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千年等待(大结局)
若干年后,道癫和程绾君细细游览完大半个人间,无意中回到了幽州,程绾君清冽的眸中带着回味的颜彩,不自觉的想起当年和道癫在幽州相遇的情景。
这么顺带着,她便想起天劫平复之后发生的那件事,那时西王母现身凡间,是要接她回到天界,可是她斟酌许久,却回绝了西王母。
“人间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你都体会过一番,为何不愿跟我回天界?”当时西王母这样问她。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是西王母想了想后,一语道破:“我明白了,你并未参透七情六欲,人生里还有一个情字未了,尚且还未体验够红尘的美妙之处。”
程绾君激动的点着头,又听西王母说:“可是他不喜欢你,你也要留下来吗?”
“即便如此我还是愿意陪着他。”程绾君十分坚定。
此后西王母返回天界,无仙山中的秩序大致恢复,那一天程绾君突发奇想,背着行囊兀自下山,打算游遍人间,慢慢让自己忘记那个曾经在她生命里牵动她心跳的人。
下山的路上却被一个青色背影挡住去路,道癫转过身时,看见程绾君满脸的惊讶:“你不好好在山间待着,挡我的路做什么?”
“我跟你一起走,这些烦人的闲事交给别人去管。”他的回答避重就轻,却让程绾君喜极而泣。
一切似乎并无道理也并不圆满,但就这般颇有几分敷衍的走了下来,他和她一路随行,回到幽州集市里。
回过神来,手肘被人戳了两下,道癫看似沧桑成熟,却总是像个长不大的顽童:“你看那边!”
程绾君放远目光,不远处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孩站在人群之中,这少年口齿伶俐,毫不怯场的对着众人吹嘘道:“瞧一瞧看一看嘞,太上老君亲自炼造的仙丹!”
“体弱多病者吃了包治百病,修道之人吃了功力倍增,这样的好东西大家可千万不能错过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程绾君震撼得湿了眼眶,转头瞥见道癫眼中淡淡的笑意,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走进人群之中……
一晃多年过去,无仙山中变化诸多,徐盈盈漫步在七槿苑中,昔日种种总是在脑海中回旋不停,春风又绿江南岸,她望着七槿苑中万年不改的茂密花海,心中还有最初的悸动。
远处是正在练功的邱杨,小青像个顽皮的孩子一直在他身边嬉戏捣乱,邱杨性情温顺,倒也不生气,他的目光忽然飘向独自漫步的徐盈盈,嘴角微挑。
走上前来时带着平日里机敏的笑容:“徐师姐,你一个人啊?”
徐盈盈不知为何心跳有些急促,脸上居然卷上两团红霞,她点了点头:“岳绫和宋唐下山除魔去了!”
两人四目相对,心跳异常,却是小青在一旁快活的嚷嚷:“哈哈哈,邱师兄和徐师姐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云霞之间白鹭齐飞,恩恩怨怨终于过尽千帆,水过无痕。
无仙山以南,宋唐刚刚除去一个魔教之人,收回轩辕夏禹剑,身旁围攻的一群乌合之众吓得屁滚尿流,声音颤抖的问:“你,你们是什么人?”
一旁的岳绫扬起下巴,声音轻快:“我们是无仙山弟子,下山游历,斩妖除魔,你们再敢作乱人间,下场和刚才那个人一样!”
“二位大侠饶命啊!”那群魔人立刻跪地求饶。
宋唐正气凛然的睨着这群人:“这次先饶你们一命,要是你们再敢在镇上作乱,我还会回来收拾你们!”
魔人感激涕零的跑光了,宋唐和岳绫对视而笑,彼时的宋唐已经恢复身份重回无仙山,下一步要考虑的是他的终身大事。
“哎,你什么时候嫁给我啊?”宋唐眯笑的望着岳绫。
岳绫脸上一热,白了他一眼:“那就看你怎么表现咯!”
