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伴随着象征操课结束的哨音响起，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莫玺很有些费力地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班长，我上炊事班帮厨去了？”

抬眼看了看那些在结束操课后主动去炊事班帮厨的战士，郭怒微微点了点头：“身上披挂的家伙什不许摘了，口渴也给我忍着，不许在炊事班里喝水！”

很有些愣怔地看着郭怒，早已经口干舌燥的莫玺下意识地低声应道：“班长，不让喝水……这算是怎么个路数？”

“刚出了一身大汗，猛地把水喝下去，当时倒是觉着舒服了，可过后的两小时里，你的肚子可就得不舒服了！再说了…….这也是个训练课目，以后你迟早要接触到的，就当是给你提前打个预防针了！”

“还有不让喝水的课目？”

“呵呵……到时候可不但是没水喝，连吃的也没有，还得保持强行军的步速满世界溜达！现在早点给你打打预防针，也免得到时候抓瞎！”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莫玺顿时心领神会：“野外生存训练？”

“行了，要帮厨就赶紧去，少在这儿抖你这机灵！”

麻利地点头答应了郭怒的吩咐，莫玺扭头便朝着炊事班方向冲去，迎着正将一捆大葱从菜窖里抱出来的炊事班长点了点头：“班长，有啥我能伸手的活儿？”

上下打量了莫玺几眼，生得很有些富态的炊事班长随手便将抱在怀里的一捆大葱塞到了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一名战士手中，这才朝着莫玺呲牙一笑：“四班的兵？跟着来吧，专门给你留了活儿！”

讶然张大了嘴巴，莫玺很是纳闷地跟在了炊事班长身后，直朝着炊事班操作间走去，可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

操课之余给炊事班帮厨，这几乎就是中**队中的传统，更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但这种帮厨的举动，实际上只是为了锻炼战士对平日里细小工作的注意和主动性，并不会因为缺了几个帮厨的战士，就导致炊事班到了饭点还揭不开锅。

尤其是炊事班操作间，闲杂人等通常都不允许随便进入。这一方面是考虑到食品卫生上的讲究，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安全方面的考量。

怎么今天……

也都没等莫玺脑中琢磨出来个所以然，领着莫玺走到了操作间门前的炊事班长已经停下了脚步，抬手指向了操作间外面的水龙头：“把鞋套给穿上，再把手仔细洗干净了！看你这身形和走路动作的架势，身上是戴着配重的东西吧？也都别摘了，穿戴稳当了就行。”

麻利地换上了鞋套，莫玺一边在水龙头前将双手洗得干干净净，一边却是朝着站在操作间门前的炊事班长笑着问道：“班长，这操作间平时不是不让人进去的么？怎么今天到我这儿，反倒是破例了？”

笑嘻嘻地打量着将双手洗得干干净净的莫玺，炊事班长很有些神秘地笑道：“这话你现在还问不着，进去把活儿干完了再说。今天周五，连队晚上吃大包子，揉面的活儿可就交给你了。听说你是北方人，这活儿应该会吧？”

“在家倒是帮着爹妈揉过面，不过那就是一小团，够家里人吃就行了。这一个连要吃包子，让我一个人揉面……班长，我怕闹不好耽误事啊？”

“放心，有我看着你揉呢，误不了！”

引领着莫玺走进了操作间，炊事班长抬手朝着光洁的案板上堆放的面粉一指：“动手吧！”

尽管心头纳闷，但莫玺却依旧伸手摆弄开了案板上摆着的一大堆面粉。不过是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案板上堆放着的那些面粉，已经让莫玺和成了一个巨大的面团。

横着膀子轻轻撞开了莫玺，站在一旁的炊事班长很有架势地分开了双腿，在案板前扎了个马步的架势，伸手朝着莫玺刚刚揉了个大概的面团按了下去：“瞧好了啊——这示范我可只做一遍！”

心头微微一动，莫玺瞪圆了眼睛看着炊事班长轻巧地摆弄着案板上巨大面团的动作，不一会儿便禁不住低声叫了起来：“班长，您揉面的这动作，看着怎么跟打太极拳有点类似？”

颇有些意外地扭头瞥了莫玺一眼，炊事班长手上的动作愈发地减慢了三分：“老四还真是没说错，你这兵的脑子是挺灵光的！实话告诉你，这揉面的活儿，原本就轮不着你们帮厨的来动手。是老四找了我好几回，好赖话也都说尽了，我这才让你进来练练手。你们班长跟你说过没有——你手臂力量偏弱、手腕上也没学会正确的发力方式？”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莫玺赶忙接口应道：“说过，这几天我们班长让我除了睡觉、其他啥时候都要在身上挂着配重的这些东西，就是为了锻炼我的体力。尤其是我这胳膊上，都戴了两套灌满了铅沙的护腕呢！”

