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回归
锥子回头看了看我,摇了摇头,这是代表它在欢迎我。它身边的人背对门站着,还是像以前一样,穿着白色宽松的长袖衣衫,米黄色的裤子,栗色的头发,瘦瘦高高的,那般熟悉,又让我那般担忧,真的怕这是一个梦,稍微一晃就散了。
我不敢说话,怕惊醒,就这样站着,贪婪的看着他的背影,他握着刷子的手有些苍白,骨节分明,空气就在沉默中渐渐凝住了,挨在锥子身上的刷子缓缓滑下来,轻响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未等他回头,已经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温暖的心跳声就这样近的贴着耳朵,我真的很想抱的紧一些,再紧一些,眼泪就这样不争气的掉下来。浸湿了他后背的衣衫,我忍着不哭出声,他也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拦在他身前的双手被轻轻握住,他手心温暖的温度才终于传向了我,他没有回头,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锥子用鼻子凑过来闻了闻我,打了个响鼻。
“桃子,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只有我知道这其中的分量,我们险些天人永隔,这一刻我真的有些庆幸我不是甜甜,否则兴许米勒即便回来,也再见不到我了。
我胶皮糖一样的粘在他身上,真的怕稍有不慎他就又消失了,我来的路上想好了,是要怨怪他几句的,怪他有事不肯和我一起扛,怪他在订婚宴上对我说那么狠的话,怪他擅作主张的留下我一个人……
可现在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想这样紧紧的抱着他,再也不松手。
“让我抱抱你。”米勒的声音很轻,我耳朵贴着他的身躯,听的特别清楚,我抬起头,他回头望着我,看到他脸的一瞬间,我的眼泪又一次崩溃决堤。
米勒哭了,他脸上也都是泪痕,都说女人的眼泪可以迅速化了男人的心,男人的眼泪又何尝不是,只因为太过在乎,所以眼泪变的无比熨烫。
眼泪之下,他在笑,不多说任何一句话,只是轻轻的将我抱在怀里,一遍一遍的摸着我的头发,像是也在确认,这不是梦。
“不想骂我几句么?”许久之后他问我,我一动不动,伸手想掐他,可是摸到他很明显的肋骨,又停了下来,米勒瘦了,瘦的很厉害。
“瘦成这个样子……”我一开口就是哭腔,可我自己也没办法控制,他控制不住的笑起来:“治病总是需要消耗脂肪的。”
“你有个毛线的病!”我假装嗔怒,他将我抱的更紧,脸颊摩挲着我的头发说:“思念成疾。”
我是真的很想打他,可我舍不得,就这样无休止的哭,他不在以后我眼泪并不多,这一次真真流了个痛快,米勒的吻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落下来,落在每一滴眼泪上,最终定格在我的唇间。
我以前不相信两个人能抱在一起直到天黑的,可我现在信了,遇到心心念想黏着的人,就是这样一直拥抱着到天长地久可能都不会觉得腻。米勒的锁骨明显了,靠在上面很硬,可我就是很迷恋这样的感觉。
他也就任由我这样靠着,偶尔和我说几句话,无外乎想我,还有轻声呢喃的爱我。
耳语一般的爱,听的我浑身骨头都软了。
“我以为你会和我生气,发脾气,就像以前一样,我都做好准备了。当然,我也想过你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小猫一样的靠着我,一动不动,但我总觉得不切实际。”米勒说。
我知道这不像我,可我还哪里有心情发脾气,我真的怕如果我对他发脾气,他就又不见了,想到他不在身边的日子,我只剩下掉眼泪,再坚强的女人,遇到一个真的能住进她心里的男人,就会变的再也不吝啬眼泪。
“桃子,对不起。”米勒对我说。
“说你爱我。”我委屈,但我也会耍无赖,米勒闷声笑,抱着我一遍一遍的说他爱我。
我不喜欢听他对我说对不起,若是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对我说对不起,我可能还会觉得那是应该的,可知道他可能得了不治之症以后,我所求不过是他能健康的活着。
如今,愿望实现了,我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只能感谢上苍,把米勒还给我了。
人的一生太短,能相守的日子不多,在能爱着的时候就不遗余力的去爱,任何的争吵,冷战,都是无意义的浪费时间。
锥子都有些受不了我们了,躲去一边小憩,米勒捏着我的鼻子问:“马舍味道重,熏成两个臭蛋怎么办?”
