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隔日,官府在京城各城门和路口实施了管制。
「官爷,能不能请问是怎么回事?」
「血屍案的犯人出现了,要命的话就回家去。」
此话一出,百姓譁然,怕死的赶紧躲回家,不怕死的则找地方躲起来想看戏。自战争结束后,京城已许久不曾像这样,街上行人三三两两。
「这样好吗?」水樾昨晚回来吩咐,今天旗下舖子全部打烊,大夥在家休息一日,几个年记大的丫头忍不住好奇,跑到外头凑热闹。可这么大张旗鼓的,连紫阳都觉得有些不安。
「不知道。但他是王爷,只要不闹出灾祸,大不了就是挨圣上一顿骂吧。」
「我问的是,水筠会上钩吗?」如此大阵仗,摆明了告诉水筠全城官差要抓你了,哪个傻瓜会上当啊?
「会不会上钩不知道,但肯定会引起她的注意。」
城东,天来酒楼。
石羽领着官差围住客栈,客栈老板机伶,当下躲到柜台后。石羽直登二楼,就在这时,二楼客房里的白衣剑客破窗而出,与石羽缠斗起来。
江湖第一剑客果然名不虚传,石羽勉力和对方拆招,生怕自己若是落居下风,对方出招便会犹豫,会教人看出破锭,因此招招都是使尽全力。
两人从客栈打到街上,飞身上屋檐,石羽一路追打,对方则逐渐引他至城外。两人为求逼真,招招都是往死里打,顷刻间,石羽已是汗流浃背,白衣剑客却不见气息紊乱。
果真是人外有人!石羽赞叹,心想就算少年时期和此等高手对上,也不过再支持片刻罢了。
石羽当然不可能是染穹苍的对手,这次真正负责与他对打的,另有其人。
在暗处,东方胧明见石羽渐落下风,终于出手,石羽被染穹苍一掌打落在地上,四周的官差连忙围上来扶住他。
东方胧明极少露功夫,想不到他的剑术精湛不下一流高手,相比染穹苍师法太极,刚柔并济却内功纯厚的剑招,东方胧明的剑法则有如行云流水,变幻莫测。
「青岛先生的得意弟子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小王爷东方艳火和他的娇客莫菲,早就找了京城里视野最好的一座钟楼,带上美酒和小菜,上顶楼看戏!
「我的剑法也不错。」东方艳火说。
「哦。」莫菲看得专注,答得随便。某人恼羞了。
而这厢,东方胧明与染穹苍似是比剑比上瘾了,从城东打到城西,一脸酣畅快意,心里都有点相见恨晚。幸而东方胧明及时冷静下来,他时机也抓得挺好,底下街上跑出一群小孩儿,他及时收住杀招,身子跟着倾斜,虽闪过染穹苍的剑势,手臂仍被划了一剑,他在屋瓦滑动的当儿飞身落地。
「胧明哥哥!」真正负责把染穹苍逼到绝境的正角儿登场啦!
原本这任务,莫菲很想试试,可惜她没有理由出马呀!
