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他下马车,步入宅院,医馆的内已有专人在打理,敲敲打打的,忙着裁制药柜、做抓药柜台,还有隔间成针灸室或内诊室,忙忙碌碌的,倒不见傅雨柔。
梅城桓为了让医馆能快快开张,从银松斋也拨了几个小厮跟暗卫过来,这其中当然也有保护傅雨柔的考量在。
「相爷,这时间傅姨娘都待在松雪园,写些药方,思考一些事,要我们都不能去打扰呢。」一名小厮拱手禀报。
他点点头,经过亭台楼阁的精致院落,再越过回廊,来到她将入住的一座独立楼阁,这里分为厅堂与内室,里面已恢复原有的清雅,花窗竹帘半卷,桌上放着写好的药方,但不见她的人影,他只能再走出去,走到连接后院的园林,这里相当寂静,仅有夏风拂过,偶而传来叶片沙沙的声响。
梅城桓绕了一圈,竟然还是没有看到傅雨柔,他蹙眉?人呢?
傅雨柔此刻所在的地方,是梅城桓想也想不到的地方——她正窝在一株枝叶茂盛的大树上,也因为她沉浸于思索中,才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她整个人轻松的靠窝在她仍是于家人时,最爱攀爬的大树上,合上眼眸,在回忆中重温母亲关切的轻柔嗓音。
「初絮,初絮?这孩子,又跑哪儿去了?」
「娘!我在树上呢。」
「天啊,你是世家千金,怎么可以做这等粗野事?快下来!快下来!」
想到这里,她喉头一哽,不在了!娘不在,爹不在,她的弟弟不在了,还有那些庶兄弟姊妹、姨娘们全都不在了,她眼眶泛红,一颗心就像被人刀剐似的,好痛好痛……
「傅雨柔?傅雨柔?」
梅城桓低沉熟悉的男性嗓音陡起,她猛地回神,睁开眼,却一时忘了自己坐在粗枝干上,下意识的往前一动,脚顿时踩空,她整个人从树干上摔落,吓得她惊叫出声,「啊——」
落地刹那,梅城桓及时的飞掠过来抱住她,她整个人撞跌在他怀里,也清楚的听到他倒地发出的一声闷哼。
她喘着大气儿,甫抬头,正要开口关切,他却恰巧低头看向她,两人的唇瓣不偏不倚的碰触,她心头一震,吓得急往后退,但他的双手却环紧她的纤腰,他的唇追上来攫取她的,再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热烫的唇舌在她倒抽口气时,顺势而入,勾缠她粉嫩的舌尖,愈吻愈狂妄,她吓坏了,也几乎快要无法呼吸了……
一直到梅城桓满足了,他才终于放开她的唇。
她即使气喘吁吁,仍用力的推开他,狼狈的站起身来,「相爷,我不是你真正的妾,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气呼呼的说不下去,却无法抑制羞灌红潮从她的脖颈间缓缓升至她的双颊及耳朵,衬得她一双明眸更加水润动人。
他也站起身来,黑眸里仍有未满足的欲火,「我们弄假成真好不好?」
她倒抽了口凉气,「你疯了!」
他温柔的看着她,「怎么会疯?想想,淳淳有我这样的爹哪里不好?祖母又疼爱她,你的医馆日后有我当靠山,在京城立足也是指日可待。」
「可是我不愿意。」她艰涩的拒绝。
他脸色一变,「为什么?我配不上你?!」
她别开脸,不愿看他受伤的俊颜,「没有配不配的问题,爷明明知道雨柔当你的妾只是权宜之计。」
只是?!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刻意疏离的淡漠侧脸,一股难忍的冲动,令他忍不住的怒吼而出,「先前的确是权宜之计,可后来呢?我是怎么对你的?你一点都不感动?!我知道你藏了很多心事,但我从不逼问,那不代表我全忘了!」
她想捂住耳朵,不想听他语气中清晰可见的深情,但她却移动不了双手,温热的泪水再度弥漫了双眸。
「到相府第一夜,你那个泪如雨下的恶梦,还有淳淳说的一席别再为同一件事哭的话,甚至,刚刚沉静如你竟会爬至树上沉思,这一切一切,都说明你背后辛酸与哀伤的故事,我能感受却不想逼你,等你愿意说给我听时,我再听,该死的!我从来没对一个女人——不对,就连对男人都没有这等的耐性与包容,傅雨柔,你当真一点都不感动?」
他说得心痛,他其实可以派人去查她的一切,但他不愿意,他等着她对他产生信任,等着她敞开心房,告诉他她曾经经历的一切……
