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爱恨两重天
太阳很是刺眼，怎么这么刺眼呢，害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蓝欣想，一定是太阳太刺眼了，所以她没有看清楚，没有看清楚就晕倒了……
唐意南，唐意南，他说过的，一定会等着出来那一天，和她一起好好过日子，她是那么热切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江枫别墅，蓝欣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蓝欣，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李婶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地响起，温暖地像是妈妈，是妈妈回来了吗？应该是吧，蓝欣想。
“妈，意南他要出来了，我得去接他！”蓝欣说着，准备挣扎着起来。
“蓝欣，你现在病着，要多休息……”李婶叹息，这孩子，得是伤心成什么样儿了，糊涂得把人都认错了！
“可是妈，唐意南出来了。我得去接他呀，不然，他该怪我又发懒，出狱也不去接他了。而且我如果不去，我怕他会难过，他要是生气了就不好办了。”
蓝欣的眼泪慢慢滑落，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可是，你现在站都站不起来，还怎么去……”李婶伸手想拦着她。
“妈，你从来都没有拦过我去找意南，今天为什么要拦我？我要去接他，我要让他出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我……”
蓝欣苍白的脸上。是一脸的憧憬。
“他死了！见什么见？”
江毅辰冷漠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剑，直刺入蓝欣混沌一片的心脏，刹那间，是铺天盖地的鲜血与疼痛。是啊，他死了，他死了，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蓝欣木然地扭过头，看着门口那个一身伟岸，却冷漠如冰的男人，一瞬间，恨意如潮，汹涌难挡！
就是这个人，害死了她的唐意南！
如果不是他，唐意南就不会入狱；如果不是他，她和唐意南就不会分开；如果不是他，唐意南就不会死，他们就不会这样天人永隔，永无相见之日！
就是他，害死了她蓝欣这辈子仅剩下的唯一一个可以依赖着的人……
“江毅辰，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蓝欣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扑到了江毅辰身上，又抓又打，恨不得将面前这个男人撕成碎片……
江毅辰一动不动，任女人胡作非为。
“是你杀了他，我知道是你杀了他，你这个恶魔，他都那么可怜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蓝欣不管不顾地的撕打着，在江毅辰身上发泄着……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杀他，他是自杀的！”江毅辰只轻轻浅浅地为自己辩白了一句。
“唐意南才不会，他答应过我的要好好活着，又怎么会自杀？一定是你，你恨他害死了你的乔安娇，所以才想要杀他的对不对？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大骗子！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不但让他坐牢，还连命也要搭上。你就是天底下最混帐的王八蛋，我真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你闹够了没有？”江毅辰终于恼了。
“江毅辰，我恨你，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恨过你，你有本事就把我也杀了，否则，今生今世，你都将是我蓝欣最大的仇人！”……
一直等到蓝欣哭闹得没有了半点力气，人也软倒在江毅辰的脚下，江毅辰才弯腰，准备把蓝欣抱回床上。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现在连碰一下你都觉得肮脏觉得恶心……”
蓝欣咒骂着，江毅辰却仿佛没听见，依旧我行我素，紧抱着已经无力挣扎的蓝欣。
蓝欣就势一口咬在江毅辰的肩头，江毅辰吃痛，却没有动，一任蓝欣狠命地撕咬，殷红的血液犹如地狱之门的曼陀罗，点点缓缓渗出，和着蓝欣绝望的泪水，染红了原本雪白的衬衫一片……
江毅辰感到疼痛渐消的时候，低头看，才发现，蓝欣已经窝在自己的肩头，再次昏迷了过去。