很有些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炊事班长将双手朝上一举，亮出了自己胳膊上绑着的、两副灌满了铅沙的护腕：“你当你们班长那浑身上下戴配重器械的本事，是从哪儿偷师学去的？明白告诉你，我炊事班上下人丁，浑身上下戴着的配重器械，比起你们战斗班只重不轻！”

“啊？炊事班……也要这么戴配重器械？”

“新兵蛋子就是新兵蛋子，啥事都不明白，还自以为啥事都已经明白了……”

耳听着炊事班长把话只说了一半，莫玺顿时笑嘻嘻地凑到了炊事班长身边：“班长，我刚到部队才几天的功夫，说到头也明白不了几件事啊？班长，您教教我这里头的窍门呗？”

眼见着莫玺话说得恭敬，笑容里也颇带着几分诚恳的意味，炊事班长这才很有些得意地低笑起来：“咱们突击英雄团的团长、政委、参谋长，那都是打从基层一路干上去的实任官。部队里头一些个路数、花样，他们就没有一样是不知道的。到连队来突击检查，下车就先就奔炊事班、厕所和连部办公室。每年团里搞大会操、大考核，抽兵点将的时候，炊事班和勤务班也都是重点对象……”

“班长，这检查就直奔炊事班、厕所和连部办公室，我大概还能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可会操和考核的时候，重点抽查炊事班和勤务班……这是怎么个道理？”

“炊事班和勤务班，平时杂活儿多，训练的时间相对就少。这个……有个说法，原话是啥样，我倒是当真记不清了。可大概意思是打仗的时候，往往拼的不是最强的一个，而是让最弱的一个少出错，最好是不出错！我这话的意思，你明白了没有？”

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莫玺一双眼睛牢牢地盯在了炊事班长的双臂上：“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少犯错的自然会赢，这道理我懂！”

“所以呀……炊事班和勤务班的兵考核出来的成绩，往往就会被当成这个连队的最低成绩基准线。相比起来，一个战斗班的兵，考核的时候愣是拼不过一个炊事班的兵，你说他脸还有地方搁没有？行了，我手上这点动作，都瞧明白没有？做一遍给我看看？”

有样学样地在案板前扎了个马步的架势，莫玺慢慢伸出了双手，照着炊事班长方才演练的动作，由轻到重地揉起了面团。而在莫玺的身边，腾出手来的炊事班长一边盯着莫玺的动作，一边开口指点着：“双臂用力要匀，但不能猛着劲头下死力气。出手七分力，还得留下三分转圜。发力的时候，腰、胯、肩背，都得顺着用力的方向走，把身上所有的力气都顺着用出来，这样才能把劲头用到地方……”

依照着炊事班长的指点，莫玺揉弄着面团的双臂动作从慢到快，再又逐渐慢了下来，直到保持在一个相对均匀地速度，整个身子也开始有节奏地微微摇晃，但双脚却始终稳稳当当地扎在了地上。

眼看着案板上那巨大的面团逐渐被莫玺揉得到了火候，炊事班长这才微微点了点头，扬声朝着莫玺叫道：“差不多了！方才揉面的手势和用力的方式，自己在心里头记住了。有事没事的多练习个几回，对提高你的手臂力量，倒是还能起点作用的。”

忙不迭地朝着炊事班长点了点头，莫玺连声朝炊事班长叫道：“班长，那这些天我有空就过来帮厨，好好练习一下这揉面的用力方式？”

“傻了不是？每天都等你拉揉面，我哪儿耽误得起这功夫？记住这种用力方式就成，平时没事找几根皮筋，一头拴在墙上、一头挂在胳膊上，照样能锻炼手臂力量！回去告诉你们班长，赶紧的把他答应我的那点东西给我送过来啊！”

再次谢过了炊事班长，莫玺转头走出了操作间，连手都没顾得上洗边小跑着回到了四班宿舍，迎着坐在马扎上的郭怒开口说道：“班长，谢谢您！”

脸上挂着一丝怪笑，郭怒很是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仰头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莫玺：“谢我？谢我什么呀？”

“班长，我是真没想到，连炊事班揉面的功夫，都能用到锻炼手臂力量上去……这要不是您给我琢磨出了这办法，我还真是……”

“少林寺有扫地僧，陈尧咨遇见了卖油翁。部队里头这点战术技能，想要练得出挑拔份儿，除了勤琢磨、苦操练，没旁的路好走。道儿我是给你指出来了，方式你也该是学了个大概齐。我的个人物品柜里有现成的皮筋，知道该干嘛了吧？”

“明白！就一个字——练！”

“我再给你添个字——苦练！我说莫玺，你心里可得有个谱儿——隔壁班上那新兵，那小灶可是开得呼呼啦啦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