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下药
谢景迟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如果也像碧回一样聪明,就好了。”
“你和她不一样,她如果不懂这些,或许早就夭折了,而你不同,你的才情应当是在其他的地方,不该浪费在这些见不得人的算计上。”姬无涯帮谢景迟理了理额发,看着谢景迟发间那根碧玉雪狐簪,嘴角扬了起来。
谢景迟抬头看着姬无涯道:“可我……可我其实除了画一画人像,其他什么都不会……”
姬无涯伸手扶了扶那根簪子,低声道:“可在我眼里,你的才华,没有人能够比肩。不多说了,我该走了,再晚一些,可能就要被发现了,一会儿折檀便会过来,你们留心一下,裕王府中的眼线也不少,今日有这样的空闲,还是多亏了怀珠……”
提起怀珠,谢景迟又难过了起来,想着自己刚刚还在伤感,却因姬无涯的到来,而将怀珠的死抛诸脑后,便觉得有些对不起怀珠。
“她都死了,还能帮我一次。”谢景迟有些感叹,“你走吧,别被发现了。”
姬无涯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树下的谢景迟,暮光早已远去,在暗淡的光线下,谢景迟的身影显得那样浓重,姬无涯踏着树枝,飞跃离开了这处院落,不敢回头去看,只怕再看一眼,就会不想离去。
很快折檀就出现在了院落中,碧回后脚也匆匆跑到了谢景迟身边道:“姑娘,那边传来信儿说,裕王今晚回来的会晚一些。”
“多晚都等着。”谢景迟接过折檀拿来的药,递给碧回,低声吩咐道,“姬无涯说,让我和你交代一句,晚上下药,让裕王以为是他指使你做的。”
果真如同姬无涯所说,碧回一听便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折檀在一边拱手道:“主子,王爷交代,让属下去将晏词欢掳来,只是晏词欢……”
谢景迟转身看向折檀,疑惑道:“晏词欢怎么了?”
“她……不见了。”折檀有些迟疑,却还是继续说道,“今日裕王带着主子回府,责罚晏词欢在太阳落山之前不得离开,要长跪在原处,可属下与王爷交谈过后,再去查看晏词欢的情况,便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谢景迟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天,天色已暮,太阳早不见了踪迹,周围的灯也都点了起来,按理说这会儿晏词欢应当刚刚才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对,怎么会不见了呢。谢景迟寻思期间,碧回开口道:“可去她的院子里看过?”
折檀点了点头说:“去过,院中一个人都没有。”
碧回当即惊道:“一个人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再如何说,她也是裕王的妾室,院中侍奉的人不多,但也绝不会一个人都没有,你是不是去错地方了?”
“不会的。”折檀笃定地回答说,“确实一个人都没有,方才没有来得及说的是,屋中陈设有些杂乱,像是发生过什么争执,属下怀疑,晏词欢已经被裕王处置了,连带着院中奴仆,也未能幸免。”
折檀会作出这样的推测,是因她亲眼见过晏词欢屋中的场景,屋内的灯盏立瓶被撞翻在地,不少茶具破碎摊在地上,如果不是裕王授意,王府中发生这样大的动静,断然不会无人觉察,可现在王府上下,各司其职,动静最大的,竟然只是膳房在准备晚膳。
晏词欢的无故失踪,让谢景迟有些担忧,莫名地就联系到了怀珠,怀珠失踪,最后只余下一具尸首,晏词欢失踪,如果是裕王所为,那之后晏词欢,会不会也变成了一具尸体?谢景迟只是这样想一想,就觉得怕得不行。
皇家,王府,真是吃人的地方。
谢景迟抱了抱手臂,低声道:“可能只是受罚了吧。那怎么办,没有晏词欢,今晚可该如何是好?”
碧回抿了抿嘴春,回答说:“姑娘放心,依我看来,王爷的计划中,原就不需要晏词欢在场,说让折檀把晏词欢掳来,也不过是想让姑娘安心。其实姑娘大可放心,少了一个晏词欢,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折檀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有插话,碧回对着折檀道:“辛苦你了,只是这里也不太安全,裕王随时都有可能过来,天也黑了,我会带着姑娘去用膳,你快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吧,晚上还要劳烦你帮忙呢。”
谢景迟也知碧回说的肯定是实话,便也颔首说道:“折檀你先去吧,先去吃点儿东西。对了——姬无涯说这绡也在附近,我有点儿……有点儿想她做的点心了,你不如让她……抽空做一些?”
讨点心的话,谢景迟说得很小声,有些不大好意思,折檀听完怔了一下,拱手颔首应道:“是,属下先行告退了。”
说完,折檀便是先离开了,韫玉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裕王,裕王回来了,马上就要到院子里了,他,他……他知道您为怀珠设灵堂的事,好像有些不太高兴,小姐可要留心一些!”
谢景迟扶着韫玉听他把话说完,有些慌张地看着碧回,问道:“这咋整,什么都还没准备,他这可跑过来了……”
“天色已晚,院中风凉,晚娘怎还在这里,莫不是追思你那丫鬟追思过了头?”