“鼻子不通气,闻不着。”我赖在他怀里,他又笑,我确实鼻子不通气,哭成这样鼻子早就罢工了。
米勒拉着我的手带我出了马舍,用纸巾帮我捏住鼻子,我醒了半天。把用完的纸巾捏了一团塞给他了,他也不在意,直接装裤兜里了。
阳光甚好,所有阴霾的心情都被照通透了,我抬头望着蓝天,心里默默的说着感激的话语,米勒就在我身边站着,将我搂在怀里,我们之间交谈并不多,可我知道,这就是一切。
我中有他,他中有我。再也不分开。
“回去吧。要晒黑了。”他依然拉着我的手,我走了几步停下来,问他:“你会不会明天又消失不见了?”
米勒看着我说:“不会,桃子,再也不会了。”
我是不相信的,怀疑的看着他:“订婚前你也给我立过这样的flag,可是很快你就不见了。”
“这一次真的不会了,相信我。”米勒说着拍了拍胸口,又把衣服掀起来给我看了看他的肚子说:“看,腹肌练出来了,现在比以前还要健康。”
我真的很想踹他一脚。
别墅我很久没来过了,伤心地,就算是名义上属于我的,我也不愿意来,米勒开了门带我进屋,倒是没有想象中的落灰,桌子上还摆着水果,看来他知道我一定会来。
米勒对我说:“作为这里的女主人,你一点儿也不靠谱,老公回来了一进门只能吃土,沙发上落了一层灰。”
我瞪了他一眼,捏了个苹果塞他嘴里,小声说了一句该。
他拍了我脑袋一下说:“本性到底还是显露出来了。”
我故意不理他,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又特别委屈的嗔道:“你不是不让我找你,干嘛不干脆一直都别让我找你?”
米勒笑着对我解释:“天知道我有多想立刻见到你,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我不能稳定下来耐心给你解释的时候,我只能选择等待,其实,我刚从荷兰回来。”
荷兰?他去荷兰干什么?我望着他,米勒笑着对我说:“去了解屈瑾天的一些绝对不愿意公布于众的事情。”
看来米勒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屈瑾天捣鬼了,刚刚可以不再被那个恶魔打扰,我是真的有些怕了,我对他说:“米勒,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屈瑾天已经对我们没有威胁了。”
米勒笑,将我拉在怀里说:“停不了,他惹怒了我奶奶。”
我惊讶的看着他,米勒满脸温柔的低头看着我说:“你老公也不是能让别人随意欺负蹂躏了去的。”
我故意骂他:“不长脑子,说你生病就信……”
米勒宠溺的抱着我说:“我那段时间确实肠胃很不好,去美国复诊后一开始医生也觉得我可能真的是克罗恩,直到病情出现了明显的好转,又反复化验检测了很多次,很多知名医生一起联合会诊,才排除了可能性。”
虽然他说的很简单,可我能想到当米勒在国内被确诊时候的感觉。他能够去荷兰也是因为那里在治疗克罗恩症的时候有比较大的突破,而最终去了美国,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一直都没有放弃自己。
我低着头,心里很不舒服的说:“以后我也生病,我也不告诉你,找个没人的地方病死……”
“不许胡说。”米勒吻住了我的嘴,直到我再也不能说话,他才松开。
我眨眼看着他,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怕,他是真的怕我说的那句话,他就是这样,不管我说的什么,他都一定会当真的。
没必要纠缠过去,只需要珍惜未来。我靠在米勒肩膀上,不再说话,因为太幸福,也不会再流眼泪。
米勒看样子是不想继续生病的话题了,对我说:“屈瑾天也蹦不了几天了,他公司一上市,他也就彻底可以和天佑纳米说再见了。”
我是真的不明白,问他:“什么意思?”
米勒问我:“鲁震云没告诉你们么?”
