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杨帆不是锋芒太露,也不是逞强好胜。他心里清楚,自己在仕途上已没多大的前途,因为年龄已把他卡死。人过四十,再往副县上走是很难的。没有特殊的机遇,没有贵人相助,不会步步高升。因此不为官而顾虑重重。无官一身轻呀!更新了“官念”,他就放得开手脚。杨帆之所以要大刀阔斧地实施他的“强身健体计划”,更主要的是凝聚人心。如果一个单位一盘散沙,成何体统?啥事都别想干成!干部干部,就是干工作的部门。干事才是正事。

杨帆不在乎别人怎样说,只在乎自己怎么做。事在人为呀!干点事总比混天度日、无所作为强。只要对得起“伙计们”,对得起组织,对得起工资,对得起自己,就足矣!“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吧!”一抱定这样的想法,杨帆变得坦然而轻松,甚至有点固执了。他按自己的“既定方针”,“咬定青山不放松”般地坚持着。他暗暗地自我加压,又自我鼓励:“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杨帆见缝插针地开了一次班子会,要大家不听谣传、不被忽悠、不动军心,一如既往地“该干麻干麻”,两耳不闻窗外事。让高强全权负责强身健体活动,一抓到底,如果分了心、半途而废,他就拿高强是问。这次会上,杨帆又安排了两项重要工作。让高强向政府办要房,让吴大宝起草中层干部竟聘上岗方案。

工作全面铺开后,杨帆运筹幄帏、统筹兼顾,各项工作有序推进。

解决办公用房已成为杨帆关注的主要大事之一。

实行上班点名签到制度以后,在楼下瓦房办公的同志,每天要楼上楼下地到四楼来“应卯”,他们嫌不方便。这到不是多大问题,上上楼,走两步,对身体有好处,权当蹦楼梯锻炼身体。关键是在楼下的个别同志,自由惯了,点罢名就不落屋了,常常寻他不着。杨帆大会小会强调过几次,那些不自觉的同志仍置之不理,“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这明显是管理上的漏洞。

更关键的是楼下的房快成了危房。墙上裂着大嘴,房顶望见天,一下雨就没法办公。前些时候下了两场中雨,让杨帆提心吊胆了几天。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电脑都在四楼,楼下的同志做报表得到楼上来,极不便于工作。

杨帆已摸清楚了,四楼还有两间“闲房”,还有几间住着其他单位的司机、家在农村“一头沉”的人员。这些人像点卯似的三五天来一次,要么歇个午觉,要么到刮风下雨时住一晚,基本上也算“闲房”。

房子是政府办行政科管,当然得与行政科协商。

会后,高强领着办公室主任李义和,找到了分管行政科的副主任“寡主任”。

“寡主任”姓刘不姓寡,因为做事太寡,人们就给他改了姓。他严格按照百公里耗油标准来控制司机加油、按照申报审批复查等手续控制司机修车,让司机在加油、修车上无空可钻、无鬼可捣、无手脚可做,司机就背地里恶恨恨地骂他是“寡不照脸的”寡主任。

“寡主任”对在政府大院里办公的单位也“寡不留情”、“寡到了家”。比如,以政府文件头下发事关各单位工作的文件,单位就得拿钱买文件头。各单位用政府中楼上的大会议室,也要交管理费。对他这种“扣门”,大家是不感冒的,也随着司机叫他“寡主任”。

高强是陪着笑脸去的,求人办事你得拿出姿态与风度来。话刚出口,“寡主任”“寡你没商量”地说:“房?啥时盖了再说吧!我还愁房的问题呢。这个单位要,那个单位要,我上哪儿弄去?”

高强苦苦哀求,说:“可怜可怜统计局这个弱势群体吧!”一听这话,不耐听,“寡主任”针尖对麦芒地说:“可怜统计局,谁来可怜我?别哭穷啦!”

碰了一鼻子灰的高强只好委屈地向杨帆复命,哭丧个脸说:“真他妈的难说话,好像房是他家的!好话说了一大筐,就差给他下跪了!连个鸭子毛也没要到!”

