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彷佛进了水的脑袋让赵睿恺感觉浑浑噩噩,想了许久才想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让她扶他站起身。
当男人的重量压在身上时,陶雨诺能肯定,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蠢的女人,竟然提议这么做!
这个男人的身型修长又高大,为了撑起他,她让他的手攀住她的肩,她则扶着他的腰,好几次她都觉得快被他压垮了,弯着腰,抖着脚,连身子都站不稳。
感觉出她的吃力,赵睿恺抱歉地开口:「对……对不起……」
「别这么说,你有困难,帮助你是应该的。」
她只是没想到,原本是要到海边来捡贝壳,没想到贝壳还没捡着,却先捡了个人……这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谢、谢谢……」
「不用客气。」陶雨诺微微一笑,又突然想到一件事,开口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让我帮忙通知你的家人?」
闻言,赵睿恺猛然一顿,神色恍惚地蹙眉低喃道:「名字……家人……」
毫无疑问的,每个人都应该有名字与家人,但为什么他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
此时他脑中混沌的思绪就像暴风雨过后的湖泊,是一片混搅着泥沙、藻类的浑水,完全理不清、看不明,仅有的印象是,有个男人想杀他,是那个男人把他推下海的!
但那个男人是谁?而自己又是谁?为什么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家人?
不该是这样的!
他努力想从混沌的脑中理出清明的思绪,找到答案,但愈是想,脑子就像是运转过度的机器般发烫,整个头更是胀得发痛,像是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看见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在瞬间更为死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陶雨诺急忙问道:「你还好吧?」
赵睿恺压着太阳穴,两道浓眉像是打了个结,脑中唯一清晰的念头是,他是被人蓄意推下海,虽然记不起那个人的身分、长相以及两人的关系,但能肯定的是他目前的处境是危险的。
在无法掌握住所有的资讯前,他内心自我保护的意识启动,不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下。
看着女人关切的脸庞在眼前放大,他心中有了决定,虽然欺骗这个善良的女人不对,但目前他也只能这样保护自己了。
赵睿恺深吸了口气,让脑中翻腾的思绪平复了一些后才开口说:「我……我的家人全都在国外……在台湾没有亲戚朋友,你可以找个地方让我休息一下吗?」
闻言,陶雨诺猛地一愣。这附近没有什么旅馆,难道真的要把这个陌生男人带回家里?
她左右为难,心里犹豫着,但见到他一副体力不支的痛苦模样,善良的本性又冒出头。也罢,她就好人做到底吧!
陶雨诺叹口气,道:「算了、算了,你先跟我回家好好休息再说。」
她真担心,要是他真的晕了过去,单凭她一个人可没办法带他回家啊!
【第二章】
由陶雨诺半搀半扶,加上赵睿恺的意志力,勉强移动脚步配合着她向前进,原本短短十分钟的路程,费了半个多少时,两人好不容易总算回到家里。
进入一楼的客房后,赵睿垲一看到床舖,全身的力气像是在瞬间用尽,直接趴倒在床上。一直跟在两人身边的雪泡泡似乎也累了,跟着蜷在床边一隅打盹。
陶雨诺看见对方忽然往床上倒去,吓了好大一跳,赶忙问:「你你你……没事吧?」
赵睿恺将脸埋在枕头里,许久后才发出一声闷闷的回应。「我头有点晕……让我躺一下就好。」
好好睡上一觉,说不定脑子会清醒些,那些被他忘记的事或许也就会跟着回到脑海里。
他相信,一切都会好转的……陶雨诺却不敢大意,问道:「我认识一位家庭医生,请他过来替你检查一下,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陶雨诺便把他的沉默当成同意,立刻回客厅拨了通电话,请镇上的医生,也是爷爷的故友来一趟。
镇上的居民不多,所以诊所平时看诊的人也少,不过护士告诉她,此刻医生外出,所以等医生回诊所后再开车过来,最快也应该是半个小时后的事。
陶雨诺想了想后,装了盆热水,拿了条干净的大毛巾,然后回到客房的床边,有些不自在地喊了声,「先生,你要不要先把身上的湿衣服脱掉再睡?!」
她连喊了几声,却一直得不到他的回应,当她正想着要不要抬起他埋在枕上的脸,再探探他的鼻息时,他突地起身,彷佛累得连眼睛也睁不开,手臂上有伤也管不了,迅速地脱着身上的衣物。