鲁老爹,他最近刷新了我对他的认识,分明看起来那样霸气的人,却让我生出一股极不靠谱的感觉。
“告诉我们什么?”我问米勒。
他说:“鲁震云公司里那些反水的股东,都是跟了鲁震云十几年的人了,怎么可能说反水就反水,只不过他们演技都不错,屈瑾天被骗了。”
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屈瑾天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傻,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可是想想也不是不可能,就算屈瑾天再聪明,也没有鲁震云的老谋深算……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米勒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
原来,真的没有人背叛鲁震云,所有的一切,只是鲁震云从一开始就布了一盘棋罢了,也难怪他差点脑淤血挂了没几天就开始惦记我买的鸡腿,看起来哪儿像生过病的人。
其实最初天佑纳米创了一些名堂的时候,鲁震云就注意到屈瑾天了,那时候屈瑾天名不见经传,和纵横商业多年的鲁震云没法比。
之所以会让鲁宁和屈瑾天结婚,是因为屈瑾天在认识鲁震云之后,或多或少的表现出了自己对鲁宁的倾慕,做父亲的,遇到这样的青年才俊,自然也会为女儿多考虑几分。
最初,两个人相处真的是很和谐的,屈瑾天对待鲁宁没得说。掏心掏肺的好,一个很繁忙的人还能将鲁宁始终放在心上,所有的一切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对鲁宁好。
我也相信,鲁震云见过的人多了,是不是虚伪的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也只有真心才能换取他的信任,所以他才同意了鲁宁和屈瑾天的婚事。并且在鲁宁结婚前,又赠送了10%的股份给鲁宁。
两个人结婚后,屈瑾天很快就拿到了鲁震云公司的风电合作项目,并且以此为契机拿到了鲁氏集团10%的股份,按理说已经很多了,可他错就错在,不满足的太早,不经意间表现出的急功近利,被鲁震云发现了。
到底是商人,有没有被人算计,从很多小细节就能感觉的出来,所以鲁震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防着屈瑾天了,但他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不管怎么说,屈瑾天还是自己的女婿,一家人。
这一切鲁震云都没有告诉过鲁宁,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虽然有时候鲁宁看起来对他有诸多不满,但护着父母的心是别人无法比的,鲁震云怕告诉鲁宁之后,她的暴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的将屈瑾天怎样了,商场上的事,有时候是容不得任何差错的。
要说鲁震云也没想主动对屈瑾天动手,后生可畏,他一开始倒是存着多培养屈瑾天的心,他若是认真待鲁宁,未来的鲁氏,也没准真的会由屈瑾天掌控,毕竟都是一家人,只要彼此都顾念亲情。
可是鲁宁的流产,彻底激怒了鲁震云,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流产的原因是屈瑾天,但自己女儿在屈瑾天的家里受了这样的伤害,就算是自己喜欢的女婿,也不能忍。
屈瑾天在这个时候也不太恰当的表现出了一些冷漠,也是他不够火候,他虽然对鲁宁很关心,照顾的无微不至,可他还是同时将手控制不住的伸向了鲁氏集团,在鲁宁刚流产一星期的时候。他主动争取了另外一份标书,并且成功拿下。
殊不知,这份标书,就是鲁震云为他量身定做的。假如屈瑾天没有去争这份标书,而是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鲁宁身上,或许还能平息鲁震云的愤怒,但屈瑾天的作为让鲁震云觉得屈瑾天根本就没有将自己的女儿放在心里的第一位。
鲁震云其实自己也理解作为一个商人将一切利益摆在第一位的心,他自己当年也是这样做的,但换做他的女婿,冷落了他的女儿,他却绝对不能忍,他也有能力不忍。
从那个时候开始。鲁震云开始进行了一系列的周密布设,虽然他觉得屈瑾天不一定真的有狼子野心,可防狼一样的防着一只绵羊,总是有备无患的,因为没人知道,狼会不会是披着羊皮的。
屈瑾天暗地里确实做了非常多的手脚,他将鲁震云公司那些股东了解的非常透彻,却不知道已经掉进了鲁震云的圈套,从他悄悄开始了解这些的那一刻开始,鲁震云就开始不停的给他错误的假象,让他被慢慢引入了歧途。
说起来屈瑾天聪明了几十年,最终还是玩不过老狐狸。他喜欢了解别人,织网控制,互相渗透的性子,最终却坑了他。
鲁震云开始有序的让那些股东被屈瑾天渗透,买通,甚至进行股权交换,鲁氏集团的上市屈瑾天确实做了手脚,但只要鲁震云愿意,这点手脚根本不算什么,他只是推波助澜,真的让公司上市受阻,令屈瑾天信以为真,便进行了下一步的计划。
