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幸好她脾气好,情绪起伏不大,不习惯泼妇骂街,不过讽刺还是行的。「可不是吗?真冤,要是可以长得像世子爷这般,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秀色可餐、九天仙女、皓齿明眸……穿越会有意思得多。」

每个形容词都是好的,只是,宜用在女子身上。

哇咧,耍软刀子啊?吕襄译瞪她一眼,要不是跟女人斗嘴太掉价,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会把她骂到去跳楼。

他一扭头,对璟叡说:「我已经把她的身契给你啦,以后这怪物的事儿与我无关,她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别让我负责任。」

璟叡还没回话,余敏就抢着说:「以后我是爷的责任?太好了,要是让个没道义、没肩膀的弱鸡男人承担,我还真怕摔了呢。」

说他弱鸡,吕襄译怒指她,「你这个不懂感激的女人,要不是爷助你一把,你早晚死在苗氏手里。」

余敏指指自己,「这个余敏确实是死了啊,把我从那个肮脏地儿捞出来的……没记错的话是我家的爷吧。」她飞快选边站队。

吕襄译恨恨拂袖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幸好我不吃世子爷家的粮,难不难养与世子无关。」

「哼,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吕襄译满脸鄙夷。

「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余敏含笑应对。

要用古话骂人吗?别的不会,刚好会这两句。

吕襄译气急败坏,第一次被人挤兑得说不出话来,向璟叡望去,他竟没有表态帮忙的意思?可恶!

只是对付一个小女子,还需璟叡帮?这话传出去,爷的面子往哪儿摆?他再瞪余敏一眼,什么话都不说,转身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璟叡和余敏,两人眼对眼、面对面,璟叡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别介意襄译,他只是嘴巴有点坏。」

「我不会介意,每个坏蛋心里都住着一个受伤的灵魂。」她随口说道。

璟叡却被这句话惊吓,片刻,笑容微微勾起,住着受伤的灵魂?可不是吗,形容得真好,一个拚了命,想让父亲看见自己的男孩,最后选择叛逆、恣意而行……

「多讲一些那个二十一世纪的事,好吗?」

璟叡要求,余敏无法拒绝。

都是这样的,明知道她假哭,哥还是会心疼;明知道不合理,她就是无法拒绝。

这是她跟哥关系的最佳写照,而眼前这个男人,有张酷似哥的脸。

她问:「你想知道什么?」

这天他们从午后聊到深夜,从外面的馆子叫回一席菜,食不语的璟叡和吃饭聒噪的余敏,即使在饭桌上也没有停止过交谈。

璟叡因为她,知道许多光怪陆离的事,而余敏趁着这番谈话,对前世的生活做了最后一次的回顾与凭吊。

「与金人一役,你怎么看?」

璟叡没想到皇帝开口就问这个,他可以确定了,战争非打不可。

可是齐国兵马实力确实比不过金人,这场仗役艰难得很,但即便再艰难也只能附和皇上,万万不能唱反调。

皇帝一问,在场的太子、二皇子、文相、各部官员、大小将军……纷纷转头看璟叡,所有人都在等他反对,若是连不败将军都认为此战无必胜把握,皇上的异想天开可以到此告一段落。

璟叡是傻瓜吗?当然不是。这种时候,就算再忠君爱国,他也不会跳出来当炮灰,犯颜直谏是一回事,可明知必死还要触霉头,又是另一回事。

他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回答,「那得看皇上想怎么打,用多久的时间打?」

「怎么说?」

「金人是游牧民族,甭说男子,便是女子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驭马的技术远远胜过我朝军队,更别说他们的战马数量,多到无法估计,以步兵迎战骑兵,伤亡人数将超过想像。

「再者,烧杀劫掠是他们生存的必备本事,因此人人都养出一副好体魄,若以武力与他们对峙,赢面太小。」

虽然金人此时正面对他们自己部落间的斗争,不会轻易对大齐挑起战事,但如果非打不可,他们的实力绝对能让敌人闭嘴。

「爱卿的意思是,与大金征战必败无疑?」

皇帝声音冷了下来,平静无波的目光看得百官纷纷低头,无人敢迎视,生怕成为出头鸟,被射出千疮百孔。

璟叡接话,「倒不是这么说,输在体力,就密集练兵,输在战马,就买进更多的马匹,但这都是临阵磨枪,效果有,却不大,咱们赢的唯一方式是……」

「是什么?」

「兵不厌诈,用诡计、用心术,用迂回战术攻得对手措手不及。皇上可还记得,庆元十七年皇上对金人用的兵法吗?」

几句话,把皇帝从狂怒中捞出来,瞬间冷脸添入暖意。

皇帝当然记得,那是当年他最受百官推崇的杰作,他让军中将军假作被俘,献出假的战力分布图,结果金军大败,整整五年不敢再骚扰齐国边境。

皇帝抚手赞扬,「果然是不败将军,能想出以己之强攻彼之弱,金人不就是死脑筋,绕不了弯吗?」

以己之强攻彼之弱,需要韩璟叡才能想到?三岁小孩都背得出来好吗?