“四楼东头的房不是在闲着吗?”杨帆一听“寡主任”寡得连话也寡淡无味,坐不住了,气不愤地说:“我去找他!”

“你是局长,兴许你的话管用。”高强给杨帆鼓劲,“老大难老大难,老大出面就不难。”

能否要到房,杨帆也没把握。不过,有一点他心里有底儿:“寡主任”一般不会轻易把他的话放到地下。就是不给,话不会太难听。“寡主任”虽寡却是和坤式的人物,见风使舵、顺水推舟。凭杨帆同人大石主任的关系,“寡主任”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因为“寡主任”曾给石主任开过几年车,是石主任信赖的人。

杨帆直接到行政科,敲开了“寡主任”的门儿。见了杨帆,“寡主任”先开了口,面带微笑地说:“杨主任,杨局长,工作干的不错。大伙儿都在夸你,恐怕要领导大院新潮流呢!”

杨帆知道他这是“见啥人说啥话”,装着谦虚说:“别给我戴高帽子啦,我捅的篓子还小吗?连金县长就找我谈了话。”应付了一句。杨帆不想直奔主题,想“曲线救国”,动了一下心思,接着说:“刘主任,大家佩服的是你这个大总管呢!”

“我?管个后勤,跟个泔水缸似的,满意不满意都朝我来。”“寡主任”报屈着,“现在的人难弄,不好侍候!”

“是呀是呀,百人百姓、众口难调,不容易不容易。可老兄你管得井井有条。昨天在石主任那儿还说起你呢,说你工作有能力、有魄力、有威信。还说,要是换了别人,这个后勤根本管不好。”杨帆小施吹捧术,想以此拉近距离。当然,他说的是违心话,虚构了石主任的评价。

“有人理解、体谅我就烧高香啦!现在缺的就是理解呀,要不,怎么人人喊理解万岁呢?!”“寡主任”长出一口气说,说罢给杨帆递烟。杨帆坐在“寡主任”身边的沙发上。

杨帆摆了摆手,示意不吸,然后说:“咋不体谅、咋不理解?我常交待我局里的人,要他们按你的要求,卫生区扫勤点、自行车摆整齐些,别给行政科找麻烦。我们哪儿做不到的,你该批评就批评。别看在咱跟石主任的关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为了工作吗!”

“没照顾到的,也请你原谅呀。”“寡主任”说,“有困难能帮的还是尽量帮的,你又不是外人。”

“你的好儿老弟我已记在心上了,真的很感动,也表示感谢。”杨帆说。

“我这人就是心软。谁让你是我老弟呢!”“寡主任”说了一句动情的话,然后问:“兄弟找我有啥事儿?”

“本来是找哥聊聊的,看哥这么热情,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儿。”杨帆看了看“寡主任”,故作镇定地说:“这件事儿,哥可得帮我一把呀。”

“房的事儿?”“寡主任”已猜出杨帆无事不登三宝殿,也后悔自己多了一嘴。他心里也十分清楚,楼下统计局办公的平房实在不能使用了。他向上反映了几次,还没同意修葺。于是,就作难似地说:“我已给高强说了,现在是没闲房。不是不帮你。”

“老兄真是诸葛亮,我没说你就猜中了。哥哎,统计局真的缺房。你看下面的瓦房,还能住吗?再说一半楼上一半楼下,管理也不方便。我们下一步还要搞电算化,从楼上往楼下扯线也麻烦。”杨帆如实相告,又将军说:“要真心帮,老兄是有办法的。”,说罢,看了他一眼。

“老弟你是不知道我的难处。成立个秸秆禁烧指挥部要办公房,成立个新农村办要办公房,是个单位就要房。大院里就这么多房,我上哪儿屙房?”“寡主任”推脱着。

杨帆心里十分清楚,大院里不是没房,而是管理不规范。有的人,特别是有的老领导,退休好多年了所占用的房仍不交。有的是家在农村,隔三差五在机关住一晚。还有就是,一些单位占了很多房子,不用也不上交。如果好好整合一下,能腾出好多闲房。于是,杨帆步步逼近说:“四楼不是有好几间闲房吗?把下面的搬到楼上,正好。”