越来越多的股东被巨大的利益诱惑买通,当然这花费了屈瑾天很多时间,也有几个冥顽不灵的,坚决不肯帮屈瑾天,这也是鲁震云安排的,为了让屈瑾天更加相信,人一定是可以被利益收买的。
但是屈瑾天算不到的是他承诺给这些股东的,鲁震云早就分析之后给予了股东们更满意的答案。
将鲁氏的股权出让,然后拿到天佑纳米的股权,再从鲁氏向天佑纳米注资,促成它上市,股值成倍的翻。最后再抱团将这些股份全部还给鲁震云,并且回归鲁氏,成为新任股东,相当于舍弃了鲁氏的一块钱,拿了天佑的两块钱,再让屈瑾天将鲁氏的一块钱拿来放在天佑纳米,上市后三块钱变成三十块钱,他们再拿着三十块钱回到鲁氏,哪怕鲁震云分给他们的只有十五,也比曾经的一块钱多的多了。
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经营公司,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将公司经营的一点儿也不亏损。鲁震云这么多年独到的投资眼光和经营理念,才是那些人最相信的依靠。
我听的目瞪口呆,虽然米勒讲的很平静,可这其中到底发生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鲁震云也真的让我彻底服气了:“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屈瑾天很快就要成为空壳了么?他自以为是狼,从鲁氏集团嘴里抢走了好大一块肉,却不知道其实是将狼亲手引进了自己公司,然后割着自己的肉喂饱了狼,最后狼还是抛弃他走了么?”
米勒点点头说:“你可以这样理解,屈瑾天的公司这几年发展确实迅速。再给他二十年,成为第二个鲁震云,甚至超越鲁震云也不是不可能。但他的致命弱点就在于太沉不住气,加上为了达到目的,做过伤人性命之事。”
我震惊的看着米勒,他将我的头压回怀里说:“这些你就不要管了,好好的在我身边,等所有一切都结束了,我去给你爸妈陪不是。”
我想起米勒刚才的话,问他:“你奶奶也出手了?”
米勒笑笑说:“我奶奶,外公外婆也都不是普通家庭的人,他们的宝贝孙子被人骗了,就是我不出手,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罢了。”
我拧着眉头问:“不能劝劝他们么?”
我是真的不想再和屈瑾天有任何关系了。
米勒摇摇头说:“这事没商量,就像他们以前不许我喜欢你一样,我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证明了真心,他们无奈才答应,想要他们罢手,估计也得用这么多年时间去劝说,到时候屈瑾天早就被多方压力击垮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只想说,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的彻底。”
我借用了马云云的话,但我觉得真的挺贴切的,我无法想象如果这一次屈瑾天不彻底失势,再过十几二十年他会成为什么样子。
“其实我挺想不通的,他和他妈怎么会报复心理这么强,明明自己都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却还不肯罢手。”
米勒叹了口气说:“也许本性如此,屈瑾天的妈妈从小就任性出名的,我听我妈说那女人年轻的时候被一只小猫咬了,她抓着猫拎去厨房,一刀就把猫的头砍下来了。”
我吓得一激灵,米勒将我抱紧说:“不说这个了,吓着你了。”
我从来不信人性本恶。现在我可能真的要改变这样的想法了,一个对待动物都能这般残忍的人,喜欢的人为别人而死,报复了一辈子都不肯善罢甘休,也不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我想起了狄瑾佑,不知道他在这其中又起着什么样的作用,他娶张琼,真的是发自内心的么?他那天的一番话到底是真是假我都分辨不清楚了。
若是真的,我也可以平静的祝福他了,若不是真的,那他这样的牺牲,我又怎样才能还得清?
“桃子,给我唱首歌吧,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听到过,虽然只是简单的哼唱,但真的特别好听。”米勒突然提了这个要求,我倒是愣住了。
我唱歌,不算难听,可也绝对算不上好听,很多时候我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瞎哼哼,米勒又是怎么听到的?
“上学的时候就喜欢跟踪我?”我问他。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说:“你经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除了悄悄接近你,还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我拍了他一巴掌,唱首什么歌呢?
想了半天,终于哼了一句。
哭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