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里的叫声
深夜,天空一片模糊,而且下着细雨,雨声点点,敲击着野外的树林、竹叶,把一个幽深的夜晚变得更加神秘。
城市环卫工人宿舍,在这宁静的深夜,还有一间屋子亮着灯,灯光从已经破败的窗户里射出来,显得微弱无力。
灯下的靠墙边有一张单人钢丝床,床上,一个年轻的男子正躺着看书,这不是一本科技书,也不是学校所用的教科书,而是一本名叫《福尔摩斯侦探集》的小说。
他叫陈真华,从小就爱看侦探小说,上初中时就因为躲在课桌底下偷看小说而没有听老师讲课,以致学习成绩素来不好,为这事他没少被父母打骂,也经常被老师同学耻笑。
于是,他辍学了。
辍学在家,他也总是抱着小说不放,父母在地里干活,他躲在家里看小说,而且同样是侦探类小说,邻居们嘲笑他一无是处,父母见他如此不务正业更加伤透脑筋,于是要他出门找事做。
他来到城里,找了好久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有一次总算找到了,但就因为他在工作时间偷看小说,老板开除了他。
无奈之下,他父母只得托人在环卫站为他找到现在他还做的打扫大街的工作。
起初他并不想在环卫站工作,他认为他不是干这肮脏的工作的人。虽然人们都在说劳动不分贵贱,但那只是人们在必须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的场合下违背良心说的一句“废话”,扫大街始终受会人轻视,有时还遭人白眼。他清楚记得有一次电视新闻里播放这么一幕,市镇府的有个领导在年度总结大会上大肆夸赞城市环卫工人的伟大,环卫工人的奉献精神,甚至还大声呼吁全市的市民都应该尊重那些默默无闻的却给市民创造一个美好环境的环卫工人们,那个演讲,市领导可是说的唾沫四溅,神情激动而手舞足蹈。听了演讲,让全市战斗在街道上、烟尘中而且还自卑不已的工人们心里一度暖和过。却不料,这样一个呼吁人们去尊重环卫工人的领导,竟然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大骂一个打扫大街的老头是低贱的猪,还冲着那个扫大街的老人吐口水。原因是那老头在扫地时不小心把一点灰尘扫到刚从他旁边捂着鼻子走过的这个领导的光亮的鞋上。
但陈真华后来还是选择了这份工作,因为只要他把分给他的路段扫干净后他可以有时间坐下来看他的《福尔摩斯侦探集》。
他住的是一间是非简陋的宿舍,这间宿舍是一个单间,正好适合向他这样的单身少年居住,屋子并不宽敞,里面昏暗无光,四面墙壁上的石灰多处脱落,靠窗户的墙顶上由于漏水黑了一片,窗户的木条上满是蛀虫,破朽不堪。屋里左边的角落,放着一张钢丝床,但是也生锈了。这就是他的“家”。
每天下班,他哪也不去,就躺在床上看他的小说,看的入了神,很多时候他都把自己想象成为福尔摩斯,几乎到达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常常幻想自己是一个神秘的侦探,穿着黑色的风衣,头戴一顶黑色礼帽,一双长筒靴子,在命案现场用他那敏锐的眼睛寻找着蛛丝马迹,他也幻想着他是一个警察,然后用他充满智慧的头脑分析案情,找出真相,抓住了一个个罪恶的罪犯。若是允许,他还想开一家私家侦探社。
每天早上五六点他就起床上街打扫卫生,一边扫一边分析着他前一晚看到的小说里的某一环节,扫地时头一直低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地面,扫地的动作缓慢而且细心,就像警察在勘察现场时深怕破坏了现场留下的证据那样小心翼翼,每扫一扫帚他都得蹲下去看看扫帚划在地上的不规则的纹路。
今天他没有上班,他感冒了,发了高烧。所以他就在他的小房间里看书,一直看到深夜才感觉到眼睛有些发干,于是放下书,起身走到窗前,聆听着窗外雨点轻巧树叶发出的清脆声音。
夜宁静而神秘,即使雨声点点。
窗外很远的山间,此时一片黝黑。远处,大地与昏暗的天际间隐约露出鬼魅般的轮廓;近处,一座山上,有一废弃建筑物,虽说现在他看不清那建筑物,但他心里能清楚的知道它在哪里,是啥模样。他不只一次的从窗户里看那建筑物了,有时在皎洁的月光下,他会看好长时间,建筑物的空洞和破旧,加上枯草的点缀,荒凉的几乎令他总幻想有鬼魂从里面飘出来一样。但是他想的还更多的不是鬼怪,他经常幻想那里面最好出现一起命案,一起连警察都无法破的命案,然后只得依靠他无人能比的智慧让命案得以真相大白。
不过,这一切始终没有发生。
他呆望夜空很久,转身走回床上,带着他经常出现的莫名其妙的忧郁叹了口气坐在床上,沉默片刻,他伸伸懒腰,准备上床休息度过这一天的无聊。
突然,他听到一声尖叫,一声尖利的几乎可以撕破这沉重的盖着大地的帷幕,声音中带着绝望之意,并且令他听起来毛骨悚然。
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像个木桩一样站在屋里侧耳聆听,可是,他再也听不到再有任何声音传来。
呆立了很久,他带着恐惧慢慢向窗户前挪动,举目远眺,希望能知道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夜里为何会传来这么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雨声点点,像一个悲伤的人在哭诉。
窗外的夜还是那么乌黑而且神秘,细雨还是像少女的芊芊玉手扒弄着悠悠琴弦,琴音令人悲哀而心酸。
尽管如此,他相信那一声尖叫绝非听错,如果猜测的准确的话,他隐约觉得盼望已久的命案终于发生了。
有命案发生!这个奇怪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他几乎思绪澎湃的脑海。
只是可能由于尖叫声叫的那么凄惨,他心里没有因久久期待而实现愿往的激动和兴奋,他反而有些害怕了,甚至变得恐惧,几乎有窒息之感。整个晚上,他心跳加速!