“都有主儿啦!”“寡主任”无奈地说。

“我到统计局这么长时间没见有人用呀?”杨帆明知故问。

“不会,有人住!是几个司机和外单位几个年轻人。”“寡主任”心里明镜似的。

“不信?不信去看看。”杨帆说着站了起来,“走,我领你去。”

杨帆说的,“寡主任”十分清楚,他也曾动过几次脑筋,想把这些人“扫地出门”。可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牛逼,不理“寡主任”的茬儿。“寡主任”想发一番主任之虎威,那些人却联合着吵“寡主任”:“不是不配合你大主任的工作,你把我们往哪儿撵?总得让我们有地方睡觉吧?要不,去你家吧?”“寡主任”无奈,只好作罢。

杨帆将他去,他不得不做个顺水人情。心里在想:“见到黄河你就死心了!”他边走边说:“哥不哄你,真不哄你。”

杨帆说的“闲房”在四楼的东边。一上四楼,东头大白天也黑咕隆咚的,廊灯都坏了。走廊的地上烂砖头碎纸片到处都是,还有一只结着厚厚一层黄白尿渍的痰盂歪倒在墙角,一个烂草苫半立在痰盂的旁边。每个门口都堆有一堆堆的垃圾,其中一个门口的大纸箱里是满满一箱吃过的方便面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一只老鼠在门口嗅来嗅去,见了人也不跑。对面共十二间房,外面的墙黑乎乎的,就像花猫脸一样。所有的窗户都贴着挡光的塑料布或报纸、彩纸。这里像贫民窟一样,又像垃圾场。

“刘主任,怎么样,有人烟没有?跟烂坟岗子似的。”杨帆在前边领着路。

杨帆踩一脚,就是一个显显的脚印,灰尘四起。“寡主任”跟在后面,像怕踩着地雷似的东拐西扭,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妈的,屙门尿户!”

杨帆挨个敲着门,还不时地跳起来,仰头往里看。“寡主任”装模作样地用拳头擂着门,大声地喊:“开门开门!”一边擂一边说,“这是司机小马的,这间是经贸局的,这间是物价局的,这间是回民小闪的……”

“刘主任,想想法,调剂一下。”杨帆趁热打铁地说。

“你先别急,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我了解了解再说。”“寡主任”说。

这当然是一种推脱,正同领导们的“研究研究”一样,说不定要了解到猴年马月。你不急,可我杨帆急。杨帆想:我要趁热打铁!

一天后,杨帆又找到了“寡主任”。这次找,杨帆动了点心思。他曾听说,“寡主任”有点爱小。只要打点打点,他就会“回报”你。正如跑官一样,“又跑又送,提拔重用。不跑不送,原地不动。”

看杨帆又来了,“寡主任”为难地说:“杨局长呀,不是哥不帮你,不好办呀,我都说破嘴啦,他们不腾。”

“他们又不住,不是浪费吗?”杨帆发着牢骚,又恭维说:“你管房,你的话他们也敢不听?连一点规矩都不讲啦?这是政府,是堂堂的县政府呀!”

“现在的社会!还有啥讲究?”“寡主任”也附和着感叹。

这时,杨帆从提的兜里取出两条烟放在“寡主任”桌上,装不好意思地说:“前几天,我到外地出差弄了两条烟,你尝尝。”

“寡主任”边推边说:“可不敢玩这!我能帮的一定帮。房也是得整合整合啦!”

杨帆推了回去,说:“就是,闲着也是闲着。用到正地方,大家肯定说你好的。”

“那吧,把门打开,咱看看,真是没人住,就想法给你捣腾两间。”“寡主任”把烟收进桌柜里,很仗义地说,“走,开门看看!”