江毅辰来到床边，原本是想把蓝欣放在床上的。可是，却忽然改变了主意，将女人瘦削的身子紧紧揽在怀里，久久不肯松手。
“让她躺会儿吧，先生！”李婶在旁边悄声说道，“你的伤口也需要处理一下。”
江毅辰不语，终还是慢慢松开了手臂，将蓝欣放到了床上。
“拿张纸巾来！”
李婶依言拿了纸巾，江毅辰接过，将蓝欣唇边染上的血迹轻轻拭去，盯着那张苍白憔悴却依旧不失唯美的面容，良久……
蓝欣再次醒转过来，已是半夜时分。
房间里一团漆黑，蓝欣挣扎着起身，慢慢向外挪去。
刚打开门，进入客厅。
客厅的灯忽然就亮了。
“你要去哪里？”江毅辰的声音幽幽响起。
蓝欣扭头，看到江毅辰正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甚至也没有看她一眼。
“离开这里！”蓝欣回身继续向外走，不再看沙发上的那个人。
“谁准许你走了？”江毅辰声音里隐含着恼怒。
“我自己想走就走！”
“合约还没有到期！”
蓝欣站定，回头看着江毅辰，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因为脸颊瞬间的消瘦而愈发明显，扑闪着绝望而灰暗的光芒：“江毅辰，没有了唐意南，你再也没有可能要挟到我！至于那一纸合约，到如今不过是我蓝欣眼里的废纸一张，毫无任何意义！”
“如果我非不让你走呢？”
“你拦不住我！”蓝欣的眼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那一刻，江毅辰承认，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蓝欣迈开步子，有些摇晃，却依然执拗地前行。
“看好她！”江毅辰对着门口的两个保安厉声道。
……
唐家，蓝欣到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江枫别墅到这里，并不算近，蓝欣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她站在门口，呆立半晌。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刘娟和唐志文正对着儿子的遗像，老泪纵横。
蓝欣的到来，让这种哀哀的氛围更添了一种怨气。
“你这个丧门星，你还有脸到这里来？”
刘娟一见蓝欣，气就不打一处来。那双早已哭得通红的眼睛此刻分外仇恨地盯着蓝欣，“滚出去，我们唐家不欢迎你！”
“妈！”蓝欣跪倒在地，泪如雨下，“你就让我给意南上一柱香吧！”
“休想！”刘娟哭着推搡着蓝欣，“你给我滚出去，滚出我们家，意南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还要害他到阴间也不能安宁吗？你给我滚，滚！”
“爸，我……”蓝欣扭头看向唐志文，希骥着他能说句话。
“唉，走吧走吧！”唐志文冲蓝欣挥挥手，“以后，再也别来了，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
“不，爸，妈，意南走了，可是还有我，我会一辈子照顾你们，孝顺你们，你们不能这样赶我走啊。”
蓝欣想坚持留下来，可是却耐不住刘娟发疯一样地推着她，打骂她。
蓝欣到底还是被赶出来了。
在风里，在雨里，在绵延不尽的幽恨长怨里，一步步走向不知名的方向……
终究还是支撑不住，蓝欣再次晕倒，真希望可以就这样长眠不醒啊，也许还能追得上唐意南远去的身影……
身后，有脚步声，急促而来，蓝欣想回头。想睁眼，都已经力所不能……
半月弯弯的浴池里，蓝欣双眼紧闭，江毅辰正在给她一下一下，仔细地慢慢擦拭着身体，是他将蓝欣从雨地里捡了回来，这女人就像是自己找死，不吃不喝，不知疲倦，如果没有他派人跟着，估计死在雨地里也不会有人知晓。
才不过几天时间，女人原本还略微丰盈的身躯已经被煎熬到只剩下了皮包骨，那么瘦，那么小，那么苍白，那么羸弱，仿佛只要轻轻一勒，就可拦腰折断，仿佛只要轻轻一吹，就可以随风飘散……
拥她入怀，她亦无声无息；亲她唇角，她亦不推不拒！
江毅辰的眼里，忽然涌出不忍和难过，此时此刻，他宁愿，这女人，还像从前那样，踢他踹他，掐他咬他，只要她还好好的，可以站在他面前……
阴雨连绵，如泣如诉。
唐意南的葬礼简单而沉重，因为是从中古山搬迁过来的，并没有太多的亲人参加。
江毅辰还是拗不过蓝欣的倔强，开车将她送了过来，却被刘娟从门里掀了出来，坚决不让她去儿子灵前上香，也不准她给唐意南送殡。
蓝欣，终是连唐意南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她只能远远地跟在送殡队伍的后面。一直跟到南山墓园。
远远地看着，唐意南的骨灰入土为安；远远地看着，唐志文的身躯再弯了一个弧度；远远地看着，刘娟悲愤地哭天喊地……远远地、对着唐意南下葬的方向，匍匐着身躯，一拜不起……