两人仍是对视着傻笑片刻,却见宋唐忽然收起笑容,怅然若失的望着手里的长剑,旋即眺望远方:“不知道疏影姐怎么样了……”
蓬莱仙岛中,此刻正是冗长的黑夜,尽管夜幕之中繁星点点,古藤间的晋疏影还是感到孤独,星星的声音过于嘈杂,清风吹过,那个人轻声说:“丑八怪,我在这里。”
晋疏影颓然的抬起眼睛,身边空无一物,她缓缓在空中探出一只手,才能感受到那阵清风,眼里泛起泪光,许久不说话的她声音有些沙哑:“夜疏离……”
多年过去,她在蓬莱种满紫菀花,起初紫菀花零零散散并未开花,她为了早日看见一片紫色花海,日日夜夜守在那播种的地方,时间久了,她索性在那儿搭了一间屋子。
漫长的百年里,唯有夜疏离的声音陪伴着他:“丑八怪,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他终究是心疼她孤独一人,但她只是木讷的盯着脚下的花,一句话也不说,偶尔听见风声牵动树梢,回头时眼里的期待一点点灰败。
紫菀花渐渐绵延成茂盛花海,晋疏影孤身坐在花海之间,清风拨弄着她斗篷下的长发,这一年,她遇见成仙前的顾远风。
少年仍然风度翩翩,目光和煦,他路过紫菀花海时,注意到静静守候花海的晋疏影,他走上前来,眼里带着茫然:“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晋疏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摇头:“这是第一次见面。”
顾远风有些失望的低垂着眼睛,自顾自说:“师傅说我命中还缺最后一个考验方能成仙,不知这考验到底是什么……”
说罢眼中有些黯然,对晋疏影有礼的笑了笑,点头辞别。走了几步,忽然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紫色香囊,心中渐次晕开温暖的色彩,然而思绪仍是虚空。
晋疏影目送他离开,瞥见在他身上挂了一百年的紫色香囊,身前吹过一阵微风,耳畔响起夜疏离的声音:“丑八怪,有我陪你。”
或许真是这样,众人皆醒我独醉,顾远风终于完成心中所愿,然而晋疏影身旁只剩下一阵清风,一座孤岛。
又是漫长的几百年,晋疏影已经冒出许多白发,她将染雪的发丝掩盖在斗篷之下,仍然默默守着紫菀花海。
乍地百花摇曳,树叶发出落寞的摩擦声,眼前掀起白色飓风,是苑灵修来了。
他怜惜的望着晋疏影日渐沧桑的面孔,伸手将晋疏影露出的白发掩回斗篷下,这少年再也不刻薄暴躁,眉头深深皱着。
“疯丫头,我要走了。”
晋疏影抬头:“你还是要去找洛师姐吗?”
他目光坚定的点头,唯有听见这个名字,眼中才泛起微光:“程绾君说过,只要我聚齐流落在各地的流芳贝,就能找到洛师姐。”
“我已经嘱咐宋唐接管我手里的事,从现在起,我会寻遍世间所有溪流,长河或是大海,我一定会拼齐流芳贝,让洛师姐活过来。”
晋疏影欣慰的点了点头:“灵修,珍重。”
苑灵修动容的望着她暗淡的眼睛,最后轻轻的抱了抱她:“疯丫头,我会再来看你的。”
此后又是数不清的岁月,凡间不知多少次春华秋实,多少春夏秋冬,蓬莱岛已经被紫菀花覆盖,一望无际的紫色之间唯有一间孤独的屋舍,一个孤单的背影。
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与白色斗篷交融在一起,她依旧那样孤独的伫立在花海之中,追忆着从前与爱人的爱恨纠缠,永远忘不了的是他离开前的那句话:“疏影,你能不能再等我一千年?”
“初寒哥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啊……”晋疏影悲伤的叹了一句,潦倒的背影再也没有从前的意气风发,白色斗篷下遮盖的是她千疮百孔却又永不放弃的心。
她不断环顾四周,除了陪伴千年的夜疏离怜惜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岛上仍旧没有多余的身影,他还没有回来。
这夜紫菀花在风中放肆摇曳,数不清的花瓣被夜风卷入空中,蓬莱岛上下了一场雪,洁白的雪花伴着紫色碎片,朦胧美丽。
夜疏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轻声响起:“丑八怪,回一回头!”
在雪下徘徊的晋疏影停住脚步,这一刻万籁俱寂,她的心久违的急促跳动,她屏住呼吸,趁着还未转身捋了捋披散的白发。
回头时雨雪霏霏,洁白的雪花和紫色碎片在眼前轻盈纷飞,宛如成群结队的蝶,婀娜盘旋在空中,她仿佛看到了,那张如从前一样美如冠玉的脸。
她仿佛看见那少年伫立在她面前,带着恍若隔世的清澈目光,静静的凝望着她……
他仍没有回来,但她知道,他一定会回到这里,她们约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