“寡主任”叫行政科的李科长拿着钥匙把四楼的“闲房”打开了,没钥匙的,就用脚代替钥匙,“破门而入”。也有一间是翻了窗进去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除个别房间卫生点外,其他都赃得跟走廊不差上下,有的说是厕所也不为过。还有两间积灰有二指厚。

看了一遍后,“寡主任”说:“你放心,我让他们腾!”

一天后,杨帆又去找了“寡主任”。“寡主任”又为难的说:“我找了他们,还是不好办。让他们出来,总得有个地方吧?我想了,干脆把你楼下的房对换一下行吗?”

杨帆没打咳吭地说:“行!”

说干就干,当天只调换了两间。两间,不是杨帆的心思。他想要七八间,把下面的人能全部搬上来。杨帆看出来了,这是“寡主任”在拿房在钓他。行,以其人之法反治其人之身。我也吊着你胃口。弄一间是一间,“剜到篮里都是菜!”杨帆想,想得心有些疼。

当天晚上,杨帆让办公定买了一箱酒、一条烟、一桶花生油、一箱水果,趁着月黑头敲开了“寡主任”的家。事前,杨帆跟他联系过,说到家坐坐,认认门。“寡主任”答应了。

一见杨帆大箱小箱的搬着东西,“寡主任”责怪地说:“老弟你这是弄啥?来就来吧,拿啥东西?”

“看看老人。见了老人,我不能空着手吧。”杨帆只好借口说看“寡主任”的父母。这时,“寡主任”的母亲从里屋出来,杨帆赶紧问候:“大娘,你好!”

“好好,坐坐!”“寡主任”的母亲支应一声,出了门。

“杨局长呀,以后可不兴这样了啊!你这样好像我不给你办事似的。”“寡主任”给杨帆倒了一杯水。

然后就家长理短地聊了起来。聊了半个小时,杨帆站起来准备走人,“寡主任”客气地说:“这事包在哥身上啦,保证达到你满意。”

杨帆像吃了定心丸,迈出“寡主任”家门的脚也觉得踏实有力了。虽然他讨厌送礼求人,但为了单位他又不能不随大流地“入乡随俗”。这世道就是这人情世故,你很难做到出污泥而不染。再说为了单位下一次地狱、把事办成也可以将功赎罪。杨帆漫无边际地想着。

又过了一天,看看没有一个人腾房,连人也找不到。杨帆急了,又找了“寡主任”。“寡主任”无可奈何地说:“老弟呀,这两天我啥都没干,专门说房的问题。可仍是没有腾。我还是硬讹着才腾出一间。你看……”

杨帆没想到是这种结局,心里极为不快。但又不能发作,以后用“寡主任”的地方很多,如果搞僵,就得不偿失了。他忍了忍,说:“老兄再想想办法。”

“该做的工作做了,该说的话说了,你让我咋办?”“寡主任”拍拍杨帆的肩膀说,“杨局长,遇着机会再说吧!”

看来不再出点血,事情办不成。杨帆说去撒个尿,借故出了“寡主任”的办公室。在一个墙角处,杨帆把身上里外兜翻了个遍,只翻出四百块钱。他拳头一攥,心里说:“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舍不媳妇套不住流氓!”杨帆手攥四百块钱重进了屋。把钱塞进“寡主任”的衣兜说:“不知你需要点啥,你看着买吧。不多,一点心意。”

礼物可以收,收钱就有点犯明堂。“寡主任”推着不要。杨帆按着“寡主任”的手,说:“你要看得起我,要帮我,就收下。”

“寡主任”不再推了,热情地说:“哥也为你操了不少心。那吧,房你只管让他们腾,就说我说的。要找叫他们来找我!”

杨帆怕事情有变,回去后立马逐个拜访住“闲房”的人,并邀这几个人吃了一顿“便饭”。饭饱酒足后,他们都表示支持杨局长的工作。不过,也提出了一个条件。由于楼下瓦房没有暖气,让杨帆每人给买个电暖气。事情到了这一步,再屙血,杨帆不会说个不字。当场拍板。

真是好事多磨。一个星期后,四楼东头八间房粉刷一新,统计局楼下的所有人员全部乔迁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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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计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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