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马兰眉只是冷冷扫过那纸死契一眼,自嘲地嗤笑了声回道:「我没忘。」
多傻啊,为了那个男人,她甚至笨得签下了终身无法摆脱的死契,连自己的一辈子都卖掉了……
「你放心,我马兰眉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我欠人的便会还!」马兰眉一咬牙,无论是欠他的人情或是她父亲的赌债,她都会还给他。
反正她已心死,没有什么再不能失去了,不过是自由而已,她马兰眉赔得起,不会背信。
得到她应诺的答复,闻人衍满意不已。
他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折扇,端起案上的茶盏,边饮边回道:「既然如此,你便去换衣服吧,将这身……他命人为你挑选准备、毫无品味的衣裳换下,再来我身边伺候。至于你爹过去所欠我的赌债就算了,就当作……是我这新主子送给你的一份见面礼吧。曲通!」
他唤来曲管家。
「爷有何吩咐?」曲管家忙上前朝他恭敬行礼。
「带她下去换衣服,顺便教教她服侍人的规矩,教完后再领她来见我。」闻人衍对他如此命令。
「是!」
于是,曲管家领了命,急急忙忙地带着马兰眉下去更衣了。
凝视着她随曲管家远去的背影,闻人衍缓缓勾起了唇角,低喃道:「皇甫殇,这不过是第一步,教你与心爱的女人分开,使你尝尝心爱之人对你心死绝望的痛苦。」
他要一步步,让他知晓与心爱之人无法相爱厮守的痛苦滋味,再慢慢折磨他,直到他亦与他同样感受到那爱而求不得的沉痛与绝望。
【第十一章】
于是,马兰眉重新干起了伺候人的丫鬟一职。
她静静站在闻人衍身后,面无表情的为他持扇轻搧着风,偶尔在他的命令下,为他斟茶递水,完全便是一副他闻人衍专门差遣、使唤的贴身侍女模样。
而当收到别庄传来消息,一路风尘仆仆从东南潓州海城匆匆赶回来的皇甫殇,带着何七硬闯进闻人衍府里,瞧见的便是她安静坐在闻人衍下首椅凳,低眉垂首为他挑着鲜果的核儿,服侍他的景象。
「闻人衍,你这是做什么?!」皇甫殇攥紧拳头强逼自己冷静,可当他见到他一直小心捧在手心里呵护疼爱的心爱女子,被他当成奴婢支使奴役,他的心就忍不住揪痛起来,有种立即想将她拉起、狠狠夺回身边的冲动。
他这是何意?趁着他远赴东南潓洲海城,替甫登基的新帝与前来朝拜、却水土不服无法入京的邻国大使洽谈两国海商贸易合作期间,使计将她拐骗至府中,不知以何种手段威胁逼迫她当他的丫鬟伺候他,他这番蓄意挑衅、针对他的行为,到底想干什么?!
「做什么?」闻人衍狭长的凤眸轻扫过站在厅堂中厉声质问他的皇甫殇,邪气的薄唇微勾,露出了一抹讥嘲的微笑,「皇甫兄……不,如今该称你一声洵阳侯爷了,你闯我府邸问我这话不觉得好笑吗?
「我新收的侍女,在我府中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服侍我了。反倒是你,青天白日,领着属下擅闯我闻人府想干什么?难不成,你成了新帝所封的洵阳侯后行事便可目无法纪、无法无天了吗?」
还真是好大的威风与派头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趁我不在时做了什么,我今日前来,只是想带回我的人。」皇甫殇却恍若未闻他的讽刺,只是冷沉着一张俊脸,拼命压抑着胸口那随时可能喷发的怒火,向他提出交人的要求。
真当他不知道他在背后搞了什么鬼、使了什么手段吗?竟暗中收买了他身边的下人,将他亲笔所写要给她的信函拿走,使她在别庄未收到他的讯息,久等他不归,因而对他起了误会。
他只是看在过往两人的交情,懒得跟他计较罢了,但倘若他因为两人间的私怨,硬要将事情牵扯到她身上,那他便再也忍他不得!
「你的人?」闻人衍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蓦地放声大笑起来。
他手腕轻转,故意以扇柄勾起低头坐在下首的马兰眉下颚,问起她这个被皇甫殇指名讨要的当事人,「我的乖侍女兰眉啊,你听见了吗?侯爷说你是他的人,向我讨要,要将你带走呢。」
「闻人衍——」他这番轻佻又极度不尊重她的举动,当场激怒了皇甫伤,双眼一片怒焰赤红,寒厉的警告,「把你的手拿开!」
否则,他不知道被惹怒的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手拿开?」闻人衍却冷嗤一声,「你是以什么身分来要求我?我过往的好友?如今新帝恩宠的洵阳侯?还是……我这侍女的情郎?」
皇甫爆不欲再与他争辩,继而转首面对那个自他闯进府后便一直沉默,一眼也不看他的女子伸手唤道——
「兰眉,过来,随我回去。」待回去后,他自会向她解释清楚他之所以一进宫便迟迟未归,独自扔下她在别庄的原因,只是现在,他必须先将她带离这里,免得两人间的误会继续加深。
听见他的叫唤,他所深爱着的女子终于有了反应,「跟你回去?」
她抬起头,嗤笑一声,眼神再无以往的深情眷恋,只剩一片遭人伤害背叛、心碎过后的冰寒、冷漠。
她缓缓挪开了膝上的果盘,从凳上站起身,迈步朝他踱来。
「敢问侯爷要我跟你回去哪儿?」她冷着秀颜,张口嘲讽问道,「你与那兰香郡主即将成亲入住的皇甫府吗?还是那个你与我山盟海誓,最后却将我扔在那儿不管的别庄?
「对了,我还尚未恭喜侯爷呢,恭喜您要当郡马爷了,在这儿,奴婢先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望你们……情如缠发,不分不解,一生情系牵缠。」
只见她款款福身朝他行礼,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用他当初对她的誓语情话来回讽、剜刺他的心,一如当初他所给她的伤害。
皇甫殇听了,心口蓦地一痛,他出手箝握住她的手臂,使力将她扯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晓,这世上我唯一想要情系牵缠、共度一生的人是谁,为何还要说这种话来挖苦刺伤我?难道,你……不信我?」她不相信他对她的感情,所以连一句话都不听他解释,轻易地信了旁人的谗言,定了他的罪,认定他背叛了她?
「让人如何信你啊,侯爷。」此时,似看戏看够的闻人衍轻掮着扇子,从榻上徐缓起身步下了堂,口气凉凉的嘲讽道:「我这可怜的侍女对你付出了真心,可你是怎么回报她的?抛弃了对你有救命大恩的她,打算另娶皇家郡主,当真是寡情薄幸,无情极了。
「倒是可怜她这痴情儿女,当初为了向我求医救你性命,不惜与我签下了死契,将一生自由卖给了我,一辈子都要当我的侍女偿还我的恩惠,啧啧,光是想到这里,我便为她心疼感到不值啊!」
「闻人衍,你住口!这是我与兰眉之间的事,容不得你置啄,你在我们两人之间这场误会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自个儿心知肚明。」别把他的一味忍让,当作他可漫无止境放肆进逼的许可。
以往,无论他对他做了再过分的事,他都可以忍耐,但他们之间的恩怨,万万不该牵连到她身上,这回,闻人衍当真是惹怒他了!