碧回还没回话,谢景迟就听到了裕王的声音,将韫玉拉到身后,谢景迟抬头看了一下院门处,裕王已经踩着灯光走了过来,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影子越来越近,最终落在了谢景迟的脸上,裕王站在谢景迟身前,背着光。
谢景迟的右脚往后挪了半步,脑海中拼命地在寻找着说辞,最后慢慢地开口说道:“我……我只是……一时间不太想动,就在这个院子里多呆了一会儿,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我们去膳厅吧,也该开饭了。”
裕王嗤笑道:“挂着白灯笼,又是白绸素衣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府中死了什么人,若是让别人知道,本王的王妃在府中为一个死了的丫头设灵堂,可是要笑掉大牙了——王妃可真是宅心仁厚啊!”
谢景迟抿着嘴唇不说话,静了一会儿之后,裕王才又说道:“也罢,摆了就摆了,本王总也不能叫人给砸了,显得本王有多不近人情似的。走吧,用膳去了。”
说完之后,裕王转身向外走去,多看了一旁的碧回两眼。谢景迟慢慢地跟在后面,走了挺长一段距离,才走到了膳厅。膳厅之中点了不少的灯,管家侯在一旁,裕王看着管家吩咐了一句:“之后给她配顶轿子。”
谢景迟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下之后,又看到裕王坐下道:“愣着干什么?”
“哦……”谢景迟缓缓挪了过去,侍女上前,奉上水和手巾,谢景迟和裕王洗过手,那边的菜也一点一点地端了上来,谢景迟吃得很慢,一直在想晚上到底该怎么办,如果一会儿吃完饭,裕王直接就带她回屋子了,碧回还有时间准备么。
碧回拿着筷子给谢景迟布菜,都是些她喜欢的样式,韫玉看在眼里,一一记下,而后又偷偷瞄了一眼裕王,想起之前碧回所说的下药一事,韫玉上前拍了拍碧回道:“碧回姐姐,布菜的事就交给我吧,一会儿用过膳,娘娘要回房沐浴,姐姐不如先去为娘娘准备一下。以前这些事……都不是我在做,我也不太熟,怕娘娘不满意,如果是姐姐的话,想必一定能做的很好。”
韫玉的声音不大,却也能让裕王和谢景迟听见,裕王抬眼看了一下,又瞥了一眼谢景迟。碧回将筷子移交到韫玉手中,矮身对着谢景迟和裕王行了礼,柔声道:“奴婢告退。”
看着两人没有反对,碧回便是退了几步,而后转身离开了。
离开了膳厅,碧回摸了摸自己的袖子,确定折檀拿来的药还在袖中,便是快步向前走去,先是跑去水间,吩咐人烧了洗澡水,又到了浴室,让人将浴室收拾干净,准备好一会儿谢景迟沐浴要用的东西。
安排好了这些,碧回才快步跑去了茶水间,取了染青茶,耐心细致地煮了一壶染青。先前折檀将药拿来的时候说过,这药和寻常媚药不大相同,和染青茶的叶子一起煮了,才能发挥药效,这也有效的防止了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误食。
待茶煮好,碧回端着茶盏到了裕王的卧室,谢景迟已经在韫玉的伺候之下前去沐浴了,碧回见状,便先将茶水搁在一旁,绕过屏风去收拾床铺,裕王推开了门,缓步走到了榻边坐下,看着屋中灯火通明,斜眼看了看那扇屏风,而后开口道:“谁在里面?”
碧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犹豫了片刻后,转身绕过屏风走到了正厅,跪下礼道:“请王爷安,王爷今天下午送娘娘回来的时候,说是要娘娘搬来住,奴婢已将娘娘沐浴更衣的事安排妥当,所以现在来收拾一下床铺,免得娘娘晚上睡着不大习惯。”
裕王挑眉看着碧回,轻笑出声,问道:“本王记性不差,用不着你来提醒,不过你不如讲一讲,为什么晚娘要你伺候,你是荣王身边的丫鬟,本王的王妃,怎么会和你相识?”
说完之后,裕王深深地看了碧回一眼,碧回不紧不慢地回答说:“前日中秋家宴,王妃至御花园中散心,曾与奴婢有过一面之缘,娘娘觉得与奴婢说话甚为舒心,觉得与奴婢有缘,便开口向荣王殿下讨了奴婢,荣王殿下敬娘娘为三嫂,自然是应下了,因而奴婢才会跟着娘娘回了裕王府。”
“哦?”裕王扶着榻上的小案,换了个姿势,看着跪在脚边的碧回,又是开口问道,“本王瞧你长相,也算是个清丽的姑娘,是荣王府的家生奴才,还是买来的?怎么就做了丫鬟。”
碧回顿了顿,而后缓缓开口说道:“奴婢原是家中贫困,母亲多病,父亲好赌,所以被父母卖给牙婆换了钱,牙婆又将奴婢卖到了青楼当中,所幸当日遇到了贵人,救奴婢出了青楼,另寻他处安置了奴婢……之后,就到了荣王府为婢。”
话音落下,碧回抬眼想要看一看裕王的神情,却是只能看到他的衣袍,裕王点了点头,说:“嗯,是个苦命的丫头。”
“奴婢十分感激当年救下奴婢的贵人,可惜奴婢……无法报答他的恩情。”碧回低声说着,突然就觉得自己无法将那杯混了药的茶端给裕王,裕王是那个救自己出火海的人,可如今自己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