热泪刺痛她的眼,她的心更是一阵阵的抽痛,如果她自私一点,她可以不顾一切的去爱他,但她还有责任,她不是一个人,属于淳淳的幸福绝对超乎在她的之上,她咬紧下唇,「感谢相爷厚爱,但雨柔真的只能心领了。」
她转身就要走,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回身前,一见她满脸泪水,他浓眉一蹙,火气也灭了大半,声音嘶哑的问:「你为什么哭?」
尽管满脸泪痕,她也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以一贯的冷静对着他,「爷知道原因又如何?雨柔不想接受爷,爷又何必勉强雨柔?京城里多的是千娇百媚的女子想赢得相爷的青睐——」
他咬咬牙,「可爷只要你。」
「爷说错了,爷身边就不止一个女人,何来的只要雨柔?」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话有酸酸的妒意啊。
他一楞,眼里立即浮现笑意,「你的意思是你想当正室?」
她能说吗?她咬咬下唇,正视着他,「是,但我不是想当正室而已,我要我的丈夫只有我一名妻子,再无其他妻妾。」
他黑眸一眯,脸上也收敛起笑意,「我没想到你胃口这么大?但在相府,你就算在名义上只是爷的一名妾,也比爷的其他三名妻妾都要受宠。」
「雨柔贪心,要名副其实。」她知道他做不到,有权有势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甭提他还是备受景仰的相爷,即使他再讨厌郑芷彤,他也愿意娶进门来供着,又怎么可能为了她,舍弃他主动纳入的两名妾室?
他定定的看着她,随即勾起嘴角一笑,「你以为我办不到是吧?好,我就休了三名妻妾,娶你当正室。」
他如此率性,反而吓到她了,见他转身就要离开,她想也没想的就拉住他,「等等,时间不对,而且,我不愿意,对,其实是我不愿意,我是故意说要当正室,不愿容下其他女人,是故意刁难爷的。」
他一楞,黑眸再现怒火,「你在耍我吗?」
「不是,但相爷有想到夫人是皇太后赐婚,夫人并未做错任何事,怎么能说休就休?还有那两名妾室,她们也不曾做过违礼情事,怎么能莫名成了下堂妇。」
闻言,他沸腾的火气一下又灭了,「原来,你是担太后会对我不利,又心软两名妾室,你真善良。」
「不是,我——我也是女人,我只是将心比心,爷没理由的休了三位妻妾,我也于心不忍。」她这话说得诚恳,她无法自私啊。
他却头疼了,他从不知道要一个女人会这么麻烦,「这也不好,那也不行,那就这样供着她们,让她们吃食无虞一辈子,你一样当我的妾,但我保证只爱你、只护你,好不好?」
问题并没有消失,她摇摇头,「我不想一生过得太复杂,爷还是放手吧。」
说了这么多,她还是不要!黑眸里的怒火又燃起,出口的话也失了理性,「傅雨柔,你不要糟蹋我的真心,你也不要忘了,你还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能让我看上,是你的福气。」
她难以置信的的瞪着他,「意思是我还得感激爷的不嫌弃?」
「难道不是?」他大动肝火,气到口不择言。
她眼眶泛红,转开头去,不再看他,「那还是请爷嫌弃雨柔好了,是我配不上相爷。」
「你!简直不知好歹!」他怒甩袖子而去。
她独站松树下,不知何时,夕阳早已偏西,彩霞满天,她将身子贴靠在树干上,盈眶的泪水再度落下,她知道她不够勇敢,但她不想成为那些争宠的妒妇,更甭提,相府内还有郑芷彤,她把她当成眼中钉,哪容得下自己?还有淳淳,她怎么忍心让她生活在乌烟瘴气中,也许,某一日,打自己的那一巴掌也会甩上淳淳粉嫩的小脸——
橘红色霞光同时洒落在一栋离于家老宅不远的园林宅第,这也是梅城桓一离开傅雨柔,就乘坐马车来到的地方,他来找好朋友诉苦。
罗靖磊备了一桌酒菜,但梅城桓完全没兴趣,只是一径的诉说他是如何对待傅雨柔,她又是如何的没心没肝没肺,让罗靖磊听得双眸闪闪发亮,舍不得打断,怕他说得口渴,还细心的替他斟满酒,将酒杯塞在好友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