陶雨诺见他脱光衣物,裸露出精瘦却结实的身躯以及腿间的男性象徵时,惊得僵在原地,嫩白的脸烧得通红。
「你你你……」她又羞又窘,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却在那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脱完衣服,然后再度将脸埋进枕头里,浑然不觉自己是在救了他的女人面前大方的宽衣解带。
看着这样的他,陶雨诺无言地扯了扯嘴角。
当事人都不尴尬了,她尴尬成这样,似乎有点小题大作,也庆幸他没空发现她的异样,否则她就更无地自容了。
陶雨诺收妥他脱下的衣物,仔细检查衣物破损的状况,决定是否有留下的必要。她顺道掏了一下衣裤上的每一个口袋,忽然摸到他的西装裤里有个硬硬的小东西。
陶雨诺拿出那样东西,发现那看起来像是个名片盒,心一喜。这里头或许有他的名片,如果有名片,要知道他的身分就不难了。
谁知打开来后里头却连半张名片也没有,她沮丧地垂下肩,又意外发现名片盒背面刻了个「恺」字。
这是他的名字吗?陶雨诺心中怀疑地嘀咕着。
此时门铃正好响起,她回过神,匆匆走出客房,前去应门。
看到徐展鸿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外,她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温暖。
「徐伯伯。」她展开笑颜,上前给老人家一个热情的拥抱。
徐展鸿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了?我以为是你病了。」
她打电话来时他不在诊所,回到诊所后听到护士转达的讯息,他趁着还无病人上门,拎起医护包便急急出门。
陶雨诺一脸为难,根本不知该怎么向他交代那个陌生男人的事,只好避重就轻的带过。「呃……是有个朋友出了点意外,要麻烦你帮他检查。」
「朋友?」知道陶雨诺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个性,朋友也少得屈指可数,突然冒出个朋友,让徐展鸿颇为讶异。
想到自己对所救的那个男人完全不了解,他们交谈的时间太短暂、资讯太少,她不知为什么就扯了个谎。「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我们在海边遇到,他不小心溺水受伤了。」
听见她这么说,徐展鸿点点头,思绪放在她所说的状况上。「唔……怎么不直接送去大医院呢?」
「他……说自己没事,不想去,所以我想请徐伯伯先帮他做检查,要是有什么大问题再去医院。」
徐展鸿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叹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没分寸,总是找一大堆藉口不上医院。」
陶雨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徐展鸿曲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后才问:「人在哪里?我去瞧瞧吧。」
「在客房。」徐展鸿已来过陶家无数次,因此不用她带路,直接往客房走去。
约二十分钟后,徐展鸿对她说出诊断后的结果。
「他的后脑可能因为撞到东西,有点肿胀,身体上就一些皮肉伤,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要留意,如果发现有脑震荡的症状,一定要马上送医院,知道吗?」
陶雨诺点点头,松了口气,「好,那我晚一点再去诊所拿药。」
「不用,我让林护士替你送过来,你不用跑一趟。」接着徐展鸿突然问:
「他是你男朋友吗?」这单刀直入切中要害的问题让陶雨诺心一凛,硬生生被口水呛着,连咳数声才有办法回答,「才不、不是男朋友!」
把她的反应当成心虚,徐展鸿轻拍她的肩,笑得满脸慈蔼。「你这个年纪是应该交交男朋友,总是一个人,真的打算当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呀?」
「徐伯伯……」陶雨诺实在是哑巴吃黄连,一句话都反驳不了,难怪有人说,说了一个谎后,接下来就要用无数谎言来圆谎。
见她羞得像刚谈恋爱却不敢让长辈知道的小女孩,徐展鸿俨然像个疼爱孙女的爷爷,不再让她为难。「好了,有什么问题再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徐伯伯,谢谢你专程跑这一趟。」
「不客气。」徐展鸿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些生活上的琐事后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