满殿文武再度低头,这次不是害怕、不是汗颜,而是鄙视,不败将军如果只能想出这招,名号可以拿去烧了。

韩璟叡分明就是拍皇帝马屁嘛,只是拍得又响又亮、拍得浑然天成。

「微臣认为,凭皇上的机智必可以再次拟定出奇制胜的方法,教金人闻风丧胆,甭说五年,而是五十、一百年,再不敢犯我朝边境。」

几句话璟叡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听得皇帝老子龙心大悦,欣喜不已。

审视皇帝表情,这会儿璟叡再确定不过,就算不去查那批被调离的官员底细,也能确知皇帝要利用此役拖垮金人、打下藩王。

明白帝心,接下来的谋算就不困难了。

文相低头,暗翻白眼,想骂韩璟叡一句无耻,可是能无耻到让皇帝高兴成这副德性,他不得不承认,几年历练下来,韩璟叡已不是当年的愣头青。

韩璟叡哪像韩蔷那个窝囊废的儿子?他啊,青出于蓝,比他祖父还行。

文相不禁叹息,这孩子要是姓文多好。

「璟叡说得对,若人人都像你这样,抱着必胜决心,哪有打不赢的仗?」

皇帝对璟叡的吹捧,捧得站在一旁抱持反对态度的官员们只能保持安静。

璟叡明知道皇帝要把戏作足,他岂有不配合之理?今日的重点工作是叫文武百官闭嘴,别反对伐金。

拱手,他说道:「抱持必胜决心并不容易,若不是皇上态度明确,户部、兵部两部大人全力支持,军粮、军饷、军功样样不缺,带给前方战士光明未来与希望,谁肯豁出性命替朝廷打天下?谁又能抱持必胜决心?」

转一圈,他二度夸上皇帝。

皇帝眼眯眉弯,胡子下的嘴巴得意地往上翘,莫怪他偏心,璟叡这么好的孩子谁能不疼。

若不是后宫妇人浅见,担心刀剑无情,女儿变成寡妇,他老早就下旨赐婚,把这个孩子招作女婿,不过现在……还是等大事底定再说。

「你刚回京,先休息几日,再拟定伐金策略献上,与朕参详。」

皇帝此话一出,有人忍不住偷笑,搬石头砸脚了吧,你让皇帝想计谋,皇帝还指望你呐。

璟叡倒也不惊,他本就没打算让皇帝出计。

上回那场大胜,叫作瞎猫碰到死耗子,当年领军的是扎嘎木,个头够大,但脑袋里头装的全是木屑,连这样的计策都会相信,也算奇蹟。

现在金人部落里几个领头的,勃服罗、妥理达思、满都鲁……一个个都是蹿上跳下的厉害家伙,不能等闲视之。

「臣领旨。」

璟叡笑咪咪地接下圣意,皇帝也笑咪咪地在心中忖度:此役过后,该给这孩子封个什么?

两人都笑逐颜开,但旁边那圈人一个个表情都很沉重。

打仗……那得烧多少银子?户部尚书的鬓角微微抽痛,兵部尚书想到要与金人打仗,头皮发麻;刑部尚书开始算计,如果把罪犯放出来打仗,有多少人可以用?

人人心底的算盘都敲得劈哩啪啦响。

照理说,璟叡是将军,只管战场上的事,在「臣领旨」三个字过后就该安静退下。

可他拍马屁功力年年增长,皇帝越来越喜欢他,因此武官开会时他在,文官开会他也在,他都快当上半个宰相了。

怎样?嫉妒吗?皇帝乐意,谁敢有意见?

于是璟叡继续坐着,继续听大臣论事,也继续从国事讨论中嗅出些蛛丝马迹。

这是吕襄译次次强调的——?朝堂动向对商人很重要。

比方,确定朝廷要在榆州挖矿的消息后,他就可以。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骄管家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骄管家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