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一直想着刚才的那一鬼魅般的尖叫声,分析着那会是什么样的尖叫: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到那荒凉的山上去?是女人喊出来的还是男人发出来的?是有人被杀还是看见了什么恐怖之物,凶手是谁?受害者死了没呀?这一系列问题缠绕着他顿时枯竭的思想。恐惧夹着失眠,他觉得相当痛苦。
好不容易熬到黎明时分,拂晓的露珠在晨曦中闪闪光亮,初升的阳光像少女的金色秀发一样铺在地面上、草地上、树叶上。
窗外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宁静的黑夜艰难的迈出柔和阳光的黎明之外。
陈真华迫不及待的急忙跑到窗前,他可以看得见那不远的城外长满荒草的山间盘踞着的废弃建筑物。可他就是看不见那建筑物里有啥动静。
正举目眺望之际,他听得一阵阵急促的警车的警笛声传来,带着紧张而充满威严的警车向废墟而去。
他听这警车声,心下更肯定他昨晚听到的那声尖叫果然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在受到生命危险情况下绝望地、悲惨地发出来的,他很欣喜他的判断准确无误,为此,他还因为自己有这么一个聪慧的头脑而得意。
冲出屋子,他想用亲眼所见见来证明自己的判断是万无一失的。
于是,他来到那庞大的废弃建筑,因为他认为这废弃的建筑就是昨晚那惨叫声传出点。
到达那山上,山上已经站满了人,大家议论纷纷,有的交头接耳,甚至还指指点点,都在说着什么。
在那长满枯草的厂房四周已经被警察拉起的警戒线围住了,里面有好些警察走来走去,一群闲着无事好奇心特强的人们聚集在警戒线四周往里看。
“发生什么事了?”陈真华挤进人群,像旁边的一个老人问。
那老人头也不回的随便说了一句:“里面死人啦!”
“死人了?”他睁大着眼睛往里看,口中喃喃说,:“真的死人了!我判断的果然不错。”
这时有警察走了出来,很多人为了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死人究竟是为啥死的。于是都情不自禁的向那警察靠拢,希望从警察的嘴里听到可以满足自己好奇的新闻。
“请问?”一个老警察走到一个老头身边问,“你们有谁是住在这附近的?”
那老头说:“我们都住在这附近,妈的,吓人了,那尖叫声太吓人了,听的我们毛骨悚然。”
“你听到了尖叫声?”老警察皱着眉头继续问,“你说你听见一声尖叫,是么?”
老人坚定而且带着些许自豪的心情点点头,他此时觉得自己生存的价值有多大,似乎能听到那么一声惨叫是多么光荣,于是干咳两声,扯着嗓子说:“是的,警察叔叔,你没有听错,我是听到那么一声尖叫的,那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只是……夜里下着雨,而且又太黑,我就不敢出门来看究竟。”他说的可是唾沫四溅。其他人也张着嘴注视着他。
“相比之下我应该没有那么老,”老警察笑笑说,“你不用叫我‘叔叔’的,除了听到一声尖叫就没有其他的啦?”
老头点点头,顿了顿,他似乎又想起啥来,于是皱着眉头说:“就只有一声尖叫声。这里以前是一个工厂,属于广元公司的,起初这工厂很热闹的,不过后来听说厂里闹鬼,有人无缘无故死于非命,工厂里的人们都害怕了,于是都走了,所以才变成今天这个废墟。”
“闹鬼?”老警察问,“有人还死于非命?是什么状况?”
“听村里以前在这工厂上班的人们说,当时那死去的人一点伤也没有,身体强壮却又不是因病去世,所以不是闹鬼是啥?”
“你是说那死的很是奇怪?”警察说,“今天这里也有一具尸体,在他身上也看不见任何致命伤痕,四周也无打斗痕迹。”
老警察这么一说,在一旁的陈真华听的是津津有味,听得热血上涌,他觉得这是一个像《福尔摩斯侦探集》里的某个故事一样,这样的命案或许他能查出真相来。他就这么相信自己,更相信自己的智慧。
总之,他认为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