直到天黑，送葬的人都已经回去，浑身早已湿透了的蓝欣才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来到唐意南的墓前。
“阿南，我亲爱的老公……”蓝欣腿一软，跪倒在唐意南的墓碑前，手抚着那个冰冷的名字，将脸紧紧贴在墓碑上，眼泪和着雨下……
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始终跟随她的江毅辰，墨镜遮面，看不出他的表情。
良久，等蓝欣哭累得几乎又要晕倒，他才走上前去，将女人抱起来：“回去吧！”
“江毅辰你放开我！不用你管！”蓝欣在看到江毅辰的一刹那，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不放！什么时候想来还可以再来，今天必须先回家！”江毅辰丝毫没有要放下蓝欣的意思。
反抗不过那人的强大有力，蓝欣只有充满恨意地瞪着他！
也好，反正今天是不想活了，我就拉上你垫背，给唐意南报仇！
蓝欣抽出早已在怀里揣着的剪刀，那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此刻却想也不想。一把刺向江毅辰的胸口：“江毅辰，你去死吧！”
江毅辰的脚步忽地一顿，力量渐失，双手松了开来，蓝欣跌在了地上。
“江毅辰，你别怨我，怪只怪你，非得要了唐意南的命，我蓝欣今日陪着你一起死，我们一起去给唐意南赔罪！”
蓝欣说着，将那把剪刀再次举起，对准自己的心脏，猛力刺下……
“不要！”江毅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蓝欣的手腕，另一只手用尽最后的力量击打在蓝欣的肩窝处……
几乎同时，两人都晕倒在地，江毅辰的手却还紧紧地攥着蓝欣的手腕，让她挣脱不得。
不知是雨，还是泪，和着江毅辰流下的鲜血，铺就了一条鲜红的溪流，缓缓游向前方……
“头儿，蓝欣……”身后不远处，看到情形不对的高林，急忙快步追赶过来，却为时已晚。只看到眼前这悲惨的一幕……
江毅辰被送到了医院里急救，生死未卜。
蓝欣按着江毅辰的吩咐，没有送交警局，而是被带回了江枫别墅，看管起来，等待着江毅辰随后发落。
是夜，没有星星没有月，蓝欣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窗前发呆，雨落川下，泪洒衣襟，她的眼前却只有一个唐意南，欢乐的。生气的，调皮的，无奈的……
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从他第一次保护她不被父亲欺负？从他第一次从妈妈手里牵过她的手，对妈妈保证会保护好她？从他第一次漫山遍野地跑去只是为她捉一只漂亮的花色蝴蝶？
……
好像是从生命有了记忆开始，就有了唐意南的存在，他和她的记忆一起长久，而且只有温暖，没有寒冷……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忽然之间，说没就没了，忽然之间，再也不会给她想要的温暖了……
回忆着与唐意南的点点滴滴。如今，她的双手也是沾满了鲜血，仇人江毅辰的鲜血，可是她不后悔，她一点儿也不后悔！
她想，她就要快见到唐意南了呢……
这让人生无可恋的世界！
蓝欣缩在床角，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灯影斑驳，在她瘦弱苍白的小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明暗交错。那顺着眼角流下的两行清泪，在灯光下，闪着浅浅的薄光，映得那睡着的人，更加柔弱无助，惹人怜惜……
“蓝欣……”高林不知什么时候进来，轻声叫着蓝欣。
“高林，你怎么来了？”蓝欣睁开了眼睛，看到高林，并没有被吓一跳，依旧平平静静，声音淡漠疏离。
“我来看看你。”高林看着蓝欣的样子，有些不忍。
“我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一个等死之人罢了！”蓝欣懒懒地回应，仍然没有动弹。
“别胡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高林连忙阻止。
蓝欣冷笑，没做回应。反问：“他死了没有？”
“还好送的及时，捡回了一条命，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高林知道她这是在问江毅辰。
“这么说，是他让你来的了？怎么样，做好决定没有？是要把我送到警察局还是由他亲自解决？”蓝欣轻蔑地说道。
“不是，他让我来是怕你再……”高林连忙解释，却说不下去，不是谁都有蓝欣那样的狠劲和勇气，可以毫不眨眼地对着别人，也对着自己下那样的狠手！这一刻，他承认，除了不忍，他是有些怕这个表面看着如此柔弱。内心却坚硬如铁的女子。
“怕我怎么？再自杀？”蓝欣淡漠地问，“还是会再想办法杀了他？”
