爱他,她遗憾在管子插满全身之前,没有告诉父亲「爸,把章阿姨娶回家吧,你的幸福和我的快乐一样重要」。

倘若回到现代是必然的事,她再不要心存遗憾。

云曜回视着她坚定的眸光,他完完全全被她的话给震撼了,一颗心怦怦跳着,脑门发胀,无法思考,体内的雪蛊因为他的情绪波动,一下一下跳着,扯得他的胸口阵阵发疼。

她说她要他的爱情、他的心,可是除了父母的冤屈和江山社稷,他的心再不能装下其他,他的寿命更不允许他贪婪。

云曜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艰难的道:「你要的……」

「你给不起?」染染迅速接下他的话,绕到他跟前,灿烂一笑。

明明她弯了眉、弯了嘴,两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明明该是开心的表清,他却看见她的伤心欲绝。

雪蛊跳得更用力,仿佛跳腾已经无法令它满意,它只好扬起利牙,一寸寸啮啃他的心脉。

终于,染染不再笑了,因为她突然发现笑居然会疼,她怕痛,所以选择不虐待自己。

抬起头,她把背挺得直直的,下一瞬,她扑进他怀里,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她只想轻轻一碰,她以为他会推开她,可没想到,这一接触,他们都无法自拔。

她的唇很温暖、很柔软,他的唇带着微微的寒意,就像雪蛊发作的寒夜里,他不由自主地想向她靠近,而他也这么做了。

他的反应激起了染染更多的自信,她在他唇间辗转流连,她汲取他身上淡淡的竹叶香气,她不介意把他扑倒,因为她知道,他们的身子互相吸引。

云曜意乱情迷,活了二十三年,他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冲动,她是他一心想要疼爱呵护的女人,但情感把他拉进漩涡里,让他无力上岸。

直到染染觉得几乎吸不到空气时才离开他的唇,红扑扑的小脸带着害羞,她喘得很厉害,他也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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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的私房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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