当然,东方胧明也说了,如果出了城外,水筠仍未出现,她可以和水樾联手把染穹苍逼至绝境。
但那样就不好玩了。
水樾上前查看东方胧明的伤势。
「我没事,你……」他还在思考该要她当心,或要她下手别太重,那丫头就已冲出去了。
高手对高手,完全没有算计和侥幸的余地,染穹苍原本担心水樾忘了两人的任务,但她仍是一步步将他逼到城外。
水樾不用剑,「水龙吟」练到炉火纯青,就是一条丝绸都能成为武器!她素手运气,避开剑锋,挡开剑势,染穹苍竟觉虎口一震。
传言凌虚宫宫主中了毒,久卧病榻,看来这传言有些夸大了。
来到城墙上,水樾怕方才城内那一番搅和仍引不出水筠,索性双掌运气,祭出了「水龙吟」第九重的绝招,霎时狂风肆虐,光影扭转……
「臭三八,住手!」一道火红身影由城墙另一头窜出,水筠也祭出了神功第八重抵挡姊姊的攻势。
「总算出来了,你这敢做不敢当的小人!」水樾见了妹妹,一点也不客气,扬掌招呼过去。
「自己蠢,别怨天尤人!」彷佛见到宿敌一般,水筠双眼冒出红光,成爪的双手毫不留情地出招,水樾身法如灵蛇矫捷,游刃有余地闪过了。
城墙上,一红一白身影风驰电掣般地缠斗,招与招之间快得让人眼花撩乱,胜与败间不容发,白似鬼魅,红似火焰,攫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东方胧明让官差们围在城墙下,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不该下令让士兵攻上城墙。
城内城外都有兵力,但城内有无辜百姓!水筠冷笑,纵身跳回城内,水樾恼火的立刻追上。
官差怎会是水筠的对手?她毫不留情抓住一名官差,手指插入男人的肩膀,痛得几乎昏厥的官差被当成肉盾挡在水箱身前,追杀而至的水樾及时收住了杀招。水筠伸手再拉一名替死鬼。
「你们不是想抓血屍案凶手吗?看好了!这才是『龙啸』的真面目!」她催动内力,祭出神功,要让所有人亲眼目睹——
「住手!」绝情长剑,凛冽杀至,瞬间刺进水筠肩头,令她松开了手。
这世上,每个人都能对她刺出那一剑,她不会惊愕,不会失魂,也不会手下留情。
偏偏那一剑,是他给的!直直刺穿了她的肩窝,只为逼她松手。
她看着那男人,这一刻才发现,他没有她以为的狼狈,没有她以为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困顿。
他一脸冷静。
她瞬间明白了……
「你跟他们联手逼我现身?」水筠喘气吐出问句,肩上这一剑带来的痛楚,远不及事实直捅她胸口那一剑,她痛得连另一只手都松开了。
染穹苍不想说谎,他本以为还有机会解释,只能道:「是。你别再杀人了。」他的语气近乎乞求。
「你为了不让天下人被杀,可以对我刺这一剑.,但你宁可让我死,也不会为我回头,对吗?」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喊出这一句,抬手抓住刺进她肩上的白刃,紧紧地,哪怕剑刃直切她手骨。
「你……放手。」染穹苍不敢使劲,因为他一使劲,她的手恐怕就废了。
水筠微笑,却笑容扭曲,「你一直都希望我放手。」她希望脸上滑落的,是她这辈子最后的眼泪。
「好!我成全你!」她抽出肩上长刃,鲜红的血洒在他雪白的衣襟上,「你去修行,去走你的正道,人是我杀的,全都是我杀的!与这位正派的大侠无关!」她大笑,癫狂的模样让原本欲围捕她的官差都退却了。
「水筠!」
她曾经想要抓住那个让自己动心的男人,宁可不再伪装自己,宁可跟全天下作对。可是突然间她明白,她累了。「你可以对我无情,但是不要对我说教,更不准同情我,我水箱一人做事一人当,什么罪名我都不怕。如果能够,我希望再也不要记得你的一切,你我从今以后,生死两不相干。」
满城的官差围住了她,她已经没有退路,可她一步步走向围住她的官差,他们也恐惧地一步步往后退。
她的每一步,彷佛从她血红色的身影残留一缕火焰,落在地上,成了血印子。
染穹苍握拳,那一瞬间他只想带着她杀出去!
但是有人早了他一步。
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长鞭挥出剑刃一般的气劲,排山倒海地推向四面八方,那气劲有如海溢般无人可挡,逼退了所有官兵,在飞沙走石间,那黑衣人扛住了水筠,飞身上了城墙,纵身一跃,却听城外马声嘶鸣……
「别让她跑了!」官兵想追出城外,却得绕到城门,而城外的兵力稍早时为了围捕水筠,都涌进城内了。
水樾只看了一眼黑衣人离开的方向,便去找东方胧明查看他的伤势,彷佛一点也不关心那是谁。
染穹苍拾起被水筠丢弃在地的长剑,失魂落魄,久久无法回神。
满城兵力都前去追捕黑衣人,本该跟着兄长一起追捕黑衣人的东方艳火,却独自站在城墙上,看着骑着他的马远去的黑点。
当然,那是他的马,骑在马上的,是他的……呃……
反正,如果有人问起他的马为何被骑走,他还可以藉口自己受了要胁——他真的差点被揍,可没有说谎。
只是当下,他内心纠结的是,他答应小莫让她出手救下水筠,到底对或不对?
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凶手还没抓到,这下可难看了。
东方长空头疼啊!他接到参桂王的奏本,多到他批了都会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