“蓝欣，一定要这么说话吗？头儿他真的没有故意要杀意南，意南的死是个意外，从监狱里捞他出来这件事情是头吩咐我由我一手办的，中间没有任何人插过手。我清清楚楚头儿没有做半点手脚，你误会他了。”
“你不用再帮他找借口，漂亮的话谁都会说，但并不代表别人就会相信。不过也怨不得你为他开脱，毕竟，你是要靠他吃饭的！”
“一定要这么偏激吗，蓝欣？你公平一点好不好？”
蓝欣不语，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看不清恩怨情仇，只有一片绝望。她倒是想公平一个给世人瞧瞧，可是，谁给她公平？谁又能给唐意南一个公平？她又能公平给谁看？
高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是不明白，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高林，这件事你还是别掺和了，我和他的恩怨，不是你一句两句话就能化解的。”蓝欣靠在床头，抬眼望着窗外，雨打琉璃，嘀嘀嗒嗒，像是要将人的心都打碎了。
“唉！”高林叹了一口气，他要怎么说服蓝欣？
“高林，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把我葬在唐意南的身边？我们生不能同寝，死了，我想在他身边守着他。”
“别胡说，蓝欣，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谁会让你死？”
“别安慰我了，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他对负过他的人，从来就没有手软过！
蓝欣苦笑，接着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没了唐意南，我即使活在这世上，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是个负担罢了，倒不如跟唐意南走了，一了百了！”
“不会，头儿不是那种人！”高林看着眼前这个了无生机的女人，不知该如何安慰。
“那是因为你看不清楚他的真面目，你可知道，他明知道唐意南是无辜的，还是让他进了监狱，明知道我是唐意南的妻子，他还是把我……变成了他的女人……让我即使到了阴曹地府，也没脸再见唐意南！”蓝欣恨恨地说着，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高林惊讶：“头儿他真的……”
“你以为他是多好的人？你以为他会有多善良？你知道他放了唐意南的筹码是什么吗？是我。是我用一辈子留在他身边换来的，可是呢，哪怕是这样，他也没打算放过他。”
高林不语，他无法评判。
蓝欣浅笑，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算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蓝欣，要不，你走吧！”
“什么？”蓝欣不可置信地瞪着高林，不相信他竟然会违背江毅辰的意思！
“我说，趁着头儿还在医院，我放你走！”高林终于狠下心，他想放了蓝欣。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好说，大不了被头儿骂一顿，反正也骂过好多回了，也不在乎多这一回！”高林笑笑。
蓝欣看着高林，忽然莞尔：“高林，这应该是你第一次违背江毅辰的意愿吧？”
“不是，之前还有过一次。好了，别废话了，既然决定要走，你就赶快收拾东西吧，我带你出去！”
蓝欣看一眼高林，没有说话，却还是站起了身。开始收拾东西。
这里的一切，都是江毅辰的，蓝欣没几分钟就收拾好了，一个小小的背包，那包还是唐意南买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扔。
里面装着简单的几样属于她蓝欣私人的东西：妈妈送她的那个被夏之琳摔碎了的蓝水翡翠的手镯残片、唐意南送她的结婚戒指、毛头娃娃，她和唐意南在一起的相册，还有她的所有证件！
“收拾好了？”高林看着蓝欣背着的小背包，有点难以相信，“就这些？”
“就这些！”蓝欣点头。
“那好，跟我走吧！”高林拉着她，悄悄出了别墅。
路边，停放着一辆普通的黑色小轿车！
高林过去。拉开车门：“上车吧，这车送给你！也算是我和意南朋友一场！和你蓝欣相识一场！”
高林把蓝欣送到了车上，替她把安全带系好，又给她手里塞了一张银行卡，“密码六个八，钱不多，但够你解燃眉之急，拿着！快走吧！”
“高林，你早有放我走的意思？”蓝欣看着手里的银行卡，高林明显是早有准备。
高林冲着蓝欣鼓励地一笑：“别管这些了。蓝欣，记住，好好活着！天涯海角，自此可能再没有机会相见，你多多保重吧！”
高林说完，冲蓝欣挥了挥手，反手关上了车门，转身跑了回去。
别了，江枫别墅！
蓝欣最后望了一眼江枫别墅，银牙轻咬，一脚油门，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